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菩也做贼心虚地往床上一扑，趁着岑宥楚吹头发，他又仔细瞥了眼行李箱，确保拉链已经拉好了才松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岑宥楚突然出声说，“怎么鬼头鬼脑的？”
“没有！”秦菩也中气不足地反驳，为了防止他看出什么端倪，他掏出手机开始若无其事地打游戏。
原本只打算装装样子，没想到开了一把后直接把他妈要走的事给忘了，秦菩也沉浸在游戏中大杀四方，直到听到岑宥楚拖动行李箱的声音，他才如梦初醒。
“小羊，我走了。”岑宥楚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拧开门把手侧过身，“你再玩一会儿就去洗澡。”
“你真的要走了？”秦菩也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游戏还没有结束，他破罐子破摔直接挂机，近乎仓惶地跑到岑宥楚身边拉住他的手，此刻他才有了一点被抛弃的实感。
刚知道爸妈离婚的时候他只是迷茫苦闷，现在切切实实要目睹岑宥楚的离开，秦菩也害怕起来：“你别走。”
他不知道失去岑宥楚的家会变成什么样子，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
“本来没想让你这么早知道这件事的。”岑宥楚叹了一口气，“你现在不能接受也正常，不过小羊，我回去你外公家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必须要走。这样吧，星期天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他的手上有绚丽的光点一闪而过，秦菩也定睛一瞧，是他妈这么多年来一直没离手的婚戒。
“不好。”他几乎是以一种报复的心理说，“反正你和爸爸也离婚了，戒指对你来说肯定不重要了，你把它脱下来。”
岑宥楚一怔，条件反射般摸上无名指的戒指。
秦菩也觉得他可能是有一点舍不得的。
不过很快他就把戒指脱了下来，递到秦菩也的手上：“你说的也对，这婚戒你还给你爸爸吧。”
“我不给他，等你走了我就扔掉。”秦菩也固执地说，“还有他的那枚也一样，都扔掉。”
“如果这样你能开心一点，那就扔掉吧。”岑宥楚摸了摸他的脸颊，“对不起，今天让你不开心了，是我和你爸爸没处理好这件事。”
如果没有媒体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秦菩也会循序渐进地知道爸妈离婚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上一秒还坚信爸妈恩爱不疑，下一秒就被迫发现爸妈桃色丑闻，这对他一个十五岁的未成年小孩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待会爸爸就回来了，先去洗澡睡觉吧。”
岑宥楚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留下秦菩也攥着婚戒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小羊，晚上要不要切点水果端上来？”王婶心疼他，“家里今天新买了草莓，个大饱满，吃起来甜津津的，王婶给你洗一盘子？”
“不用了王婶，我不想吃。”秦菩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语气听起来闷闷的，“我要睡觉了，你让他们不要来敲我的门。”
王婶应了一声，又不放心地对他说：“有什么事就下楼找王婶啊。”
她屏息聆听秦菩也房里的动静，许久没等到他的回话，王婶叹了一口气，扶着楼梯扶手下楼了。
秦菩也躺在床上，把他妈的婚戒举高对着天花板，灯光下那三克拉的钻石熠熠生辉，转动起来会折射出绚丽的色彩。
说什么要把戒指扔了当然只是他的一时气话，秦菩也对着灯光又观赏片刻，然后把它小心翼翼地压在了枕头下面。
*
夜半十一点，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悄无声息地驶进龙湖云景——秦逍回来了。
一楼灯火通明，王婶正在厨房给晚归的秦逍煮粥。
“小羊睡了没？”鲜虾粥端上桌，秦逍姿态放松地倚在座椅上，顺便分神打探一下儿子的境况。
“这个点大概睡着了吧。”王婶也不是很确定，“岑先生走后他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也不允许我们进去。”
“嗯。”秦逍冷淡地应了一声，王婶在他身边局促地站着。
和为了耍帅而故意装酷的秦菩也不一样，秦逍的性子真的很冷。倒不是说他待人接物太过不近人情，只是那种与生而来的的距离感很容易逼迫人疏远。加上经年身处上位，他还有一种奇妙的不容置喙的气势。总之王婶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在他身边远没有面对岑宥楚来得放松。
秦逍慢条斯理地喝着粥，王婶摸不准他那个“嗯”的意思，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离开，就站在他旁边充当人形立牌。
“夜深了，王婶你也去睡觉吧。”秦逍握着的勺子轻轻碰到了碗壁，发出“叮呤”一声脆响。
王婶如蒙大赦，她放下纠缠在手中的围裙一角，转身去到厨房：“我去厨房再包两个饺子，等明天小羊早上上学煮给他吃。秦先生，你吃完的碗就放桌上，我一会儿拿去洗。”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亮了，秦逍一看，是Catherine发来的信息：已经查清楚了，财务部那个beta和万联银行的经理见过面。
秦逍眉眼沉静，随手敲了几个字回她：辛苦了，等明天再商议。
Catherine那边没有再回，秦逍估计她也下班了。他放下手机，上楼走到秦菩也房间门口。
“笃笃。”
秦逍敲了敲房门，又在原地等了片刻，没有听见里面的动静。他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地叹息，转身又进了主卧，从抽屉里拿出备用钥匙。
“咔哒”一声，秦逍拧开把手进了秦菩也的房间，厚实的窗帘没有拉严，从窗外泄进来一缕月光。
秦菩也四仰八叉地睡着了，被子一半搭着肚子，另一半全部堆在地上。秦逍帮他把被子重新盖好，又摸了摸他枕头底下，看他有没有偷藏手机。
最近一段时间，秦菩也迷上了一款新游戏，半夜不睡觉被岑宥楚逮到好几次。他临走之前特地给秦逍发了消息，让他看着小孩晚上不要躲在被子里偷玩手机。
秦逍看着秦菩也恬静的睡颜，从他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硬硬的圆环。起初他还以为是秦菩也的新玩具，借着月光一瞧，才发现是岑宥楚带了十几年的婚戒。
冰冷的金属指环上早已感受不到另外一个人的体温，可是主人却把它保管的很好，多年来依旧如新。
睡梦中的秦菩也发出了模糊的呓语，刚盖好的被子又被他一脚踢开了，秦逍于是弯腰又给他盖了一次。
“再蹬晚上就冻着吧。”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脸。
今夜秦菩也睡得并不安稳，他惊厥似的一抬手，恰好碰到了秦逍的手腕。
秦逍给他找来踢到床下的小羊玩偶塞进他怀里，慢慢地秦菩也又睡熟了。
“秦先生，岑先生吩咐我半夜过来瞧瞧小羊有没有踢被子。”蹑手蹑脚走进来的李阿姨被床边站着的黑影吓了一跳，等借着月光看清秦逍那张十足英俊的脸，才拍着胸口小声地解释道。
“刚才我已经给他盖上了，等后半夜你再来。”
秦逍的声音平淡如水，李阿姨操着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那我过两小时再来一次。”
她不远不近地跟在秦逍的身后，走出房间还主动带上了门。
秦家的佣人房在三楼，李阿姨踏上楼梯时，秦逍倚在秦菩也的房间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从她那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指缝间有微弱的光芒一闪而过。
第二天，秦菩也顶着翘起的头发掀开被子，绵羊玩偶还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这只小绵羊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买回来了，中途还因为炸线被重新缝了一次，不过秦菩也依然舍不得扔掉。
他把脸埋在小羊身上狠狠吸了一口，然后走进卫生间洗漱。乱糟糟的头发有些遮眼，秦菩也用手把刘海往后拨了拨，思量着过几天就去把头发剪短点。
下了楼，底下几位阿姨正忙着摆菜，没瞧见秦逍的身影。
“王婶，我爸爸去公司了？”秦菩也吃着王婶端上来的能鲜掉舌头的蟹黄虾粥问。
“先生一个小时之前就走了。”王婶笑眯眯地说，“慢些吃，生煎包也夹一个尝尝。给你书包装几个草莓？”
秦菩也本来想拒绝，不过他突然想到了周锦然。按照他家的那个条件，他平时一定很少能吃到草莓。于是他点了点头：“那就给我多装一点，家里还有没有别的水果？”
“还有黑刺榴莲和粉凤梨。”王婶以为他爱吃，连忙去给他找盒子，“我给你各式各样都装一点。”
也不知道周锦然爱不爱吃榴莲，如果他不吃的话，自己可以帮他解决。秦菩也三下五除二地把粥喝完，然后站在王婶旁边看她给自己装水果。
“王婶，昨晚是不是有人进我房间了？”他半梦半醒间手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王婶不太清楚这回事，正在拖地的李阿姨直起腰擦了擦额头说：“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秦先生进去给你盖了一次被子，后半夜我又去了一次。”
“又拿家里的备用钥匙开我房间门，我还有没有点**了。”秦菩也愤愤道。不过一听秦逍给他盖了被子，他又不是那么生气了。
“李阿姨，我都十五岁了，你不用晚上过来给我盖被子。”秦菩也说，搞得他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
“冻到你岑先生会心疼的。”李阿姨不赞同地说，“岑先生昨天离开之前，特地嘱咐我好多遍，让我注意你晚上不要踢被子。”
秦菩也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心里一阵暖流涌过。虽然爸妈暂时分开了，但自己在他们心里依然很重要。
不过昨天他对岑宥楚那个态度……他妈会不会伤心了？
秦菩也咬了咬唇翻出他妈的微信，想服个软给他发一个表情包。挑来挑去挑花了眼，他又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算了，他刚回家肯定很忙，能不能看到我的消息还难说，我还是晚上再给他发吧。
他背上沉甸甸装满水果的书包，让小高给他送去了学校。
这个时间还早，秦菩也目标明确，直奔精英部而去。
走廊上已经有不少学生正在读书了，秦菩也穿着格格不入的制服穿过人群，来到周锦然所在的班级。
周锦然的座位靠窗，秦菩也一眼就看见了捧着书本正在背书的少年omega，他神色认真，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并没有发现秦菩也的到来。
“嗒嗒。”
秦菩也敲了敲窗户，班里好多人都看了过来。周锦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打开窗户笑着问他：“你怎么来了？”
“喏，这是给你带的水果。”秦菩也从书包里掏出包装精巧的盒子，一股脑都递给了周锦然：“给你吃。”
周锦然差点没接住：“怎么这么重？”
“因为我带的比较多。”秦菩也说，“这盒是草莓，你应该喜欢吃。还有一盒榴莲，不知道你爱不爱吃，但是我还是带了一点过来。”
“我吃不了这么多的，拿几个尝尝味道就行，剩下的你带到班上去吃。”周锦然说着要把盒子打开，被秦菩也摁住了手。
“这都是给你带的，你吃不完的话就和班上的同学分了，我先走了。”秦菩也害怕他不接，脚底生风往国际部走去。
“哇，刚才那个alpha好帅啊。班长，他是你男朋友吗？”周锦然的同桌等他离开后扑过来，“家里应该很有钱吧？你们怎么认识的呀，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同桌的热情让他有点吃不消，周锦然好脾气的回答他：“好久之前认识的，昨天我帮了他一把，他给我带水果是感谢我的。”
“他真的好帅，没想到国际部还有这样的帅哥。”一个omega捧着脸犯花痴，“也不知道和高富帅谈恋爱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周锦然拿出装着草莓的盒子打开一看，草莓是有些发白的淡粉色。
“是不是没熟？”他有点困惑，怎么和世面上看到的草莓不太一样？那些草莓都是红艳艳的，周锦然小时候也吃过，甜甜的很好吃。
同桌也没见过这样的草莓，她给周锦然出主意：“要不然过几天再吃？过几天可能就熟了。”
“这个好像是白草莓，不是没有成熟。”坐在他前面的omega很缜密地分析，“既然是当做礼物送给你的，应该不会马虎到把没熟的草莓带过来，班长你要不然吃一个试试？”
其实打开盒子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扑面而来的一股清香，周锦然觉得前桌说的不错，他拿出来一颗在手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草莓尖尖。
记忆中的草莓味已经有点说不上来了，面前白草莓的味道混合着浓郁的甜香，他给前桌和同桌一人分了两个：“味道很好，你们也尝尝。”
前桌拿到草莓不舍得吃：“这草莓据说好几百块钱一斤呢，我得带一个回去给我妹妹尝尝。”
同桌是个大大咧咧的独生女，她把白草莓在袖子上擦了擦，一下子扔进嘴里：“好吃！”
他们也是很有分寸的人，等到周景然打算再给他们几个时，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拒绝了：“你吃吧班长，这是人家带给你的礼物。”
而且他们都知道周锦然家很不容易，平常根本吃不到什么水果零嘴。
周锦然发现他们不是在客气，剩下的白草莓就被他放进了桌肚，打算等下了课再找秦菩也一起吃。
第6章 晴天 气温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