方才缥缈的香气又萦绕回鼻尖，苏星移淡定着脸，“吃吧。”
叶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犹豫片刻，他还是伸手拿了过来，要把背上刺穿的目光终于缓和下来。
天快黑了，夜晚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危险，车队停在一所废弃的居民楼门口，废弃的大门上挂着铁锁，周围很安静，叶灯和安楠走在中间，这样可以最大限度保证他们的安全。
步兴安走到门前，握住锁，咔哒一声，铁锁从中间断开，伴随着难听的吱呀声，门被打开，灰尘扑面而来，叶灯被腐朽的味道呛住，咳嗽了一声。
木头腐烂的味道，和常年不见天日的陈旧气息弥漫着，苏星移挪动脚步，“进去吧，希望今晚是安全的。”
叶灯摇了摇脑袋，很平静，似乎没有什么危险，进到一楼一处房间，灰白色的墙壁表面破烂不堪，屋子里空荡寂然，什么都没有，这样的场面反倒让人松口气。
安楠从背包拿出小毯子铺在地上，招呼叶灯过去坐下，拿起小锅准备煮面，叶灯蜷缩着腿坐在安楠身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微弱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瓷白的皮肤也染上一丝暖意。
晚上温度比白天低很多，此时已经开始降温，锅中的热水咕咚咕咚煮沸，带来阵阵暖意，几人分开而坐，主打一个井水不犯河水。
步兴安左瞅瞅冷着一张脸的杨清，右看看啃着压缩饼干的刘成，一回头，苏星移坐在角落，再一看另一边其乐融融的三个人，挪动脚步飘了过去。
叶灯揉了揉眼睛，给他让开点地方，步兴安揣着笑脸坐下，递给安楠一包泡面，嘻嘻地笑，“麻烦啦！”
安楠接了过来，虽然一起走，但是他们的食物还是分开的，苏星移闭着眼睛，淡淡开口，“既然已经是一个队伍，从今以后，食物就共用吧。”
叶灯睁开眼睛，伸了伸枕的发麻的双手，这样的话，是他们占了便宜，怀里还有苏星移给他的面包，他悄悄朝着苏星移看过去，深邃的面容隐藏在黑暗里看不太清楚。
安星扭过头大声道：“谢谢队长，有事告诉我一声就行，绝不推辞。”
他自觉是姐姐和叶灯的顶梁柱，拍拍胸脯，很讲义气的模样。
沉默的氛围破了冰，刘成站起来，“大妹子能不能帮我也煮一份，不瞒你们说，我好久没吃一口热饭了。”
安楠有些讶异，连忙点点头，“没问题。”她厨艺虽然不怎么样，煮个泡面还是没问题的。
步兴安噌地举手，“我来我来，这锅太小了，我可以操控金属。”
说完，他站起来，两掌一合，缓缓分开，一团金属在他手上形成，叶灯一眨不眨地看着，只见他持续发力，金属缓缓形成想要的形状，一口稍大一点的锅出现。
因为不太熟练，表面歪歪扭扭的，还有些凹凸不平，叶灯觉得很神奇，差点忘记了呼吸，本来觉得尴尬的步兴安一看他的眼神，瞬间来了精神，高高挺起胸膛。
杨清过来给锅内添上水，她的水系异能战斗也许不行，用于生活方面却不错，步兴安端着饭开心地吸溜，扁扁嘴，“这要是末世之前有人告诉我，有一天我会因为吃一碗面开心到爆，我得把他打出去。”
刘成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
叶灯脸快埋进碗里，吃到碗底发现一颗鸡蛋，眨巴眨巴眼睛，左右看看，他很确定，其他人碗里没有，询问的眼神望向安楠和杨清，饭是她们两个做的。
杨清转头当没看见，安楠摸了摸叶灯的头发，冲他挤了挤眼睛，“给小朋友补身体的。”
步兴安和刘成赞同点头，苏星移的目光落在安楠的手上，暗沉一片。
一顿饭拉近了陌生的几人之前的距离，连杨清冷漠的脸色也撑不起来，睡觉的时候跟安楠靠在一起，两个女孩子沉沉入眠。
叶灯裹着毛毯靠着墙，迷迷瞪瞪睡了过去，一道黑影缓缓过来，蹲在他面前，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睡着的叶灯看上去更乖巧。
叶灯不舒服得皱眉躲开，黑影收回手，许久，才离开。
夜幕降临，天上没有一丝光亮，视线所及，都是黑暗一片，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知道黑夜没有那么宁静。
每个人都在安眠，屋外乌鸦飞过，楼上传来沉重的响声，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移动，并不结实的整栋楼在轰隆作响，天花板在巨大的声音下掉落下来。
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密密麻麻，爬过每个人的身体，耳朵，嘴巴，恐惧让人失声。
叶灯唰的睁开眼，急促地呼吸出声，张大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怎么了？”
有人在他身边问他，叶灯悚然一惊，又觉得这声音耳熟，“苏、苏星移？”
苏星移压低声音，“是我，做噩梦了吗？”
说话间，他的手不着痕迹凑近尚在颤抖的脊背，给他顺气，感受到手下的身躯放松下来，也没有松开。
叶灯没空注意这些，他抓住苏星移的胳膊，声音犹在震颤，“我，我梦见，好多老鼠。”
苏星移没有说他胡说八道，而是顺势握紧他的手，“别怕。”
沉稳的声音让叶灯的心安定下来，熟悉的乌鸦声传入耳际，他头皮一炸，瞪大眼睛，恐惧道：“快、快走，楼要塌了，好多丧尸老鼠……”他越急越说不清楚，苏星移沉下脸。
“都起来，有情况。”
朝不保夕的末世，每个人都睡不熟，今晚不知怎么回事，睡的特别沉，但苏星移一声喊叫，还是让他们倏然睁眼，互相对视一眼。
安星背起他姐，“发生什么事了？”
刘成和步兴安立即警惕起来，叶灯刚想说话，苏星移一把拉起他，“没时间多说，快走！”
他朝门外掠去，幸好他们选择的房间在一楼，一脚把门踹开，叶灯先踏出去，几乎在同一时间，楼上传来巨大的响动，似乎什么大部队在迁移一样。
承受不住压力的天花板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灰尘碎片稀里哗啦零落下来，叶灯拼着一口气往外跑，他在第一位，不能慢下来。
“快走！”
“楼塌下来了！”
叶灯硬着头皮，不敢回头看，一股大力袭上他的后背，瞬间他被扑出去老远，身下是温热的触感，没有迎来疼痛，轰隆一声，激起巨大的灰尘。
随之而来的，是数不清的吱吱吱叫声，想起能将黑暗照亮成红色的一双双眼睛，叶灯头皮发麻，“快走！”
安楠声音有些激动，“小灯，你没事吧？”
叶灯清了清嗓子，“楠姐，我没事，快走！”
“往哪走！”
叶灯这才发现他压在地下的是苏星移，赶紧站起来，苏星移看叶灯，很明显，在询问他的意见，密密麻麻的丧尸鼠从废墟中爬出来，他们进入了老鼠的巢穴。
步兴安金系异能一下斩断好几只丧尸鼠的脑袋，但是没有用，数量太庞大，刘成抄起一根木棍，开始反击，安星左右躲闪。
只有苏星移周围，没有丧尸鼠能近身，叶灯呼吸急促，往哪走？他脑中急转，伴随着尖锐的疼痛，袭来的，是一幅清晰的画面。
捂着脑袋，他指着左边一处建筑，“去那里。”
别人也没有意见不知道，反正苏星移没有任何意见，甚至乐见其成，“你们先走。”
他留在后面挡住大批的丧尸鼠，心有疑虑的几人退后，安星背着安楠，朝着叶灯指的方向跑，期间还要拉叶灯，被他拒绝。杨清扯了扯有些苍白的唇角，“队长，就这么听他的，要是过去有危险怎么办？”
刘成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心里还是有疑虑的，叶灯正想开口说话，又想起确实没有证据证明他指的地方安全。
步兴安刨了刨头上落下的白灰，“危不危险的，先离开这啊！”没看见这里这么多丧尸老鼠吗？
苏星移没有回头，声音是和煦畅然的，“我记得，我还是队长吧，有危险的话，我来负责。”
他挡在前面，说着漫不经心的承诺，叶灯心里一跳，苏星移这么信任他？
杨清见苏星移这么说，沉默下来，三人跟着安星的后面离开。
直到几人都走远，苏星移才抓紧叶灯的手臂，“我们也走吧。”他身前无形的屏障挡住数不清的丧尸鼠，密密麻麻的丧尸鼠攀爬上去，被不知名的力量分割成碎片。
这么多丧尸鼠，不能越雷池一步，叶灯此刻似乎知道了苏星移的强大，两人朝远处跑去，丧尸鼠脱困，在他们身后的地上争先恐后追过来。
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叶灯气喘吁吁，慢了下来，被苏星移抄起来，扛在肩膀上，头朝下的姿势让他有些晕。
强忍着脑子里的疼痛和晕眩感，终于到了他指的房子里，一进门就是客厅，乱糟糟一片，窗户也是碎的，杨清脸色不好看，“你找的什么地方？这里怎么可能挡得住那么多老鼠。”
叶灯被放在地上的时候还有些晕，安星皱眉，“这怎么能怪叶灯，你不愿意待，就出去。”
客厅中间有一滩人形黑影，适应黑暗后，能看清那是血液的痕迹，杨清焦躁起来，尤其是叶灯不说话，她语气越发不好，“怎么不怪他，不是他说来这的吗？他有治愈异能又怎么样，要是受伤的人多了，他能救过来吗？”
安星站直身体，高大的个子带来压迫，“我都说过了，你可以走。”
叶灯蹲在地上，细细回想，一寸寸摸过去，终于在严丝合缝的地面找出一丝痕迹，抬头看向静静蹲在他跟前的苏星移，“这里能打开。”
苏星移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骨节分明的手的空中微微一抬，地板被撬开，露出一个人能进去的洞口，苏星移拿出手电筒照进去，里面空间很大。
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清晰起来，他当机立断，“下去！”
话音刚落，他第一个进去，叶灯随后而至，杨清心里憋着气，安星挤开她，跳了进去，黑暗中只剩下她一个人，门外传来响动，她后背发凉。
咬着牙跳了进去，地窖很大，叶灯抬头想看，个子够不到，苏星移眼里闪过笑意，动了动手指，盖子从外面盖上，静悄悄地，没有人发出声音。
手电筒早已关掉，要节约用电，叶灯脚下动了动，踢到什么东西，他蹲下身体，心里发麻，鼓起勇气伸手去摸，有点硬，有点圆，很像红薯。
拽了拽苏星移，他们似乎找到了食物，要是能种就好了，苏星移触碰到他指尖，悄声道：“是土豆。”
土豆？原来不是红薯。
头顶不断有哒哒哒的声音，伴随着叫声，丧尸鼠在地面爬行，叶灯闭上嘴，连呼吸也屏住，不大的空间里，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不知过去多久，叶灯靠着墙，脑袋一歪，撑不住睡了过去，苏星移在注意到叶灯睡眼朦胧的时候就离他近了些，不着痕迹将肩膀放在他跟前。
叶灯一歪，脸颊正好落在苏星移肩膀上，淡淡呼吸声溢洒在耳边皮肤，苏星移微微闭上眼，假寐。今晚是他守夜。
叶灯醒来的时候，他脸帖在苏星移的肩膀上，睡的四仰八叉，连忙抹了抹嘴角，再一看，苏星移的衣物一滩污渍。
啊啊啊！
叶灯从来不知道心里尖叫是什么感觉，他现在知道了，要是有个缝，他现在想钻进去。
低着头，声若蚊蝇，“对不起，你的衣服，我赔给你。”
苏星移不复昨日的热情，“不必。”
他穿好外套，其他人陆陆续续醒来，叶灯低着头一个人装鹌鹑，头顶安安静静，对视一眼，刘成悄悄打开地板。
一丝亮光透进来，“什么都没有，我先出去看看。”刘成小心翼翼爬了出去。
片刻后，头顶的地板彻底被掀开，刘成一边说话一边搬，“出来吧，没有危险，丧尸鼠只在晚上出没。”
苏星移让其他人先出去，“应该没有错，早上我听见了它们退却的声音。”
叶灯落在后面，借着光亮，能清晰看见地上堆着不少袋子，里面装着土豆，粗略估计，有几百斤，叶灯又是沮丧又是高兴。
这些可以当食物，但是他们没办法带这么多，车上已经被东西放满，腾不出来地方。
苏星移也没有出去，杨清离开前犹豫几下，开口，“队长，你先上去吧。”
苏星移毫不犹豫拒绝了她，杨清看了看留下独处的叶灯和苏星移，扭头看向叶灯，“叶灯，你先出去吧，我有点事要和队长说。”
眨眨眼，叶灯迟疑着点头，“哦。”
叶灯前脚被安星拉上去，后脚转身一看，苏星移在他后面上来，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吗？这么快？
叶灯疑惑。
安楠拐着脚从外面进来，“食物被糟蹋了不少，我们得再去找点物资。”
叶灯这才想起来，昨晚他们跑的太仓促，所有的物资都在那栋楼里，没有及时取走，现在什么都没有。
回头看了看地窖里面的几百斤土豆，既然如此，那就把土豆带上，说干就干，安星还以为他想干嘛，直到看见一堆土豆。
摸了摸叶灯的额头，“你发烧没好？”
叶灯有点懵，“怎么？”
安星气笑，“傻子，所有暴露在空气中的食物超过一天都会腐坏，不能吃。”
“你没发现我们从没吃过新鲜的蔬菜和米？”
是的，找物资的时候，几乎都是找现成的，密封的，以至于叶灯到现在没发现这个问题。
他蹲下身体打开袋子，圆滚滚的土豆一掰开，就有臭味袭来。
每个都是如此，叶灯抿唇，眼神暗淡下去，食物没了，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