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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闪电划破天空,阴沉的雷声接踵而至。

屋内没有开灯,傍晚光线模糊,唐灼开门进屋,便看见一张被窗外电光照亮的脸。

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距离入户门不过几步远,电视里放着狗血的肥皂剧,声音开得很小,雨点打击屋檐,人声更像是在窃窃私语。

“啪——”

唐灼顺手按下玄关处的开关,屋内的压抑被光明冲破。

“妈,怎么不开灯。”

唐灼迟疑地开口,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养母的脸色,双手紧张地垂落,试图在空中找寻一个能够握紧的底气。

“成绩单呢?”

女人的声音冷漠,像是输入程序的机器人,按时完成着自己的使命。

唐灼顿在原地,时隔好几秒,将背上的书包取下,摸索半天才从中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

“听陈老师说,你最近学习状态很不好。”女人接下纸条,却没看,“那个叫林澄的孩子,之前一直排在你后面,这几次怎么回事?”

“林澄”这个名字一出现,唐灼的心似被狠狠揪了一下。

“你知道他家什么条件吗——他爸坐过牢,他妈跟别人跑了……就这样的家庭,根本比不上我们,人家怎么就那么争气呢?”

女人不知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对比之下又妒又恨,将手里的成绩单捏成了团。

唐灼变得愈发沉默,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手指紧攥得生疼,他心底有不甘、有痛苦,可这些溢出的情绪,最后都化作了恨意。

又是林澄……

唐灼对于他人的评价有极大的容忍度,无人理解,他便学会了独行,他不惧怕孤独,怕的只是失去自我。

从被冠以名字的那一天起,他就该属于自己,而不是他人的附属品,养母的一次次对比,几乎让他迷失心智,被嫉妒和仇恨充斥全身。

一场戏结束,庄云舟出了一身冷汗,如渴水的鱼一般,他大口喘息着,胸闷的难受感令他轻蹙眉头,直到孙询上前来递水,他才缓过神。

庄云舟不得不承认,严程钊看得很准,或许仅是一个怯懦的眼神、一个拘谨的动作,便能知道庄云舟和唐灼有相似的经历。

这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演员来说,无非是锦上添花,但对庄云舟本人却是一种无形的伤害。

今夜戏拍得顺利,剧组下班早,庄云舟换了衣服回酒店。

冲完澡出来,孙询已经把餐食都送过来了,手机放在床头充电,庄云舟随意瞄了一眼,有未接来电,以为是徐燕,便没有再管,坐在小客厅里吃夜宵。

吃饱喝足,睡意上涌,他拿起手机看时间,一串未保存的电话号码出现在上面。

短暂的怔愣过后,记忆重新拾回,庄云舟记起来号码的主人是谁。

手机的震动像在身后疯狂追赶着他,他心脏猛跳,“咚咚”的响声在胸口震荡,刚喝过水的嗓子又变得干涩难忍。

庄云舟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在电话挂断的前一秒钟接通。

空气凝固几秒,静得只剩心跳,对面先说话,嗓音低沉,带着些疲惫感:“是我,季枫予。”

“嗯。”庄云舟轻轻应道。

季枫予停顿片刻:“打扰你休息了吗?”

“没有。”

“那就好。”季枫予放下心,似乎是在笑,“很高兴你能接我电话。”

庄云舟不明白他口中那种无理由的高兴,听完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如果可以的话,等你回A市,我想和你约个时间见一面,我把吊坠还你。”

庄云舟并未预料到这样的要求,胆怯又纠结:“要见面吗?”

“是的。”季枫予坚持,“就见一面吧,好不好?”

低微的语气,让庄云舟产生一种处于上位的错觉,他迟迟没有出声,身体也因思绪的飞远而僵住。

他又不懂季枫予了,明明自己在他的生命里可有可无,而他放低姿态地讨好,更像是间接承认了自己在他心里的独特。

这个念头一经发现,庄云舟又立刻躲了起来,他不愿意再这样想,他怕自己的贪婪一发不可收拾,已经得到很多之后,还仍旧不满足。

“讨厌我吗?”

庄云舟想得出神,随口应下一句,意识到错误,又矢口否认:“没有。”

“那为什么不想见我?”

庄云舟心里有个模糊不清的理由,但自尊心令他无法说出口。

他知道自己软弱的性格,知道只要季枫予一再请求,自己便会毫无主见地答应。

再扭捏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庄云舟下定决心:“好吧,见一面。”

季枫予沉默着,气氛冷下来。

几次对话后,庄云舟的心脏本已平缓,现下安静无声,敲鼓般的心跳声又在触碰着耳膜。

不知道季枫予在思索什么,几秒之后,他的语气明显没了笑意:“下次还能打给你吗?”

庄云舟垂下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知无人可见却还是扯出一个笑容:“可以。”

“休息吧,晚安。”

一场看似平常的通话,却让庄云舟原本因入戏遗留的情绪都消散了。

他的确困了,止不住地打起哈欠来,便不再过多揣测季枫予的心思,久违地陷入沉沉的梦乡。

第二天开拍得早,孙询准时来叫庄云舟起床,先是在房外敲门,没叫醒,又开始电话轰炸。

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停在震动,庄云舟脱离噩梦悠悠转醒,头疼变得越来越清晰。

手机已经没了动静,他拿起来看,通话记录里有三个孙询的未接来电,在这之前是两串一模一样的号码,一串黑色,一串红色——原来昨晚没接到的那通电话不是徐燕打的。

庄云舟起来给孙询开门,洗漱时捧着手机查看消息,突然被嘴里的泡沫呛住,扶着洗漱台咳嗽起来。

“怎么了,云舟?”孙询担忧的声音从小客厅传来。

庄云舟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脑袋清醒了,又打开手机看去。

好友申请上有一个突兀的红点,申请时间是昨晚通话结束后,验证消息只有“季枫予”三个字。

孙询怕庄云舟生病,很快就出现在洗手间门边:“没事吧?”

庄云舟扭头看他,甩掉几滴脸上留滞的水:“没,就是呛住了。”

再看向手机屏幕时,落在上面的水珠发生误触,屏幕一闪,已经来不及后悔。

“啊。”庄云舟惊呼。

孙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疑惑:“啊?”

庄云舟认命似的摇头苦笑。

季枫予晨跑完回到公寓,手机上的好友申请已经通过,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下。

冲澡时路过衣柜,他顺手摸了摸挂在旁边的吊坠,心情不错地扬起嘴角。

自那天餐厅相遇后,他将这根链接他们命运的吊坠当作了幸运符,虔诚地挂在触目可及的地方。

手机响起之时,季枫予正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他接起电话,是提醒他复诊的。

医院的长走廊飘散着一股淡淡消毒水味,护士拿着打印好的报告从检查室出来,顺便将坐在门口的季枫予叫进诊室。

秦衍接下那张报告,伸手请季枫予坐下,端详着上面的数据:“最近睡眠好吗?”

“跟之前差不多,还是会做重复的梦。”

秦衍点头,将报告放在桌上,摘下口罩,起身给季枫予倒了一杯水:“听青林说,你在追人?”

秦衍是段青林介绍给季枫予的,如今算是两人共同的朋友。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季枫予问。

秦衍哑然失笑,转头把段青林卖了:“是啊,他说这还是第一次见你追人,挺难得。”

“不是。”季枫予嘴角紧绷,平静之下带着些凝重,“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梦里的那个人,我见到他了。”

秦衍抬眼,听见他道:“原本我是想,如果能跟他解释清楚,我的心结是不是就能解开了。”

“但是他变得……很不一样,他在躲我。”季枫予皱着眉,“他现在很讨厌我。”

“作为朋友,我理解你的想法,作为医生,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一味寻求别人的理解,只会让你的执念越来越深。”

“人身上有很多东西从出生起就定下了,出生地局限前半辈子的认知,原生家庭影响性格品质,生长环境造就三观……这些注定了所有人都是不同的,你并不了解他,如果他做出的选择与你相悖呢?”

秦衍理智又冷静,一番话令季枫予沉默许久。

“我明白了。”季枫予道。

一阵音乐响起,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秦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取下眼镜捏了捏山根:“你想得通自然好,报告显示有好转迹象,记得按时吃药,我下班了。”

季枫予:“……”

这人真就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

秦衍起身脱下白大褂,挂在旁边的档案柜上,身后季枫予也站起来:“开车了吗?”

“没呢,家里人来接,等了十分钟了,再跟你聊下去他待会就该杀上来了。”秦衍道。

季枫予很少有被人堵得说不出话的时刻,他无奈笑笑,朝秦衍挥手表示自己走了。

“咔——”

严程钊一声叫停,剧组所有人都放松下来,刚刚还下得淅淅沥沥的小雨陡然消失,是旁边拿着水管的工作人员关了水龙头。

孙询拿着毛巾上前想给庄云舟擦拭,庄云舟拦住他,接下毛巾自己擦:“我手机呢?”

孙询在随身包里掏了半天,将手机交给他,庄云舟顾不上淋湿的衣服和头发,解锁手机查看。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连旁边看戏的孙询都看出庄云舟的状态不对,他一次两次地出神,迫切地想要结束本职工作,不过是自以为的,有人在等他回消息。

平日里人情淡漠,他的手机信息一天到晚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而季枫予静静待在他的微信列表里,没有一点声响。

像是回到了曾经某些特定的时间,庄云舟默默期待一些关注,可盯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只剩下怅然若失。

庄云舟站在原地发愣,手上动作停下来,水珠顺着发丝和脸颊跌落,好似无声的眼泪。

“云舟?”

孙询双手捧着水杯,已经悬在半空好几秒,他疑惑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庄云舟一如往常地抿嘴笑。

手机又放回了孙询那里,庄云舟若无其事地往外走,极力地和自己晦涩的情绪撇清关系。

所有事都是理所应当,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不会有人想和他说话的。

换好衣服出门,庄云舟本想快些回酒店,却被一道声音叫住。

“去哪呢,云舟?”

庄云舟扭头看去,是刚放下手中事情的钱适,他走过来,打量着一脸茫然的庄云舟:“今天赵喆生日,中午他在群里说要聚会,车在外头候着了,等会一起去。”

庄云舟还未反应过来,钱适又道:“你脸色不好,怎么,你不舒服吗?”

“没。”庄云舟回。

钱适指着庄云舟刚卸过妆的脸:“你这脸也太白了,嘴唇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真没事吗?”

“没吧——”庄云舟伸手摸了摸脸,“我天生唇色淡。”

钱适了然地点头:“看着怪可怜的。”

庄云舟卸了妆就没什么气色,整个人病恹恹,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听钱适一提,他便在心里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去看看中医。

孙询在侧听了一嘴,提着大包小包的“装备”道:“那我把东西拿回酒店。”

“小孙一起去呗!今晚全场消费赵公子买单,东西放车上,玩尽兴了再说。”钱适道。

庄云舟接下自己的随身包:“没事,包里没有贵重物品,你也一起吧。”

孙询应下,跟着一行人坐上了车。

赵喆在外是当红偶像,在内是资方钦点的男主角,粉丝体量不错,一场生日直播办了两个小时,才在自己包的清吧里露面。

清吧氛围轻松舒适,又特意装饰了一番,即便寿星还未到场,大家也都自给自足地玩开了。

赵喆一出现,一个接一个地轮番上场,捧着酒杯至他面前敬酒祝福,即便庄云舟磨蹭半天,也跟着几人浑水摸鱼地尽了礼数。

没有过多的客套和流程,庄云舟让孙询去玩,自己寻了个角落坐着,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这场热闹的聚会。

手机被他握在手上,他看着干净的屏幕,喝下杯里的酒。

清吧里有个不大不小的舞台,一群人撺掇着寿星上去唱一曲,赵喆推脱不下,只好十分无奈地在点歌单上随意选了一首。

虽然倒也不算为难,毕竟这是赵喆的吃饭本事,可他刚在直播时唱了几首,现在就大有加班的意味。

庄云舟自恃身在暗处,无人在意,明目张胆地盯着那边,谁知下一秒就被人叫得回了神。

“一个人坐在这喝酒。”

郑觅在他对面坐下,捧着酒杯与他轻碰,就如他们第一次见面一般。

“你之前说酒量差,真的假的?”郑觅朝他手边的酒杯扬了扬下巴,“喝得还挺急。”

庄云舟愣了片刻,道:“是真的,我不会喝酒。”

郑觅收敛了打量的目光,脸上的表情似是在说“姑且相信”,他指尖轻点了几下桌面:“以前有人告诉我,借酒消愁也需要技巧,否则伤身又身心。”

其中的言外之意庄云舟并未听懂,或许是有些酒精上头,他比清醒时多了几分坦诚,小声嗫嚅着:“那该怎么喝呢?也没人教过我。”

郑觅本想说“算了吧,这不是什么好事”,扭头看见昏暗灯光下,庄云舟真切的眼睛,又将话咽了回去。

“我陪你喝吧。”郑觅从身旁经过的侍者那又拿来两杯酒,一杯递到庄云舟面前,“这次,喝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