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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祸延无辜者

柳焉抢先一步御剑出了密林,箩异和卫书来的佩剑早在逃跑时舍弃,只好一路小跑,大约半刻钟后,视野渐渐开阔,眼前出现了几所民居。

碧落门开山立派后,有部分人虽然不修仙,也跟著在烟霞山住下,有些是为了蹭这洞天福地的仙气,有些则种点瓜果鲜蔬和碧落门交易、以维持生计。但住山上毕竟不方便,所以只有零星几户,没有形成大规模聚居的村落。

他们赶到村子时,只见灰瓦黄墙的简朴村屋门前一片血红,棕熊躺在地上,浑厚的熊皮被长剑刺破,鲜血从多处伤口汩汩流出,它嘴巴微张,露出沾满鲜血的獠牙,已没了气息。走近了才发现熊身下竟压着一人,她被吃得只剩下半截身子,血肉模糊的脸上那双绝望的眼是仅剩的一点白。她尚存一口气,见有人前来眼珠转动了一下,缓慢挪动手臂想要指些什么,但只挪了几寸就一动不动了。

"熊爱吃活物,又仗着它力量强大不怕猎物逃跑,所以不会把猎物杀死再吃。我想她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被活活分食,实在悲惨。"卫书来语带悲痛。

刚击杀棕熊的柳焉呆呆地看着死去的女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箩异想起女人最后的动作,说:"她刚刚好似想指向屋内,是不是有人藏在里面?"

几所村屋都门扉紧闭,箩异走到距离他们最近的小屋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有人在吗?没事了,可以出来了。"

门内一阵骚动,好一会才听到门闩放下的声音,门被拉开,屋内站着一个十岁上下的女孩和比她年幼几年的男孩。

"娘——"他们叫着要冲出屋子,箩异不忍让他们看见母亲身死的惨状,想要拦住他们,却只抓住了男孩,女孩踉跄着跑近女人的尸体,被吓得发出一声尖叫,接着腿软跌坐在地。

卫书来连忙扶起她,挡在她和尸体之间:"好孩子,不要看。你家有别的大人在吗?"

女孩咬着唇摇头,泪水簌簌落下:"爹几年前就走了,家里只有我们三个。"

或许是听到了人的谈话声,陆续有人从别的房子走出,众人都被眼前的惨象震惊,一位大娘边抹泪边说:"我们方才看到那只熊从林子里跑出来,都吓得躲进屋子里,姝莲当时离它最近,没逃过...她被抓住了还在拼命让她的孩子们藏屋里把门锁好,唉,真是可怜..."

柳焉这才仿似从梦中惊醒一般,她看了一眼围观的村民,突然一个箭步走近其中某个男子,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到半空中:"你肯定听到了她的呼救!为什么不救她!还有你们,为什么都躲起来!"她愤怒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啊啊——"男子边挣扎边喊,"这熊瞎子饿疯了,见人就扑,一个爪子比我的头还大,我怎么救她!这不是白白送死么。"

"可以的!"她嘶吼道,"你们那么多人,还有工具,可以救她的!"

"柳焉你冷静一点。"卫书来上前去劝。

柳焉听罢手一松,村民摔落在地后连忙爬走,一边爬一边小声骂:"疯子,都疯了!"

柳焉没理他,而是双目通红地盯着卫书来:"还有你,你为什么连只熊都杀不死。为什么要连累无辜的人。或者。"她的手做出握住他脖颈的姿势,"为什么你不被它吃掉,吃饱了它就不会害其他人了!"

"柳焉你够了!"箩异厉声说道,"你在这怎么骂也好,也没办法挽回她的性命。"她站在卫书来身后,做好了要出手的准备,这是她面对强大杀气时被激起的本能。

柳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脸上的怒意被硬生生收了回去,她推了卫书来一把,转身走回死熊身边,掏出匕首切割起来。

卫书来松了一口气,回头对村民们说:"各位家中有没有空箱麻烦借用一下,我们不能让她曝尸荒野。"

村民中有人应和,不多久便搬出一个衣箱,几人合力将女人的尸体放了进去。卫书来又将自己的钱袋交给大娘:"大娘这里有些钱,能否拜托你将姝莲好好安葬?我是碧落门的弟子,以后每个月都会来探望他们姐弟,也希望大娘能多照顾他们,需要的费用都由我负责。"

箩异也拿出钱袋:"算上我这份。"

大娘连连点头:"我们乡里乡亲本来就应该互相照应,姝莲的身后事和她孩子以后的生活就交给我们,那位女仙还得拜托二位去劝劝,我们**凡胎怎么拼得过这凶猛的野兽呢?千万不要因此记恨我们村子啊。"说完麻利地把钱收进了口袋。

大娘正要牵着两个孩子离开,却被柳焉拦住了。她拖着刚从熊身上扒下来的熊皮,将剥皮用的匕首递给女孩:"它吃了你的娘亲,你就得扒它的皮吃它的肉。这把短刀你也拿着,记住,你要快点变强,这样才不会被欺负,才能保护你在意的人。"

女孩含泪接过匕首。柳焉把熊皮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番事了,箩异和卫书来返程回碧落门。

"师姐真是的,这事能怪我们吗,我们也差点成为那熊的腹中餐。"箩异抱怨。

"柳焉本就是刚直之人,看着无辜百姓惨死心里难受才会失态,这不能怪她。"卫书来叹气,"她在遇见长风师兄之前也是孤儿,可能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情绪更激动吧。她表面上是在怪我们和村民,但我想她责怪最深的是她自己,她对自身要求很高,肯定会怪自己来晚了,没有把握住救姝莲的机会。"

柳焉对卫书来可不是口头责怪那么简单,她那时的杀气几乎要满溢出来。但这些话箩异自然不能告诉他,如果柳焉只是要为掌门除掉卫书来,哪里来的滔天恨意?况且李昭云死的时候卫书来只是个无名小卒,若柳焉那时就想杀卫书来,又是基于什么因由呢?

不管怎样,刚才她毫不掩饰地想让卫书来去死,如果她真是凶手,证明她现在急了,大概不会像上次一样等了几个月再出手,也不会再用下毒下咒这些迂回的手段。箩异皱眉,看来接下来这段时间她得当卫书来的跟屁虫,他如果不是靠着一点好运,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了,但运气不会永远只眷顾他。

二人回到丹药房时,柳焉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正值晚膳时间,但大家都没有胃口,柳焉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坛酒邀大家共饮。她先斟满一碗将其倒洒于地上,箩异和卫书来心领神会,也各自倒了一碗酒。晶莹的酒液在空中滑落,代替了眼泪。

"今日是我失言了,还请师叔和师妹不要怪罪,我先自罚一碗。"柳焉仰头干尽一碗酒。

"师侄其实说得没错,若我的修为高些,能把那只熊当场斩杀,也不至于会连累无辜。"卫书来闷闷地喝了一大口。

"人各有志,师叔炼的丹药同样救助了很多人。颂宜师妹,你说是不是?"说着她向箩异抬了抬酒碗,示意她一起喝。

这么急着把他们灌醉,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但这只有一坛酒,就算箩异一人全喝了也不过是打几个酒嗝的事,不妨陪你演一演,看看你葫芦里卖什么药。箩异也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是,师尊之所以身陷险境,还不是因为要采药救人,千万不要过分自责。"

卫书来为自己的酒碗满上:"好好好不说这些。我还没感谢师侄今天赶到石洞救我们呢,我敬你一杯!"

柳焉问:"为何你们会被野兽追至石洞内?师叔的药篓里应该备了驱赶野兽的药粉才对。"

"不知是何人往师尊袖子里放了引兽符,吸引了各种猛兽,我们也是费了许多功夫才逃到石洞里,差点小命不保。"箩异边说边观察柳焉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些破绽。

柳焉把酒碗往桌上一摔,酒被洒出大半碗:"岂有此理,何人设的奸计!我要把此事禀报掌门,定要彻查此事,害人性命必定要受到惩罚!"看不出有半点心虚。

卫书来眼神迷离地看着柳焉:"师侄让我想起了当年长风师兄的英姿,他也是嫉恶如仇、正气凛然,可惜、可惜啊。"

柳焉也是眼中含泪:"不知师尊若尚在人世,看到我今天的模样会不会怪我无能。师尊,是徒儿没用..."

说起故人,二人的酒碗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好似要用烈酒浇灭满腔愁情。卫书来先不胜酒力趴在桌上醉了过去,箩异见时间差不多,装作口齿不清说了几句胡话后也一头栽倒。

若柳焉要当场谋害卫书来,倒是给了箩异一个好机会。趁着卫书来酒醉不醒,箩异不必再隐藏实力,柳焉一动手,她立马就将她拿下。

如今只等好戏上演。

咦,好安静,怎么连卫书来的酒后胡话也听不到了。柳焉呢,也醉倒了吗。

箩异猛地惊醒,自己睡过去多久了?屋内的烛火已经熄灭,身旁的位置空无一人,卫书来和柳焉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