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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师弟

外边突然起了脚步声,只见木门被推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端着瓷盘走进,身着红衣,腰间所系银铃随脚步荡起阵阵脆响

“公子,人来了。”花上鸢走近,将瓷盘递到宋观棋眼前:“新学的糯米糍,公子快试试……”

“不错……”宋观棋细细咀嚼着,神情认真。用帕子擦拭过后,便将食箸放好,吩咐道:“请齐公子进来吧。”

花上鸢心满意足端起盘子,转身离去

感受到宋观棋投来的视线,谢延会了意随即起身跟上去

他在堂屋等着,心觉烦闷,随手在桌上拿了一块东西塞进嘴里。顷刻间他脸色一变,转过头看才知道是方才花上鸢那盘糯米糍

好容易才咽下去,谢延皱着眉,嘴角艰难扯出一抹笑:“这糖怕是放了一罐吧,他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

见齐绪修走近,宋观棋又抬手将面前帽裙收拢几分。他头戴帷帽,帽裙长可障身,现坐下,素白便落了一地

齐绪修见木案上置一楸枰①,对面人又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有些意外:“怎在室内也戴着幕离②?”

白纱后传来轻笑,宋观棋递去茶盏,说:“面容生得不堪入目,恐伤了公子的眼。”

齐绪修抿一口温茶,右手所执黑子轻轻放下

二人并未多言,心照不宣便展开了对弈

齐绪修似是不经意提起:“公子,倒是让在下想起一位故人……”

“愿闻其详”

“已是故去之人……”齐绪修微微侧眸,“原国子监祭酒③——林如海”

见宋观棋没有反应,他继续说:“我曾拜于他门下,与其有多年师生之情,吾师为人坦荡,心系黎民。崇义帝在世时外戚干政,宦官擅权之风盛行,他作一诗上献圣上,以求清君侧。却惹怒奸党,获判死刑。”

说到此处,齐绪修不由得沉下声来。林如海一生仁义,忠贤之名深入人心,可与爱徒最后一面却在大牢里

在上刑场的前一天,林如海没有半分死到临头的慌张,反倒有些释然之色。师徒二人隔着铁栅,火光晦暗不明,齐绪修也看到林如海脸上斑斑泪痕。

“世家不除,死局无解。宦官小人何以如此嚣张!皆因世家大族而起,可这祸根早在百年前便已埋下,社稷安定竟需依靠奸佞权臣。”林如海哭的泣不成声,又狠狠抹了一把泪“天要亡我大靖!”

他怒吼一声,孱弱的身躯又因多日绝食而无力倚靠着墙,慢慢滑落在地……

轰一声巨响,天边炸起一道雷,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

齐绪修骤地将一枚黑子紧攥住在手心,他扫视一眼案上棋局,黑白交织,难分胜负

“我欲求公子一件事。”齐绪修将那枚黑子掷进棋笥内,“但不如先说说公子引我至此所求为何?”

宋观棋也收了手,饮下冷茶,说:“打扰齐公子了,事成之后,条件随意。”

“且说何事……”

“大理寺,宜桐决堤案。”

齐绪修拢袖的手一顿,抬眸看过去,可蒙蒙白纱遮挡,见不清伪装后的真面目

齐绪修心下了然,一局对弈未完,雨势尚大仍起身走了

花上鸢正在楼下吃酒,见齐绪修从楼上走下,脚步匆匆。她好奇便探头瞧了一眼,却见着要等的人来了

黑衣人在对面坐下,恭恭敬敬问了声好

花上鸢放下碗,含笑道:“黑衣大哥,别来无恙啊。”

对面的黑衣人温声道:“我替百姓,多谢姑娘为民除害。”说着,便将一个沉甸甸的盒子递了过去

接过一掂量便知份量足了,花上鸢看都不看就将东西递给了身后的小二

花上鸢奉承的话随口就来:“哪的事,还是大哥仁义,视身外之物如敝屣,应了这天价条件。赵嵘这恶徒被除,全是大哥的功劳。”

她抓起酒碗,晃着里面最后一点,正欲饮下却听对面问:“话说,不知什么条件能见到楼主?”

花上鸢一仰头,闷了最后一口酒,抬眼扫了一眼黑衣人,道:“我们楼主见谁全看心情,再说,他不出任务,想见楼主,大哥还是随缘吧……”

黑衣人摇摇头,开口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是吗?……”

他微微侧眸,视线落在花上鸢身后的柜台

掌柜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只见她生的一双勾人魂魄的狐狸眼,鼻子高挺,饱满的双唇抹了大红色,一袭暗紫色纱裙,更显妖娆。腕上系着银链,玉手一抬,伴随一阵叮叮当当,异域美人那味便涌了出来

黑衣人无声一笑,转身便走了

花上鸢抬袖拭去唇边酒渍,转头去看,身后的人仍在翻着话本子解闷,又回看那道渐行渐远的黑色身影。她心里觉着有些怪,却也没放在心上

——

雨声渐弱,趁着夜黑风高,齐绪修换了一身劲装,踏着月色出了门

阴云不散,天上圆月只洒下几点光,但有这手中的灯笼也够了,李肖然脸上的恐惧在光照下暴露无遗

镣铐太重,硌得手腕生疼,可李肖然早已察觉不到腕上磨出了血,恐惧笼罩着他,只得一个劲往后缩,直至抵住石墙,退无可退

“李子昭!是你!”李肖然惊恐道,“你要干什么!”他明显被吓得不轻,抖得厉害,连嘶吼声都泛着颤

宋观棋懒散地靠坐在太师椅,右手撑着头,居高临下看着落魄至此的李肖然,唇角不由得弯起

他无声笑着,连眸子里都透着愉悦,阴寒的月光透进铁窗内,照在那如瓷的面庞,更显诡异。几条鬣狗匍匐在脚下,却抬着头对着李肖然,咧口露出利齿,绿色的眼睛在暗处格外亮

“我只道你能多撑会架子,”宋观棋冷声道,“却不想,当初那点胆子一会儿便被吓破了。”

“你这是弑父!大逆不道!孽障!”李肖然恶狠狠地喊,“乱臣贼子!罔顾王法!”

“孽障!你该死!你早就该死!……”李肖然叫嚣了许久,可多时未进茶水,他很快便感到口干舌燥,没一会儿便泄了气

周遭顿时又恢复死寂,宋观棋并不回他,只冷眼看着。太静了,仿佛整座地牢里只剩两个人。事实上也确是如此,李肖然观察许久未见有什么人进来过,他如此撕心裂肺喊着便是要引旁人来,可却是无果

“李子昭,我好歹救了你!是我!是我为你求的特赦状。”他又缓下声,换了副可怜的嘴脸,“杀我有何用!我有什么错!我救了你!”

还是没人回应,临近死亡,寂静更能让人失了神志

“我没办法!你母亲我救不了……”李肖然还未说完,便被一脚踹倒。这一脚力道不小,引得他阵阵咳嗽

“救?”宋观棋敛了笑,沉声说,“通风报信都有胆做了,怎么没胆子应……”

李肖然一下变了脸色,面上震惊之色难掩

“我……没有……”李肖然怔愣了一瞬,又回过神来,“不是,不怪我,不怪我!是她!她当初计划离都,可曾想过我!宋窈一走,我必成众矢之的!我有苦衷!”

宋观棋沉下眸光,眼神如淬冷的刀一下下划开李肖然虚伪可耻的伪装

宋窈当初确实未将计划道与李肖然,可宋窈如此精心谋划,怎偏偏就败在了秘密泄露这一步,分明是一时心软,不愿牵扯到李肖然,有意让其知晓。李肖然怎么会猜不到,他不过舍不得京城,舍不得高官厚禄罢了

宋观棋冷下脸,将手中绳索放松了几分,一字一句道::“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不配?我不配?”李肖然像是被这两个字刺激到了,愣了许久

他平生最恨别人说他不配,他可是崇义帝钦点的状元,却因为娶了宋窈,备受争议。宋家独大,皇上纵是忌惮也无能为力。为了防止宋窈坐上太子妃的位子,在百官宴亲自点了二人的婚。一来断了宋临双借宋窈婚事掌控太子,二来断了宋家与其他世家联姻的念头,李肖然寒门出身,无权无势掀不起大风浪

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是一枚棋子,用过了便废了。为防宋家,李肖然从未得到重用。宋家朝臣对宋窈应了赐婚这事可谓怒不可遏,顺带怨上了李肖然

他恨天地,恨皇权,恨世家,却对宋窈抱了希望。可宋窈只淡淡给了他四个字——逢场作戏。自此,他也恨上宋窈

“凭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没错……”李肖然形似癫狂,想上前靠近宋观棋,又被那几条饿了不知多少天的鬣狗吓了回去

“我没办法!你放过我,我救过你的……”李肖然哀求着,“放过我……”

他低伏在地,祈求着心软的审判,却听上方传来声音:“今夜,便是来送你最后一程。你最爱追捧世家,替齐问濯的罪也应当高兴的。”

李肖然猛地抬头,还未来得及起身,那几条鬣狗便扑了上来

牢里的动静大地惊人,半晌,又静了下去

宋观棋起身往外走,抬眼瞥见齐绪修在门外等着,似是等了许久

齐绪修侧眸,望向宋观棋身后,说:“人呢?”

宋观棋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不在意道:“晕了。”

“帮了这么大忙。”齐绪修弯眉笑了,看着宋观棋,“让我见先生一面总是可以的吧……师弟……”

宋观棋回过头迎上他的视线,抿紧唇一言不发

①楸枰:围棋棋盘

②幕离:帷帽

③国子监祭酒:国子监主管官,相当于现今大学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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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