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22岁时参加创新创业大赛获奖，他们团队几个人在庆功宴上一合计，觉得获奖的这个项目大有可为，就说要退学创业，趁年轻早点赚钱。
郁清是队长，被伙伴们劝了酒，头又热又昏，奖杯揣怀里沉沉的，心一横就说好。
家里听他说完这个决定，经过讨论，给了他一笔钱，同时做出要求：创业期间不得再找家里要钱，如果失败，就回学校继续读书。
正是志得意满，年轻气盛的年纪，他眼里哪看得见什么失败呢？
第二天来到学校，团队里有几个人怯了说不能放弃学业，剩下的人一起办了手续，凑钱租了个房子，再联系了几个厂商，准备卖自己研发的电子书。
市场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他们以为抓住了风口，大张旗鼓办好生产线，从原本项目基础上申请了电商账号，几个人熬夜商量经营策略。
那段日子辛苦又充实，顾客们从新闻上慕名而来支持他们，平台替他们挂上大学生创业的噱头……这一切都让他们觉得自己就快要成功了。
年轻没有经验是硬伤，当初没注意的小细节日积月累成了大问题。运营没玩明白就被竞争对手抢占流量，买家举报他们产品质量有问题，利益分配存疑内部矛盾激化……撑了三个多月，团队里人走了一半多。
宣告破产那天，他们分了所有电子书。
郁清静静坐在板凳上，身后是曾经租下的仓库，眼前是人走茶凉。夕阳西沉，他就这么看着原先嘻嘻哈哈的一帮人散伙。
最后只剩他一个人坐在那儿，保安亭的大叔把钥匙和灯留给他，也走了。
灯光洒在纸箱壳上，周围静悄悄，不知名的小飞虫在光线中打转。郁清想起和父母信誓旦旦许下的目标，又想到那么多钱都成了面前这一箱电子书。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要回学校继续上学吗？然后听家里的安排，进一家公司工作，终其一生困在格子间，人生一眼就能望见底。当初借着酒意就能把抱负说尽，如今却是无酒也醉空留叹息。
他百无聊赖拆开分到的一本电子书，想看看怎么处理。开屏广告挂的是月销量最高的书，《无叶》就这么闯进他的视线。
点进去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通宵看了一百多章，又花了两天追到了最新章，完全沉浸到《无叶》的世界中。
它讲的是在人人拥有超能力的世界，无能力者探索人类自身潜能，获取生存空间的故事。
……相当励志，无论是情节还是文笔都无可挑剔，以植物为基础衍生的超能力也是各种脑洞大开。同时郁清还注意到，书里提到的各种植物及其衍生能力都能在现实中找到依据。
“唉，怎么就没人找作者商量商量版权，弄几个《无叶》主题的盆栽出来。”
郁清先是无意识地感叹，想着想着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一个新的风口吗。
他从读者这个身份抽身，仔细思考这个项目的可行性，越想越心潮澎湃。
于是他好说歹说找回散伙的同伴们，将手上所有电子书低价卖给从前的竞争对手，用卖书所得成立了一个园艺公司，随后整理《无叶》中热门角色的能力，找到对应植物，再从中挑选适合在家摆放的部分。
一开始郁清没钱也没底气找《无叶》要版权联动，他选择像其他园艺公司一样售卖普通盆栽，同时暗自增加《无叶》中植物的展出。
不出所料，有的读者看过《无叶》真的会来找角色能力的原型，郁清凭借几盆只有他们公司才会卖的盆栽成功超越老牌园艺公司，半年赚够了第一桶金。
有了名气，接下来就该找《无叶》作者谈版权了。
郁清这些天忙业务从早忙到晚，每天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看《无叶》更新，现在终于得到片刻喘息来整理思绪。
他从主角韩星元身上看到了自己，一个什么超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哪怕只是一丝机遇都要牢牢抓在手里，永远坚持，永远不甘于现状。
正是这种坚持影响了那晚仓库前郁清的心境，如果他那天没有点进《无叶》，估计这个时候他会困在学校里学习他并不喜欢的内容，为了一本毕业证努力做个好学生。
同时郁清对《无叶》的作者也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好奇，这人究竟是怎么想到书中千奇百怪的绝境，并给出对应解决办法的？
“三月一……”郁清轻轻念着，在搜索栏中打下这三个字。
百科上只有一张照片，像是证件照。
照片里的三月一端坐在桌子前，那张脸超乎郁清想象的帅，他戴着半框眼镜，专注地看着镜头方向，看起来很年轻。郁清按百科给的资料算了算，发现他才19岁。
“真厉害啊。”郁清由衷感叹，退出百科，他又顺着看了三月一采访，三月一谈《无叶》……
直到员工来问版权的事，郁清才回过神来。
他想了想：“不用请中间人去谈了，三月一IP属地也在秋县，我亲自找他谈。”
员工惊讶地望着他，末了郁清又添上一句：“之前设计的《无叶》周边盆栽先留公司里吧，送三月一的那几盆我来照顾。”
员工是知道他们郁总花粉过敏的，本有些担心，见郁清坚持，只好应下。同时她忍不住暗想，能让老板如此亲力亲为，三月一究竟有什么魔力。
照顾花草不是什么难事，这套盆栽造型是郁清边读《无叶》边设计的方案，手下交给他的几个方案他看过都不满意，于是从花盆和花架和石子入手自己设计了一套。
花盆是定做的，陶土表面绘有不同角色名场面，用的防水防晒材质；花架部分用树脂制成技能特效的样子，兼具实用和美观效果；土壤上石子颜色与植物本体颜色相呼应，用的都是天然石子，不会掉色。
转眼就到了吃饭聊版权那天，郁清坐在车里，得意不已，心想不枉他这几天戴着口罩浇花捡枯叶，后排那几盆长势喜人的盆栽要是送到三月一手上，肯定感动得当场答应合作，牢牢记他郁清一辈子。
戴着口罩坐在车里实在太闷，况且一会儿吃饭戴着口罩也不太礼貌，郁清没多想就把口罩摘了。
商业伙伴之间要个联系方式应该很正常吧，该怎么顺其自然地开口呢……郁清坐在副驾驶座上，久违地感到有些紧张。
郁清吸了吸鼻子，感觉有点痒。他起初没当回事，拿纸擦了擦，没想到鼻涕越流越多，几分钟后直接止不住了。
……花粉过敏在最要命的时候发作了。
车停在饭店停车场，司机小马、助手小李、律师小赵乱成一团，一个去找保安问最近的药店，剩下的拿手机搜解决办法。
郁清捏着纸团，眼睛有点烫，他估计是变红了，隔着车窗他望见一个瘦高的青年把自行车停在门口锁好，穿着件眼熟的灰色卫衣就往饭店里走。
那不是郁清心心念念的三月一又是谁？不过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丢人又不体面，还是不要让三月一看到比较好。
郁清心如死灰，把小李叫回来，盆栽和合同一并交给他，勉强维持正常说话的声音：“小李，你替我去和三月一谈这事，表达出我们的诚意就行，剩下的交给赵律师。”
小李急忙点头，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重大责任。
郁清又转向小马：“小马，你送我回公司吃药，然后你一个人开回这家饭店停车场等小李。”
“盆栽有三盆，三月一是骑自行车来的，他拿不了，谈完送他回去。”
公司自建立起到现在还不满一年，大伙处理突发事件都不够熟练，不过他们都明白服从郁清就对了。
郁清一一安排好任务，留恋地看看盆栽，又看了看那辆自行车，擦擦鼻子关上车门。
小李提着盆栽准备进饭店，身后车窗摇下，郁清的声音隐隐透着怨念，他在员工面前树立的冷静形象终于裂开一道缝：
“如果你们谈到后续交流的问题，就告诉他我们已经有他编辑的联系方式了……不许找三月一要他本人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