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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包干燥剂引发的冤案

医务室在一楼,出门拐弯便是通达各个年级的转口,四通八达,穿堂风裹着黄昏,洗涮过来,面颊被吹得微凉。

江舟一和叶姝掐着点在楼梯口等下课。

七班的干饭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尤其是白一鸣他们。

最前面冲锋的三人拽着在楼底埋伏的叶姝和江舟一朝校门口跑。

白一鸣龇着大牙,嘴里灌风:“我刚才和宋枝和猴商量好了,咱今晚吃金丝凉面!”

……

五个脑壳都埋在大碗里嘬面。

宋枝慢悠悠把筷子放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玻璃瓶,摁在桌面上,掷地有声的清脆敲击音,然后昂着下巴道:“尝尝我爷爷新腌的萝卜干!”

四人火速出击,抡得筷子要擦出火星,玻璃瓶很快见底。

宋枝撇嘴骂道:“饿死鬼!”

叶姝嚼了一口,直嘶气:“哇操!这么辣!”

宋枝从廖棣碗里捞出一块尝了尝:“放屁!哪辣了?囡囡你不行啊!”

江舟一把叶姝碗里的萝卜干拨到自己碗里,眼神真挚:“我帮你解决。”

叶姝凤眼辣得浑圆,水汽溢在眼眶里打转,抢过江舟一的汽水灌下去。

这期间,白一鸣和廖棣根本都没抬头,只是又续加了一碗面。

……

事实证明,人就不能吃得太饱。

白一鸣在厕所便池里投进一包干燥剂时,嘴边还挂着半条鸡丝。

二楼男厕所□□燥剂炸了的谣言很快炸翻了整个高二。

但谣言毕竟是谣言,确实有些夸大其词。

那包小干燥剂在白一鸣的同桌祁福进去时开始酝酿,“嘭”的一小声,但足以让整个男厕所静默,然后炸锅。

叶姝敲了敲门,颤抖着笑声问:“白一鸣,你窜了?”

谁知白一鸣站在他后面,傻笑着道:“不是你老爹,是祁福!”

……

是祁福!

白一鸣蓦的顿住,走上前轻轻敲了下门,吞咽口水,语气刮擦门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祁福,是不是因为那个干燥剂啊?你,你没事吧?”

叶姝刮着眉毛退到江舟一旁边,二人面面相觑,没再作声。

过了许久,里面弱弱才地飘来一句:“我,我没,没事。”

一阵冲水声过后,旋钮缓缓转开。

祁福脖颈顺着脸色通红,眼神飘忽,不敢与人对视,弓着身子挪出来。

只是他裤子从裤脚到膝盖处,都被水珠溅湿,上面额,还有几点屎黄色的印记……

别班的男生哄笑着跑出去。

要是换个班里任意的其他男生,三人早就笑作一团了。但此时白一鸣那双大瞳仁在眼眶中乱转,江舟一和叶姝杵在旁边,也没敢笑。

白一鸣绞着衣角,都绞得结巴了:“祁福,对,对不起哈,我,我跟你换裤子!”

祁福摇头,眼睛盯着地板,嘴唇颤颤:“不,不用。我可以,请假回,回家换。”

白一鸣挠脑袋:“我陪你去请假!”

幸好上课铃响,原本闻风而来,围在门口的男男女女已经散了。

叶姝和江舟一看着两人的背影,都走得唯唯诺诺的。

……

叶姝用指甲刮蹭着眉毛,轻声说道:“江舟一,我有点想笑。”

江舟一点着鼻尖:“要不我们俩笑一下?”

于是两人溜进水房,蹲着笑……

回到教室,打眼就是宋枝和廖棣两人扭头探究的目光。

宋枝对两人指指白一鸣和祁福的空位,又拍拍耳朵。

江舟一用唇语回道:“下课细讲。”

宋枝和廖棣这才放心点头,转过身去。

白一鸣回来敲两人桌的时候,江舟一正在赶作业,叶姝抓着江舟一的作业借鉴。

两人不明所以,抬头望他。

白一鸣大眼睁得很无辜:“罗云叫你们去一趟。”

他们一头雾水地跟在白一鸣后面。

叶姝在楼道处喊住他:“诶,为什么找我们?好事坏事?”

白一鸣哭丧着脸:“罗云问我干燥剂哪来的,我这么诚实的共青团团员怎么可能说谎!但她不知道咋想的,以为我们在霸凌祁福…”

叶姝眉毛乱飞:“哈?我跟他一句话都没说过啊!”

江舟一把白一鸣踹下楼梯,白一鸣双手捂着屁股上鲜明的脚印,自知理亏,扭着屁股下楼,小声嚷嚷:“我这不是怕你两人写作业太无聊了嘛!”

叶姝又给他补上一脚,嘴勾得很烂漫:“我谢谢你!”

三人在化学办公室门口徘徊,白一鸣和叶姝两人互相谦让:“诶诶,您先进!还是您先进吧!”

江舟一推开两个孱头,打了头阵。

干燥剂的无辜受害者祁福应该已经打好假条回家,罗云环着手臂坐在转椅上,眉头都拧了个结。

“你两个得软骨病了?倚在江舟一后面干嘛?”

叶姝和白一鸣立即一左一右站军姿。

罗云依旧环着手臂,站了起来,口吻很严肃:“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来吗?”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语气竟然微颤,“你们太过分了!”

看着罗云突然红了眼眶,对面三个男的都要吓傻了。

只觉平日伶牙俐齿的尖嘴猴腮塞满了胶水,直直说不出话来,身子都僵直了。

还是叶姝颤了颤手指:“老师,我们知道错了!”

罗云头向上仰,想把眼泪倒回去,同时猛拍桌子:“还知道错了!看你们一个个长得顶天立地的,怎么能做出欺负同学的事!”

白一鸣眨着旺仔眼,生怕班主任又滴水珠,紧闭着眼呜哩哇啦说了一通:“老师!我们真不会欺负祁福啊!我当时脑子缺氧,就手欠把干燥剂扔了进去,我看没反应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祁福会进去啊!我也不知道那玩意会炸啊!”

白一鸣喘了口气:“我们不可能欺负他的!祁福多可爱啊!我一直跟他同桌,我,我从不带纸,每次都是他借我纸,我没有他就没法在学校里拉屎啊!他还把作业…他还教我做题,谁欺负他我第一个扑上去!真的!……我们真不可能欺负他啊!”

罗云的眼泪都被白一鸣的气音吹没了,后面江舟一和叶姝对视,又在默契憋笑。

罗云耳朵被乱喊一通,她把手臂放在身侧,犹豫着慢慢坐下:“哦,那可能老师误会你们了。”

三人点头如捣蒜。

罗云抹抹脸,带上黑框眼镜,看着三人道:“老师也知道,你们都是正气的大小伙,长得又帅气,不会做出欺压同学的事儿的,还有,我拜托你们一件事,以后一定要多多关照祁福,要是有人欺负他,一定要向我报告。”

班里还真没有人欺负他,管他呢,先点头再说。

她接着道:“祁福这孩子比较特殊,你们应该也知道,他有些结巴,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母亲产后抑郁,在他三岁的时候当着孩子的面自杀了,他从小就口齿不清,说话缓慢。“

”他父亲呢,不久就又娶了个女人,生了孩子,所以他一直是被姑姑奶奶带大的,他姑姑开学时就找过我,对我说他平时太沉默了,小学初中的时候,无论是被笑话还是被欺负,都不会说一句话……所以老师想恳请你们多多照顾他,这孩子太内向了,别让他受欺负…”

三人静默,又点头,幅度很大。

白一鸣依旧紧闭眼睛点头:“我错了,我对不起祁福!”

罗云又交代几句,把三人放回去。

正好赶上下课,宋枝和廖棣兴冲冲拉着白一鸣让他事无巨细,全部交代。

白一鸣耷拉着脑袋汇报。

……

“…哦,这样啊…”

“大眼仔你也真是的,干燥剂也能乱玩!”

自习课的第二节,江舟一狂补作业,叶姝扯着脖子,疯狂临摹。

放学时,叶姝欣赏着满字的数学试卷,满意点头。

江舟一眼神瞥到同桌那一如既往的鬼画糊,摁住抽搐的眼角。

按宋枝的话,就是典型的狗爬,而且这只狗还不大会走路,有种生疏的倔强。

江舟一指着叶姝画作上的一道填空题。

叶姝丹凤眼弯弯:“咋了?”

“我写的是根号二,不是十二。”江舟一盯着他脸上愚蠢的小梨涡,微笑道。

他体贴地躲开叶姝的尴尬,背好书包倚在祁福的座位上,督促白一鸣别补作业了,快点收拾书包。

白一鸣囔着“知道知道”,把作业甩还给廖棣,在她骂骂咧咧的怒斥中背上布满新脚印的书包。

五人每晚在楼梯口分开,白一鸣、廖棣和宋枝走北门,剩下两人走南门。

下楼梯时,白一鸣便和大家商量明天晚饭去学校门口买杯奶茶,给同桌道歉。

宋枝积极提议去南门那家。

白一鸣挠头:“为啥?”

“因为听前面女生说那家前台小姐姐贼漂亮!”廖棣内双眼睛都快笑没了。

白一鸣双眼放光:“真哒!走不走走不走!”

对于看美女这等美妙事,没人会拒绝。江舟一和叶姝自然欣然同意。

叶姝和江舟一的家都在学校附近,虽然不同小区,但只隔着一个马路。

江舟一和叶姝骑着自行车,江舟一看着远处晕着黄雾的路灯,在车轮细细撵着脆枫叶的静默中开口:“我之前在家长会上见过祁福他爸,穿得很…板正,说话也是,我还为他带过路。”

叶姝侧眸,路灯的黄晕拢过江舟一被风抚开黑发的脑门,隐着白玉般的光洁。枫叶路中碎开两道细线,沙沙作响,捋了两车尾的夜风。

“……正常,人都是装出来的。”叶姝笑着同他掠过路灯,吸了一肺腑的凉风。

别往心里去。

回到家,江舟一在江清嘉的督促下洗手,吃完她端进来的水果,把盘子洗干净,然后回屋洗澡。

江舟一脖颈挂着毛巾,一只手撩起毛巾角擦着滴水的墨发,腾出另一只手整理书包。

发现桌面上还有几袋小零食。

意识到自己已经刷过牙,轻叹一口气,把它们塞到书包里。

他捞过一旁的手机,看到白一鸣一连给他发了十几条微信,点进去,飘过十双球鞋,还有两双装里装气的男士皮鞋。

最后才是文字——哥们,你说我明天穿啥鞋?美女都喜欢男的穿球鞋还是皮鞋啊?

叶姝果断到后台清空聊天记录,然后点了“消息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