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榆下楼，见外面漆黑一片，开了门前的一盏小灯。
杨嘉安斜靠在铁门外，低头看着手机，画面停留在左榆的微信对话框。昏黄的灯光半打在他的身上，身影半明半暗。
左榆拖着步子朝他走过去，杨嘉安听到脚步声，立即站直身体，抬头看向她。
“什么事？”左榆担心开门声吵醒屋内睡觉的人，动作放轻了许多。
“有些话想跟你说。”
杨嘉安想进门，但左榆将他往外推了推，自己也跟着走到了铁门外。
两人面对面站在院墙下，院子里的灯光透过围墙上的铁栅栏，温柔地照着他们。
季夏过后，乡下的夜晚已经褪去了炎热，偶尔夜风吹过，夹着一丝丝预告入秋的凉意。
“什么话？你说。”
“回去以后，好好学习。”
“嗯，我知道，你已经说过了。”
“考到海市的学校来。”
“嗯？”
T大在海市，左榆是知道的。她不是没有想过明年填报志愿的时候填海市的大学，她甚至还幻想过自己如果也能考上T大该有多好，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T大对于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考到海市的学校来。”杨嘉安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略大了一些。
“我尽量吧。”左榆嘴上答得勉强，内心却是欣喜万分。
“还有，”杨嘉安继续说，“高考前不要谈恋爱。”
“啊？”左榆愣了一下，没料到杨嘉安会说到这个，“那考完后能谈？”
杨嘉安没说话，如夜般温柔的眸子望着左榆，深情且专注，看得左榆有些不好意思。
“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上去了。”
夜色本就很撩人，左榆担心继续站下去，自己一时冲动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急于想要结束这种旖旎的气氛。
她要走时，却被杨嘉安拉住了手腕，随后又被杨嘉安轻轻拉入了怀中。
夜风带着泥土青草香吹来，撩拨着左榆的心，她清晰地听到了杨嘉安的心跳声，以及在她耳边的呼吸声。
杨嘉安双手环抱着她，力度刚好，不紧也不松，但足以圈住一个人的心。
“考完后，跟我在一起。”
杨嘉安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让左榆感觉这句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而是从他的心里发出的。
见左榆久久没有回答，杨嘉安担心是自己的话吓到了她，这才松开了手。
“好吗？”他补充了一句。
左榆没有回答，是因为她整个人还处于懵的状态，她在想，杨嘉安的这句话是不是表白的意思。
“那你真的会等我吗？”
左榆问得认真，扑闪的大眼睛看着杨嘉安，看得他心都快化了。
“嗯。”杨嘉安笑着揉了揉左榆的脑袋。
这夜的风很好，这夜的月很好，这夜的人，是记忆中永恒的美好。
上高铁后，列车还没出发，左榆就开始想念杨嘉安，她打开微信，想给杨嘉安发点什么，可措辞许久不知发什么好，她似乎还不是很清楚自己跟杨嘉安之间的关系，过于亲密的话，她不敢发。
【Y：上车了吗？】
左榆在犹豫时，刚好收到了杨嘉安发来的信息。
【小鱼干儿：嗯，上车了】
【Y：一路顺风，到家后跟我说一句。】
【小鱼干儿：好乖巧.JPG】
经过将近四个小时的车程，左榆终于和妈妈一起回到了广市。
到家后，左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杨嘉安发微信报平安。
【小鱼干儿：我们到家啦。】
她等了好一会儿，见杨嘉安没有回复，又在与陶然他们的小群里发了条相同的信息。发完信息，她才注意到，张星辰不知在什么时候退了群。
【AAA防盗窗定做：约约约，马上约起来！】
陶然是第一个回复的。
【AAA防盗窗定做：明天就约吧，我们大后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了。】
【小鱼干儿：好呀。】
【浩然：我没问题。】
【小鱼干儿：好羡慕你们马上就读大学了，我还得在炼狱度过一年。】
【AAA防盗窗定做：一年时间很快的，你好好学习，等明年考到我们的学校来。坏笑】
【小鱼干儿：我才不打扰你们，祝你们俩春梦了无痕。】
陶然和宋浩然报了同一所大学，张星辰报了另外一所大学，他们三个人的学校都在榕城。
左榆在群里聊得正欢时，杨嘉安回了信息。她满心欢喜点开，却只看到冷冰冰的“嗯”字，心里多少有些失望，难道他一点儿都不会想她吗？
在她胡思乱想时，杨嘉安又发来了一条微信。
【Y：刚刚在收拾行李，明天返校。】
左榆的敏感神经瞬间被治愈。
【小鱼干儿：我朋友过两天也要去学校报道，他们学校在榕城，离海市好像还挺近的。好羡慕，我也好想快点上大学，哭.JPG 】
【Y：答应我的，别忘了。】
左榆知道他说的是报读海市的大学的事。
【小鱼干儿：没忘。】
“什么事这么高兴呢？”左榆妈妈正在整理行李，见左榆抱着手机傻笑。
“没……没什么。”左榆立刻收起笑脸回到了房间。
才关上门，笑容再次挂在脸上。
左榆看到张星辰退了群，本以为他不会出现在第二天的小聚上。
在奶茶店里，三人坐下没多久，还没点好喝的，张星辰姗姗来迟。
“你们先坐一会儿，我跟浩然去点单。”陶然立即将位置让给了张星辰，自己拉着宋浩然去点单处。
宋浩然不解，“手机上就能点。”
陶然白了他一眼，迅速拉着他撤离了。
张星辰没有坐在陶然让出来的座位上，而是坐在了左榆对面，坐下后就开始看手机。
左榆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最终实在没忍住：“你退群了？”
“嗯。”张星辰应了一声，但始终没抬头。
气氛有些尴尬，左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准备去陶然那边看看。她刚站起来，张星辰装作不经意问了句：“你跟那个老男人在一起了？”
“什么老男人？”左榆一下没理解过来，后知后觉猜到他说的是杨嘉安。
在一起？
“应该没有吧。”她语气有些迟疑，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
“应该？没有？”左榆的回答让张星辰觉得新鲜，“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应该没有。”
“在一起了就是情侣关系吧？”
“废话。”
“那……就是没有。”左榆想到分别前杨嘉安说的话，高考前不要谈恋爱，所以，她现在跟杨嘉安应该算不上是谈恋爱的关系。
张星辰听完，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嘴角扬起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笑容：“怎么？高材生看不上你？”
左榆本来对张星辰有所愧疚，听他这样说，愧疚顿时消失得没影了：“对对对，他看不上我这种连大学都考不上的人，行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星辰意识到自己的话说过了。
左榆懒得再理他。
下午，他们四个人约了一个剧本杀，本来就不爱动脑的左榆从开始到结束都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
“以后剧本杀、密室逃脱这种局就不要叫我了。”走出游戏馆，左榆的脑子才清醒一些，“我感觉我的脑子都要爆了。”
陶然偷笑，“行，下次玩不需要带脑子的游戏。”
原本，他们打算吃了晚饭再回去，但陶然临时有事，宋浩然送她回去了，只剩下左榆和张星辰。
“你要跟我一起吃饭吗？”张星辰垂眼看着左榆，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的味道。
左榆出门前跟妈妈说了晚上不回家吃饭，恰好爸爸妈妈晚上也有饭局，“那随便吃点什么吧，不然回家还得自己做。”
正是饭点，家家食肆都爆满，他们走了一路才找到一家顾客不是很多的店，简单吃了点。
食肆的对面是江边公园，吃完饭后，张星辰提出去江边走走再回家。左榆有些迟疑，自从张星辰跟她表白后，只要是跟张星辰独处，她就会觉得尴尬，好像再也找不到从前在高中时的那种放松的感觉。
“就当为我送行，陪我走走吧。”张星辰观察着左榆的表情，“开学后我们半年都见不到面了。”
“嗯。”
傍晚的江边，晚风吹落晚霞，天空美得不像话，来散步的人有很多，也有拿着吉他弹唱的年轻人在直播，来来往往的人都要掏出手机拍下几张天空的照片。广市一年到头寒冷的日子很少，夏季的炎热往往可以持续到十一月，凑巧左榆回来的这两天降温，气温宜人。
“你的大学有我们高中的同学吗？”
两人并肩走着，左榆在感到尴尬之前，找了一个话题。
“没有。”
“那你当初怎么不报陶然他们那所大学，好歹也有个伴儿。”
“我才不要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放心吧，以我的社交能力，用不着一天时间就能交到朋友。”
“也是，你这么轻浮，跟路过的狗都能说上几句。”在奶茶店的“仇”得报了。
“我这不是轻浮，是开朗。”
“你开朗，你还退群。”
说到退群，张星辰脸上的笑容有些微微僵住，大概是想到了七夕那天的事。
“我们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他表情突然认真。
与此同时，左榆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忙在包里翻手机，没听清张星辰的话。
左榆拿出手机时，张星辰瞥见她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备注是“杨”。
“喂。”左榆看了一眼张星辰，侧了侧身体才接通电话，不知怎的，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杨嘉安：“吃饭了吗？”
左榆：“吃过了。”
杨嘉安：“在外面吗？”
左榆：“嗯，在江边散步。”
杨嘉安：“我到学校了。”
左榆：“好。”
杨嘉安：“跟爸爸妈妈一起散步吗？”
左榆：“呃……不是，是跟同……同学。”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
杨嘉安：“好，那你们玩着，先挂了。”
左榆：“嗯。”
挂掉电话后，杨嘉安一身疲累躺在宿舍的床上，直觉告诉他，此刻跟左榆一起散步的人是张星辰，心底翻涌起不具名的感觉，堵、慌，以及疯狂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