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几人仍吵吵闹闹个不停。
听着刚刚的话，沈寓茫茫然喝着碗里的汤，不知不觉，汤已经见了底。
盛了饭后，沈寓往桌上瞄了眼，夹了点菜放进碗里。
扒拉着米饭，不动声色地问一旁的符盛。
“旺仔，你和陈宴宣认识？”
没由来的，沈寓就这么蹦出一句。
符盛怔愣了一瞬，显然也被沈寓突如其来问的话噎住了，似乎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挠了挠头后有些不好意思道。
“哦你说他啊，我们不算认识。就之前周末放假，我和我哥们在电竞城打游戏的时候，有人神经病地来挑衅。我哥们不服，就和他们干起来了。”
“我们吵了几嘴后，他们就要动手。他们占着人多的优势，我们打不过，差点就被人揍了。他恰好和朋友路过，就帮了我们一把。”
符盛回想起那天的画面。
少年身穿一中蓝白校服，明明是中规中矩的款式，但领口却不加修饰，只扣了一个扣子，大喇喇地敞开着。露出脖颈锁骨前一片冷白的皮肤，散漫不羁。
面不改色，拎着个手机就这么剥开一群吐着烟雾，嘴里骂着脏话的不良青年。
说的话却是欠揍，“唉，都录上了啊。寻衅滋事，恃强凌弱，再打待会给你们全送局子里。”
他朋友也拿着手机，画面停在电话拨打的界面，亮着的110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指尖就快要按上那绿色的拨打键。
“就是！都是大男人，这么多人欺负几个人，像什么话，真不知羞！”
“不过我跟你们说，你们也别想着揍我们。敢揍我们，我们就报警了。”
那少年闻言不免笑出声，但仍不忘补充，“我俩社会五好青年，你看看待会警察叔叔来了，信你们还是信我们。”
“没错，我这朋友身子骨可不好，一碰就倒，典型的新时代男版林黛玉。你们要是动他个三长两短了，小心他妈找律师讹你们讹到倾家荡产。”
“……”
“……”
“讹你妹！”带头的那男的火冒三丈，好像是第一次见这么难缠的人，气极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地恨恨道。
“妈蛋的，见过无赖，没见过这么死不要脸的！还他妈学生，学的都喂狗了吧！”
简直就是厚颜无耻，狗仗人势！
学生身份就是一个天然的保护伞，学校捧着社会爱着。真动了他们，不对，就算不动他们，他们只要在警察面前掰扯几句，他们就是一个人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到底是社会上混的人，对于警局派出所总是浑然天成地恐惧。说罢骂骂咧咧带着人就走开了，生怕把事情闹大。
现场其实很多人，但大都持观望态度。
有的幸灾乐祸看热闹，有的毫不在意，有的则是害怕。
即使想过报警，但也害怕被人找麻烦。
毕竟现在在这个社会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早已成了大多数人心中认同的价值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引火烧身。
但两个少年就这么闯进来了，无畏坦荡，以至于符盛对他们记忆颇深。
尼采说的那句“勇敢的人，在看到深渊却仍能昂然傲视”，被符盛不知从哪抄来的几乎快要在作文里用烂的话，此刻终于在他面前具象化。
他们把符盛三人拉起来之后便准备告辞了，开玩笑说让大家都赶紧走，怕被寻仇。
但临走前符盛还是问了他俩名字，所以到最后只清楚两人一个叫陈宴宣，一个叫孟云凡，都是一中的学生，其他便一概不知了。
“……”
“这俩简直就是个人才。”
听完符盛对这件事情的回忆后，沈寓笑得合不拢嘴，身子几近颤抖。
神他妈社会五好青年。
见义勇为还能全身而退，用智取不靠蛮力，要是被他们政治老师知道了，这俩卧龙凤雏一定会被当作宣传教育的典范。
回忆结束，符盛还有些回味，不禁感慨道，“少年人，就是这么的直率勇敢，敢于面对一切的不公。”
“……”
“？”
沈寓听完笑得更欢了，仿佛从他嘴里听到这么文青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神经病啊你，你别逗我笑行不行。哈哈哈哈哈……”
尽管被沈寓无情嘲笑，符盛也不恼，仍继续自顾自感叹了会儿。
等到见沈寓终于笑够了缓过来之后，符盛才把心里那点疑问和盘托出。
“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啊？”话题忽然转变，沈寓蓦地愣了会。
“……”
她也不知道啊，脑子一抽就问了。
想了想，还是找了个合理稳妥点的说辞。
“没有，这不是刚刚大家提到他的时候见你很惊讶嘛，就觉得你们之间有渊源，好奇就问了。”
“这样啊。”对于这个回答，符盛没有丝毫的怀疑，“我还以为我们寓姐动了凡心，想打听人呢。”
沈寓本拿起筷子，准备吃点碗里的肉压压惊，谁料这句话一出，吓得险些呛到。
“咳。”女孩尽力压住想要咳出来的冲动，“怎么可能？！”
她喜欢他还打听他？
做梦。
“是我平常给你留的清心寡欲的唐僧形象不够彻底，还是你觉得他陈宴宣有什么特别的，值得我多看他几眼？”
扪心而问，沈寓对陈宴宣的那点好奇和新鲜，都来源于一年前的化学市联赛他带给她的挫败感。
况且人家都有女朋友了，手链都戴上了。她打探人家，难不成当小三啊？！
符盛讪讪地看向沈寓，小心翼翼地给他寓姐递纸，“哎呀，我这不是开玩笑吗？况且刚刚不是有人说了吗？他有颜有钱还有脑，依我看，教养也不错，你要是喜欢他，也是无可厚非的嘛。”
“滚。”沈寓没好气地接过他手里的纸。
“唉唉唉，没生气嘛寓姐。我错了还不行吗？小的哪敢不信你啊？你手撕情书的威武场面我至今都还历历在目的。”
“我们寓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看上一个男的。那得是什么极品好男儿才能得到这样的青睐，那必须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貌比潘安。”
符盛几乎要把肚子里仅剩的这点墨水挤完了。
“区区一个陈宴宣，怎么可能入的了我们寓姐的法眼！那简直是不堪入目！”
刚刚还在感激的恩人，此刻被他踩的一文不值。
符盛莫名有些惭愧，在心里默默祈祷。
不好意思了恩人，实在是形势所迫，形势所迫啊。
呛到的喉咙还是有点辣辣的，沈寓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橙汁，淡淡地白了他一眼，“算你识相。”
“勇敢的人 ，是在看到深渊仍能昂然傲视。”
——来自尼采
第7章 乐于助人好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