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作为程浩的首席军师，兢兢业业为他做安排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将大祸临头。
“全班就属你和程浩考得最差，程浩我就不说了，他是体育生。”语文老师把试卷摔在办公桌上，“宋青山，你来，你告诉我你怎么考出这个成绩的？”
我把头低了下去，有些心虚。
“平时叫你交作业，你也不交……”
“我后来不是了吗？”我纠正了一下。
老师更生气了。“你是交了作业，但你看看自己写的是什么。态度不认真，每次都是敷衍了事，我教过的学生，就没有和你一样的，你自己看看你每次交给我的是什么，全班就你写的最少。”
那不是我写不出来嘛。我被老师说得尴尬得脚趾扣地，可老师看起来还要继续抓着我的作业不放，我灵机一动，赶紧说道： “老师，你不是说你教过的学生中没有人比我写的更少吗？我觉得不一定。我前不久就看到有人比我更少。”
“那你找找看，我倒想看看，还有谁写的更少。”老师好像被我气笑了，也接着我的话题说下去。
眼看着形势越来越严峻，我只好硬着头皮把老师抽屉底下的那本旧作业拿了出来。我感觉自己脸部的肌肉都僵硬了，“这个就写得比我还少。”
老师的目光立刻变了，她翻开那个旧的本子，神情慢慢柔和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以为她会反驳我，没想到她只是点点头：“她确实写的比你少，因为她后来没读书了。”
我心里大骇，忙问了一句：“是她弟弟死掉了吗？”
“不，”老师抬头看了我一眼，“是她去世了。她是我教过的一个很好的学生，她走的时候也就你这么大。”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里也不是滋味，恨不得自己没有提出这个话题。我刚想安慰老师几句，她已经摆摆手，示意我离开了。
我没有急着回到教室里，在门口倚着栏杆看着静静的夜空，突然很为那个女孩难过。我所尴尬的，所愤怒的，所为之热爱的，所怦然心动的，一个正常高中生的生活，一切的一切，她都没有机会去感受。
我的心脏又开始一阵一阵的疼起来。我真希望老师是骗我的，可我知道不是。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办法对任何东西提起精神，甚至有点害怕看到语文老师的脸。
程浩以为我是被老师骂蔫了，安慰我道：“没事儿，老师前不久不也骂我吗？她最近更年期到了，对谁都没好气，你以后躲着点就是了。”他拍了拍我。
“唉，”我叹了一口气，“程浩，你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林青雅吗？”
“谁？”
“就是那个叫林青山的人的姐姐。”
“哦，是她呀，”程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青山的姐姐，原来是青山的姐姐呀”
他讲这些的时候，我的喉咙开始发涩，不舒服，甚至像是有一股苦水从胃里翻了出来。我知道他早开玩笑，却仍然觉得十分怪异。
“别这么说。”我打断他。
“我开玩笑的，哥们，你不会计较吧？”
“我知道。”
“那你表情这么严肃干嘛，我还以为——”
“林青雅死掉了。”
程浩的嘴巴张着，好像不会动了。
我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现在他看起来比我还难过。他张了几次嘴，像是在想怎么措辞。
“现在我真想看看她长成什么样了。”程浩说。
“反正你又没见过，你好奇什么”
“说不定我还真见过呢——唉我又没有和你说过，我小时候经常遛到这里来打篮球，我那是虽小，可也见过不少高中生。”
他这么说，让我也想问问老师是否有她的照片，虽然不抱多大希望，但还是想试试。
“你说她的照片啊——你们要她的照片干什么？”老师没有立刻把照片给我俩，反而开始问起我们。
我一时接不上话，看向程浩。
“是这样的老师，林青雅可能是宋青山的远方姐姐，他想看一下确认是不是的。你知道的，老师，她去世的时候宋青山还那么小……”
我真是佩服程浩的应变能力。当老师用疑惑的目光向我确认时，我只好点点头。
她在电脑中找了找，终于翻出了那张照片。照片加载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开始咚咚地响个不停。
这是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画质不算清晰。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我松了一口气。
我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生。若是我见过了，我一定有印象——她看起来太特殊了。
照片上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女生，巴掌大的脸，眼睛很亮，漾得仿佛能出水。可整个人瘦的有些不正常，就算是透过照片看起来也显得很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是抓拍，她对着屏幕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却显得更加虚弱 ，好像是微笑对她来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她在对我微笑。
程浩用目光问我的意见，我摇摇头。他凑近电脑 ，又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照片。
老师不说话，似乎在等我们说些什么。
程浩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我。他终于憋出一句：“宋青山和照片上的女生其实还挺像的。”
我赶紧揪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再扯下去了。可老师却让他继续说。
“呃……怎么说呢，”程浩又在我和照片之间来回看了起来，我能感受到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酒窝？——酒窝就挺像的，宋青山脸上也只有一个深深的酒窝。老师，你看，都在左边呢。”
我大惊失色，又往照片上看去——程浩果然没有说谎。那个女孩的左边脸颊果然有一颗不浅的酒窝，位置和我几乎一模一样。
老师似乎也赞成了程浩的说法。
她念叨着我的名字。“宋青山…宋青山…青雅好像是有一个弟弟叫青山的……”
我的内心在不断反驳：我不是林青山，我不是她弟弟，我没有见过她。可看到那个熟悉的酒窝时，又有点不太确定了。
我看见程浩的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我努力地想去听，可怎么也听不清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好嘈杂。
直到程浩把我拉出来时，我才大梦惊醒一般，大喘着气。
“你还行不？刚刚老师问你话，你都没有回答。”程浩有些担忧地拍了拍我。
“没事……”我深吸一口气，“老师是问我什么了？”
“老师问你有没有心脏病？我说没有，她就让我们走了。哥们你应该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