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暖星继续埋头写着访客信息，不懂为何前台两个小姑娘为何如此激动。
“啊啊啊，辰总今天怎么也来啊，以前这种校招面试他不是一向都不屑于参加的吗？”
“是啊，谁知道呢，早知道他今天来我就画全妆了。”
“噗——你还全妆，你全-裸他都不一定会注意到，这是个什么禁欲的神仙啊。”
两个女生尽量压低嗓门，陈暖星还是不小心听了个大概，填完信息，她转身看向闸机，只见到一个西装笔挺的背影，身材颀长，嗯……虽然只远远看到一个背影，但确实帅的挺有氛围感。
陈暖星乘电梯终于抵达了闪星公司所在的楼层。大厅里已经有很多面试者在等待了，大家几乎都是纤尘不染，只有一两个跟陈暖星一样也被淋成了落汤鸡，此时在一旁用包里的纸巾擦着头上滴落的雨水。
很快，一个清亮干练的女声响起：
“各位都是今天来面试的吧，请大家按照签到表格上的顺序进去面试。”
陈暖星签完的时候，发现按时到达的人也就表格上的三分之一。此时她甚至开始感谢这场大雨，虽然让她如此狼狈，但却直接帮她淘汰了一大半的竞争者。面试开始，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各自坐着等待被叫，紧张的气氛暗涌着。一次叫五人进去，陈暖星排在第二组。她利用这个空档，赶紧又整理了一下头发。
“群面啊？那每个人岂不是只聊了两分钟？这能面出个什么啊，不愧是闪星，真难进。”
“听说之后还有二面、三面、终面呢。”
“我只知道闪星的CEO是个大神级的人物，我只求能一睹大神真容。”
“嗨，你们可真天真，今天又不是终面，CEO才不会来呢。”
第一组大概十五分钟就出来了，出乎意料的快。陈暖星准备进去的时候，听见其他人在小声嘀咕着，刚出来的五个人表情都十分凝重，面如死灰，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女生眼睛还红红的，显然是被问哭了。
这么——吓人吗？
陈暖星也顾不上听，她深呼吸一下，进了面试会议室。与她一起进入的，还有一个浑身湿透的男生，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袖口还在滴答滴答地滴着水，但表情却是很镇定。五个人，只有陈暖星一个女生，而且还是排第三个，坐在了被面试者的中间。
面试官坐了一排，大概有七八个人，年纪都不是很大，但表情却都十分严肃，全都穿了深色的西装，黑压压的一大片，很有气势。中间一个的面前摆着CEO的卡牌 ，陈暖星之前偶有耳闻，听说这个CEO很低调，没有任何采访，也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
她很好奇，看了几眼，可是那个人始终身子后倾，拿着这几个人的简历仔细翻看，不说话，也不提问。简历将他的脸遮挡的很严实，只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捏着其中一份简历一直在看。
前两个男生都答得磕磕绊绊的，问的问题其实不难，都是很基础的编程问题，但是要有一定的实际项目基础才能答得准确，那两个男生估计是本科生，没怎么实习过，再加上面试的气氛实在是有些高压，就因为紧张答得并不出色。
轮到陈暖星了，其中一个面试官问了她一个游戏编程中的问题，题出得刁钻，陈暖星之前也没遇到过这类问题，但她提出了个解题思路，逻辑清晰，用词准确，面试官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以为就这样结束的时候，中间的那个面试官缓缓开了口：
“陈小姐是蒙东人啊，怎么会来陵城呢？”
那声音，很低沉，是很有磁性的男低音，但陈暖星听得有些恍惚，这声音就像是来自梦里，或者是旧时光里的声音，一时恍惚。这声音真像一个人，她抬眸，撞上了对方的目光。
他的眼神依旧是清澈的，但是带着玩味的恨意，还有上位者的睥睨，更多的是冷冰冰的戏谑，似乎在说，好久不见啊陈暖星，让我来看看你把我甩了之后混成什么样儿了。
哟，这么惨啊。
跟只淋雨小狗一样。啧——
陈暖星脑补了他会有的反应，只觉得此刻呼吸被剥夺，周围的人仿佛都不存在了一般。四下寂静，可心却如擂鼓。
他坐在那里，手指用力地捏着她的简历，薄薄的一页纸，写尽了他不曾参与的那五年，他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每一个字。
看着上面漂亮的学历，出色的实习经历，无数的获奖履历，辰澈很想站起来为她鼓掌，对她说一句：
“陈暖星，你真是好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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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相反面不是恨，是不在意】
辰澈几年前在网上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就觉得很扯淡，怎么会有那么大度的圣人啊，我掏心掏肺地爱被人不屑一顾、毫不留恋地丢掉，我还能做到不在意？不可能，他恨陈暖星，恨到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一口吞掉 。
陈暖星的心皱成一团，手指紧紧扣进掌心，扣到痛感蔓延，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他好像一点都没变，身上还带着一种少见的属于少年的昂扬，但又好像变了，眼神虽然还是干净，却更加凌厉，让人看不透。他穿了西装，深灰色，质感做工都是上乘，肩膀平而阔，他依旧是无论在哪都能立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的辰澈。
那一刻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天，陈暖星坐在他的单车后座上，他载着她故意下山的时候骑得很猛，风灌进他宽阔的T恤里，鼓起来，贴上她滚烫的脸颊。她因为害怕紧闭双眼，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对他说着辰澈你个坏蛋，快停下来。
最后车子停稳，他看着陈暖星眼角的泪花，一边笑她胆小鬼，一边去吻她眼角的泪痕……
现在的眼神，却是极端的反面——冰冷、嫌弃、戏谑。
辰澈死死地盯着她，他知道的，她向来擅长伪装，她就是那样的人。
“——因为蒙东的气候比较干燥，我觉得陵城天气很好，陵城不刮风。”陈暖星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在场的其他人都很困惑，怎么刚刚还剑拔弩张的飚专业词汇的面试就变成了此时地理气候的闲聊。不过其他几个面试官也不好打断辰澈，谁让人家是CEO，他这样提问，一定有他的道理！
屁咧……
“陈小姐是A大留学归来的呢，据我了解A国的学费生活费都是很高的，陈小姐家境很优渥吗？”
他故意的。
陈暖星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了一下，右边脸颊有个不太明显的小酒窝，他吻过。
“没有，是因为蒙东当地有一家企业愿意资助成绩优异的学生出国读书，再加上我连年获得奖学金，所以完全可以支撑我读完所有课程。”
辰澈看着她脸上淡然的笑意，那右脸颊上的酒窝，眼神又冷了一些，他继续问。
“那么陈小姐，有几段感情经历？”
……
现场气氛凝固，坐在辰澈右边的另一位面试官终于忍不住看了看他，心说这辰总今天是吃错药了吗，闪星什么时候关心起员工的私人生活了，不是向来只看技术的吗。
“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涉及个人**，我选择不回答。”
“哦？这样啊，那很可惜了。我也并不是关心您的个人问题，只是我们闪星马上推出一款针对女性群体的虚拟恋爱类的游戏，如果游戏工程师自己都没有过恋爱经历，恐怕很难设计出能打动人的故事脚本呢。”
辰澈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把陈暖星的简历故意随意地往桌子上一丢。
陈暖星想了半秒，扬起脸对着辰澈温柔又明媚地笑着说：
“九段。”
然后又不卑不亢地补充道：“我回答您提出的问题，并不代表我认同您的观点，我不认为一个人的恋爱经历与工作能力挂钩。纯粹是为了满足您的好奇心。”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这个问题回答完毕之后，辰澈脸色差的吓人，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他们这一组显然要比之前那组耗费的时间长，出来后又被一群人围了上来，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他们问题。
其他人都沉默地摇头，只有眼镜男耐着性子回答了一些专业问题。陈暖星则是无奈地摊手，说问得问题很天马行空，让大家放松答就好。
第三组进去了，陈暖星准备要走，等电梯的时候，从包里掏出了一包面巾纸递给了同样在等电梯的眼镜男。
“擦擦吧，当心感冒。”
“谢谢。今天实在是太狼狈了。”眼镜男冲陈暖星尴尬地笑了一下。
“没事，虽然狼狈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你发挥，你的面试很出色。”
两个人一起下楼，交换了联系方式，眼镜男叫谷佳航，国内TOP2毕业的，也是研究生，但是国内的研究生要读三年，比陈暖星还大两岁。
陈暖星在一楼跟谷佳航告别，说自己打算在楼下咖啡厅躲会儿雨，谷佳航拿着刚刚她递给他的纸巾摆了摆手，一回身就又冲回了雨中，他很赶时间的样子，陈暖星猜测他应该还有其他的面试，但也没问。
陈暖星在写字楼的一层咖啡厅里坐着等雨停，她点了一杯热拿铁，手捧着那杯咖啡，牙齿却还在打着寒战。
她从未想过，能在陵城再次见到辰澈，更没想到此刻的自己竟然会这么的溃不成军。
他的样子，他的眼神，他讥讽她的话语，都堵在心口，一时间怎么也化不开。
陈暖星出去之后，一个身影从会议室里出来，看了一眼大厅，似乎搜寻着什么。无果，他又折返回会议室，把上午的面试都旁听完了。下午的面试则直接放了鸽子。辰澈也不知道该去哪，就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的闲逛，开得很慢，就像是故意在搜索着什么。
一晃神就看见一个瘦弱纤细的背影一闪而过，进了地铁站。
他有点着急，捞起副驾驶那份简历，已经被他捏得不成样子，纸张皱巴巴的，上面的陈暖星还在对自己笑，笑的那么甜，他却在这个笑容里看出一句话来：
“辰澈，你行不行啊……”专属于陈暖星的嘲讽语气。
辰澈看了一眼简历上的通信地址——陵城和睦巷。
踩了一脚油门，往陵城旧城区驶去。
他在和睦巷附近的地铁口转悠了十几圈，终于等来了他要等的人。
陈暖星刚出地铁口准备过斑马线的时候，突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自己面前，车窗落下，浮现一张立体深邃的没表情的侧脸。
“上车。”
“不好意思，我没叫网约车。”
“不敢？”辰澈转过脸看向陈暖星。
陈暖星听了很无语地笑了一下，然后收起雨伞，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辰总有何指教？”陈暖星问他。
辰澈也不说话，车子再次启动，陵城的雨再一次下得大了起来。外面是哗啦啦的雨声，雨刷器在快速地摇摆着，车厢内的气氛再一次变得安静诡异，空气也跟着变稀薄。
“为什么来陵城？”辰澈的话里带着气，带着关切的好奇以及不肯低下来的傲娇。
“我不是说了吗？因为陵城气候好。”陈暖星倒是一如既往的稳，很平静的答到。
“你管这叫气候好？”辰澈嘲讽地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外面无休无止的雨。
“梅雨时节只有一段时间，忍忍就过去了。”
“就这么简单？”
“对啊，就这么简单，你以为呢？”
“我没以为，我不配以为。”辰澈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刺进陈暖星的心口，说我不配的时候又加重了语气。
五年没见的两个人，第一次的私下对话竟然是如此的生涩与冷漠。
再次陷入沉默，陈暖星把头转向一侧，看着后视镜里的雨滴。里面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一如曾经的记忆一起。两个人的语气都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谁也不肯弱下半分。
“你住哪，我送你回家。”
“你不是知道吗？”陈暖星的视线落在中控台上的简历上。
“只写到了巷子，哪号。”辰澈语气很差，又急又躁。
“辰总，你要问的问题都问完了，是吗？”
“嗯。”
“那停车吧，很近，我自己走回去。不劳您大驾。”
外面的雨更大了，没有要停的意思。
倔脾气的陈暖星，他就知道，刚刚面试那个温婉动人、善解人意，笑得让人如沐春风的陈暖星就是她装出来的，现在这个话里都是刀子的陈暖星才是本来的她。辰澈在内心鄙夷自己，骂自己是贱骨头。
车子打开双闪，靠边停了下来。陈暖星将安全带解开，刚要打开车门的瞬间。
“——陈暖星。”
辰澈的声音低了下来，有点喑哑，语气几乎是带了些哀求，终于没了那股火药味。
陈暖星一瞬间觉得模糊的记忆全都清晰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蒙东那个夏天，在那个昏昏欲睡的夏日傍晚，他一遍遍地吻她的侧脸，再凑到耳朵边，一声一声地叫她的名字，也是现在的语气。
陈暖星回头，对上了辰澈清澈见底的眼睛，隐忍着泪，眼睛很红。
他一字一句地问她：
“——当初为什么分手。”
雨刷器还在拼命地来回刮着雨幕，清晰与模糊交缠在一起，陈暖星试图想捋清思绪，看着眼前这个人，目光炽热又不甘，多巧合，两个人总能在最坏的天气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