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女声把正在认真发火的陈鹏吓了一跳，转过身才看见是那个女记者，于是他立马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
“你？”陈鹏轻蔑一笑，“你一女的玩得明白游戏吗？”
“为什么女生就会玩不明白？打游戏只需要手和脑子。”林霜毫不客气地坐到电脑桌面前，拿过鼠标，点了开始匹配。
他核桃仁般大小的脑子显然没能理解这句话背后深层的含义。
“看好了。”
接下来可以说是一场属于林霜的表演秀，她修长漂亮的手指在键盘上纷飞，干净利落地收割着人头。
她的走位、意识、操作都堪称完美，虽然肯定比不上职业选手，但在普通玩家中简直就是乱杀的程度。
快结束的时候，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的陈鹏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说了什么，就差要跪下来叫姐了。
“我去，姐，你也太厉害了吧？难道你是职业选手？”
“当过一段时间代打罢了，不值一提。”林霜十分“谦虚”地摆摆手。
陈鹏看到林霜如此厉害，谄媚道：“姐，待会我和我朋友约了打晋级赛，你帮我打吧。”
林霜心里想，这个年纪的小男孩真的太好拿捏了。她并没有立马答应，而是意有所指，“我当代打的时候收费可是不低的。”
“我有钱，”陈鹏指了指那个带锁的抽屉，“姐你一局多少？”
“......我一大人怎么能要未成年的钱，你就配合我下，帮我搞定我的采访。”
“采访？”陈鹏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姐，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但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你就不知道？”
“行吧姐，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林霜当然不会客气，立马就问了起来。
在他的回答下，林霜也大致明白了陈芸的家庭关系。
陈鹏是陈芸相差五岁的亲弟弟，目前正在读高三。虽然是亲姐弟，但其实关系一般。陈芸刚出生的时候，因为她的父母陈刚和何慧工作忙，就一直被放在乡下姥姥家。
后来夫妻俩工作逐渐稳定，也在A市买了这套房子，本来这个时候打算要把陈芸接过来的，结果怀上了陈鹏。
两夫妻第一次带小孩，又都要上班自然是手忙脚乱的，于是没能把陈芸接过来。
直到后面陈鹏上了小学，陈芸又到了上初中的年纪，为了更好的教育，两人才终于把人从乡下接了过来。
“我姐最后读了个卫校，现在就在家附近的医院里当护士。”
“所以你觉得她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呢？”
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陈鹏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好像是不太想回忆这些事情。
“她上初中后就一直寄宿，我俩面都见不了几次，所以我跟她真的不怎么熟，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
“但她选择这么做我也不太意外，她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兴趣爱好。抑郁症？我觉得是这样的，现代人得这个的几率不是很大吗？”
“怎么死的？她是护士，应该是在医院里弄到了药吧。”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在学校里上晚自习，知道这件事回家的时候她已经被救护车运走了。”
陈鹏开始还有一丝显露出来的消沉，但随着林霜提问时间的拉长，就渐渐开始不耐烦起来了。
他皱了皱眉，毫不客气地说：“我说你还要问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就快要到我和朋友约好的时间了。”
林霜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臭小孩。
但她还是关掉手机上的录音软件，打开游戏，“那开始吧，不过你同学现在不应该都在上学吗，谁和你打啊？”
陈鹏说因为她姐的事，爸妈帮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所以才能在这里打游戏。
提到这陈鹏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得意，“才不是我那些蠢猪同学呢，那些人都太幼稚了我和他们玩不来，我朋友都是些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林霜一听就觉得应该是些小混混。
“鹏子，今天这把可是晋级赛，你可千万别坑我。”
“放心吧志哥，今天我找了个贼厉害的代打。”为了两人都能听到声音，陈鹏把耳麦摘了，声音外放。
林霜听着这位“大人物”志哥的声音，感觉他的年纪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而且他声音也很有特色，带着一种独特的尖细。
“代打？靠谱吗？你知道我不和不熟的人一起玩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过来，略微显得有些失真。
“放心哥，我之前看她玩了几把了，真的超厉害。”
“那我就相信你一次，对了我要选打野啊。”志哥说。
“当然啦志哥，谁不知道你是这片打野王啊。”
“有志哥，我们绝对能赢！”
其他队友估计也都是这位志哥的小弟，在等待游戏开始的这几分钟里一直在拍他的马屁。
林霜倒是无所谓，什么位置她都能玩。
游戏开始后，林霜沉默不言，一顿乱杀，杀到队友在频道里沉默不语，对面使劲骂街。
“鹏子，这哪里找来的人才？”志哥语气平静，叫人不知道他此时的心情。
陈鹏有些忐忑，结结巴巴地说：“就是偶然认识的。”
“好！没想到晋级赛就这么过了，兄弟你真不错，叫什么名字啊？”
志哥兴奋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后，陈鹏才松了一口气。
林霜不太想说话，在公屏上打了个L。
志哥刚想说什么，就突然沉默下来了。
“k哥突然找我有事，我先下了。鹏子，这次做的不错，下次再带着这位L兄弟一起玩啊！”
得了志哥一句夸奖，陈鹏就一副激动得要飞上天的样子。
“至于吗？”他对姐姐的去世无动于衷，却会因为别人一句并不走心的夸奖而激动。
“当然了，你不知道志哥是什么人......”陈鹏刚想说，但看向林霜的脸的时候又突然清醒了过来。
林霜看他不说话了，追问道：“什么人？”
“反正就是大人物，我好不容易才和他亲近起来，总之你别管这么多，我妈回来了。”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陈鹏立马站起来向外走，林霜当然也跟着出去了。
.......
何慧是A市一家国企的会计，她有点严肃刻板但办事认真负责。出了事后，领导同事都在劝她回去休息休息，她却说现在只想工作。
于是他们都露出了更加同情的表情，以为她是想要借工作来麻痹自己。
她说最近要回家给小儿子做饭的时候，没人反对，他们都说，“快去多照顾照顾孩子，发生这种事，他肯定也不好受。”
发生什么事了？她想起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乖巧听话，成绩虽然一般但好在也是找了份工作能养活自己。
生活好像也就这样了，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温馨幸福。
何慧很满意自己的生活。
直到看到那张青白色的脸。
......
“这位是？”何慧看着自家儿子背后出现的陌生漂亮女人。
“您好伯母，我是世纪新闻的记者林霜。”能主事人的终于回来了，林霜一手记者证一手果篮，简单地说明了来意。
“最近我在撰写一篇关于年轻人轻生的专题报道，我知道爱女去世伯母你肯定很痛苦，如果您不想接受采访我也理解。”
“但如果您愿意......”
林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慧打断了，“不好意思，我不想接受采访，林记者你请回去吧。”
“伯母，你如果愿意分享自己的故事，也是一种痛苦的排解方法，而且说不定您的故事会给予更多人力量，让他们的命运发生改变。”林霜不私心，继续劝说道。
“不必了，我的痛苦没人能理解。”何慧斩钉截铁地说，“你如果还不走的话，我要报警你私闯民宅了。”
林霜看出何慧眼里的坚定，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把果篮放在了桌子上，“真的不好意思，是我打扰了。”
“果篮拿走吧，既然我们没接受采访也不好意思拿这个东西。”
“没事，这不是送给被采访人的，是送给您的。”
林霜说完就打开门走了出去，路过何慧的时候向她微微点头示意。
但她只看到了何慧毫无动摇之意的侧脸。
“所以你就这么回来了？什么也没采访到。”
世纪新闻没有专门的食堂，公司只发餐补，三人每次都是点外卖然后在楼里找个空地方吃饭。
“人家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她绑在老虎椅上严刑逼供吧。”林霜叹了口气，夹起肉片往嘴里塞。
“妈妈不接受采访我还能理解，”徐思雨说。“但这个弟弟的态度也太奇怪了吧？自己亲姐姐去世，还有心情打游戏？”
徐思雨是本地家庭出生的独生女，父母也都是独子，所以从生下来后就一直是全家人掌心的宝贝，所以不相信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家庭关系。
林霜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加下陈鹏的联系方式了，“要是知道她在哪家医院工作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还想继续查下去？”赵子轩推推眼镜，“家属都这么抗拒，你写不下去的，我们还是去找别的素材吧。”
“不是，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林霜眼睛微眯，“不查清楚我不舒服。”
“哪里不简单？”两人放下筷子凑近问。
“现在我还说不清，”林霜叹了口气，“这是一种记者的直觉。”
“这还不简单，”徐思雨举手，“忘了我朋友了？我去问问她不就好了。”
“差点把她忘记了，那你去问下，我下午再去陈芸工作的医院跑一趟。”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