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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姜氏

姜葛请姜徽进来坐,她前两日学着别人采了桃花,于是给他泡了杯新鲜的花瓣茶。

男人把刚手上吹的哨子放在一旁,接过茶盏抿了两口,茶雾顺着杯口氤氲升腾,为他那俊美的面容蒙上一层朦胧的薄纱。

“怎么样?”姜葛偏头问他。

“要说实话吗?”

姜徽凤眼微弯,姿态优雅的将杯中茶水饮尽。诚实道,

“还可以,但你如果想招待客人还是用别的茶更好。”世家公子的生活一向精细考究,对茶道的理解远不是姜葛可比,但他言语中并不显优越,自然而然的将自己划分到“客人”之外。

“我这里哪来的别人需要招待。”

姜葛也伸手拿了个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感觉舌尖的确带着一丝苦涩。

不过她深知面前的人不会在意,也就没有重新换一壶的想法。

听了她的话姜徽笑而不言,视线一扫,注意到桌上针篓里样式有点奇特的荷包。

他抬起衣袖,伸手在那丝绦上轻抚了两下,好似觉得很喜欢,开口道,

“我是讨食的雀儿,你把这个送给我吧。我拿东西和你换。”

他说着从袖口中又拿出一枚哨子,和他刚吹过的那枚只有系带不同,哨子雕成鸟雀的形状,鸟的眼睛用红宝石点缀,样子别致精巧,格外好看。

但姜葛张口拒绝:“这可不行,给小协做的,回头和我哭鼻子了。”

见她回绝,姜徽也不恼,只是拉起她的手,把哨子放进手心,又轻轻将她的指节合起。

“收着吧,本来就是给你的。”

然后又问道,“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下月初九姜莹要出嫁了,你要去看看她吗?”

姜莹是他们大伯姜伯武正室夫人所出的二女,少有才名,温婉贤淑,芳容丽质,将要嫁给给山阳王的舅兄宋容为妻,姜氏女素来美貌,他们隔房的姑姑就是先帝嫔妃,姿容娇艳,甚得先帝宠爱。世家倾轧,很多女儿都会被当作联姻的筹码,不受宠的庶女甚至有时会被送给位高权重者当作玩物。

姜葛的未来很有可能也被安排这样一条道路,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年龄变化,但从前的天赋却仍然刻在骨子里,想离开对她而言轻而易举,她并不会受人摆布。

“去吧”

她也不是很热衷参加宴会,只是姜莹一向是贵女的楷模,面上不管待谁都礼貌和善,曾经也给她送过一些小的物件,算的上是有点交集,她准备去送一份添妆礼就回来。

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世家女从小被灌输的东西她也只了解了个表面,没有认真去学过,通常情况下她尽量让自己显得透明,以免招惹一些是是非非,倒不是惧怕那些,单纯是觉得没有必要。

自从穿越之后,姜葛感觉她就好像是提前退了休,她对现在所处的时代没什么感情,也没有想为谁战斗的想法,曾经的身份结束,荣耀不再延续,如今只剩下漫长的时间需要度过。

的确有点无聊啊,她拿手撑着下巴漫无目的想。

和煦的暖风透过大开的窗扇吹入室内,布帘下坠着的流苏静寂飘然。

姜葛将哨子举到眼前对着窗外的阳光,素青衣袖滑落,露出一节清瘦的腕骨,在红宝石昳丽色泽的对比下,白的晃眼。

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她站起身,一边转身开始在室内翻找起来。

光影错落,女郎弯腰时墨发流水一般的倾泄在纤薄的背上,衬得整个人像一株柔软的蔓草。

过了半响,她从床边的箱笼里翻出了一只精巧的木匣。

“终于找到了。”

轻叹了声,姜葛把它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掰开铜制的雕花锁扣,准备把哨子放进去。

一直看她动作的男人此时却按住了她放在匣子上的手。

他眉眼弯弯,眸光清澈如流水,用一种诱哄的语气和她商量。

“你收在身上,下次吹这个给我传音,就当我们的暗号。”

姜葛被逗笑,倒也不再摆弄那只木匣,冲着他问,

“坐在这里的公子是谁?”

姜徽不明所以,但也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是你大兄。”

她面上似有疑惑,侧着头往四周望了望,做出一副要找人的姿态。

“我大兄?我大兄在哪,明明只有姜协坐在这儿。”

复又抬眼对着他发问,“小协,大兄今天来了吗?”

他失笑,抬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手下的乌发的触感柔软,好似上好的锦缎。

“好啊,说我幼稚。”

大少爷平日里矜贵高雅,很少会在别人面前表现的孩子气,姜葛和他关系亲密,在她身边往往会流露出最放松的情态。

姜葛也只是逗一逗他,她收起了木匣,转而将哨子挂在了脖子上,末了又觉得有点不伦不类,总让她想起前世的队长拿着哨子逼别人训练的模样,于是又把它塞进了衣襟里。

姜徽很高兴,寒碜几句后也起身告了辞,送他到院子的侧门,这里离姜葛的屋子很近,位置偏僻,碧水院也常年没什么客人来访,一般也就没什么人在这边走动。门前绿草殷殷,由于基本上没有被修剪过,倒也有一种杂乱的野趣,大多数情况下,姜徽来找她都会走这里。

站在门口注视着姜徽离去,姜葛眼角余光看到远处的小道上却罕见的有个人影,等她回头向那边仔细看了看,发现原来是陈姑正佝偻着身子在扫地。

像被什么吓到似的,在姜葛望过去的一瞬间,看到她那不太直的背脊抖了一下。感觉自己撞破了什么秘密一般,她将头埋的很低,掩饰性的用扫把扫了两下地上的叶子,不一会儿,就拿起一旁的簸箩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陈姑是文夫人唯一的陪嫁,平日里沉默寡言如同一块干枯的旧木,但对姜夫人很是忠心,对她和姜协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虽然不太明显,但姜葛能感觉到陈姑每次看到她和姜徽在一起的时候表情都很怪异,偶尔几次还会在姜徽离开后对着她欲言又止,但最后又总是什么话都不说。

......

日子过得很快。

转眼到了就姜莹出嫁这天,姜葛跟着姜徽来到大房。

正值小阳春,风暖华堂,院子四处已经挂上了红绸,大片明艳的花卉在院内盛开,院中山石嶙峋,错落有致,浓郁的绿植穿插其中,交相辉映,雅然成趣,偶有仆人们端着各类物品进出,显出一种忙碌而喜悦的氛围来。

在正院与姜徽分开,从一片茂密的翠竹林绕过,再沿着回廊拐了两三个拐便到了姜莹的碎玉阁。

走入门内,只见一女子被簇拥着坐在镜前梳妆,她穿者一件素白内衫,纤腰束素,云鬓峨峨,眸如远山秋水,面若三月桃花,此时正含笑让侍女在眉间贴上一点红色花细,一眼望去只觉得端庄娴雅,气质如兰。

她实在是一个标准的世家贵女。

即使姿态必须保持矜持优雅,姜葛仍能感受到姜莹的欢欣,也许她是真的倾慕那宋家子,即使他们从未见过,她在父兄和好友间听到他的生平,对他的性情相貌勾勒出模糊的憧憬,于是对未来产生一种兴奋的期待。

旁边的罗汉榻上另坐着一位女郎,正把着扇和她说话,那是姜徽的同胞妹妹姜淑,祁夫人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她面上含笑,精巧的下颌克制又疏离的微微上扬,比起姜莹她看上去更有距离感,是不会主动与庶子奴仆攀谈的性格。

见状,姜葛上前将手上的檀木盒子递给了姜莹的贴身婢子,说了两句祝词便退了出来。

“二姐姐比莹姐姐还大两岁呢,至今还未定亲,你可知道为什么?”

门外六姑娘姜芩凑过来,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尖酸刻薄。她的性格极端又骄矜,生母刘氏也是世家女,很受姜仲文喜爱,总是明里暗里和正室祁夫人斗法,连带着姜芩也将嫡出的两个兄姐视为眼中刺,逮着机会就想嘲讽一番。

姜芩曾经欺负过姜协,被她差点掰断手腕,但自那之后莫名对她反而有几分怪异的熟稔。

见姜葛不答她也继续说,

“她和她娘就想把她嫁给祁衍,也不知道她们哪来的自信,祁家可是第一大世家,祁夫人不过就是个庶族旁支,还想靠着那点关系攀上本家嫡子吗”

她这话有贬低的成分,祁夫人的父亲对祁家家主有恩,就祁夫人一个孤女,自小与祁衍的父辈相熟,也颇得重视。

不过就如姜芩所说,这点情分的确不足以让两家姻亲,姜家虽也算一个贵族世家,与百年望族颍川祁家相比,却是云泥之别。

当年先太子萧裕被宦党构陷所杀,后先皇驾崩无子承嗣,于是在宗亲中挑到了还是汝南王的萧进入京为帝,为了避祸,姜家这一支,随老太爷回祖籍安平落居,姜二爷顶了个伯爵的爵位,如今算是在中山王底下做事,姜大爷未入仕,在文人中有几分名望。姜三爷从武得了个校尉之职。而祁衍祖父祁绍是当朝太傅,任中书令。父亲袭爵,娶宁安长公主为妻,族中兄弟个个在朝中担任要职。

“更何况祁衍是谁,大周不世出的公子,风神秀异,怀珠抱玉,喜欢他的男人女人可以从幽州排到洛阳,某些人白日梦做多了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这里人来人往,姜葛不想再听她议论姜淑,但清楚如果直接制止一定会把她激怒,于是她打断她道,

“那你呢”

“什么”姜芩没反应过来。

“你也喜欢祁衍?”她的心思其实很好猜,她平日评价谁都十分刻薄,对祁衍却带着赞美之词,对姜淑的态度比起嘲讽更像是一种嫉恨。

姜芩随即面色涨红,说话突然磕绊起来,带着一点被戳中心事的恼羞成怒。

“你,你在说什么鬼话!”她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毛高高的束起,想要反驳又因为心情起伏半天说不出下句话,于是只好狠狠的剁了剁脚,又在姜葛身旁发泄似的的用力甩了下袖子,瞪了她一眼之后气愤的跑开了。

姜葛看她离开,心里无声的笑了一下,于是也转身出了碎玉阁。她在回廊上饶了绕,进了园子,才走了两步就远远望见几个人,衣饰都精致华美,应该是来参加婚宴的姜家宗亲,眼见着他们向这边走来,姜葛一转身,隐匿进了旁边的假山里。

时下政庞土裂,民生凋敝,世家公子清流书生聚在一起通常都会聊一聊当世朝局,而谈论的最多的便是对如今宦党专权的不满。

“安远侯上次当着皇上的面怒斥高冲内臣外交,残害忠良。如今果真还是没有斗过宦党,被贬黜去了荆州。不过独夫人倒是女中豪杰,据说给大司马写了断亲书,单骑赶往荆州去和安远侯相伴了。”

一男子神色激昂,语气愤愤:“我看断的好,独威父子和宦党狼狈为奸,把持朝政,独楚楚是深明大义之人,堪为我之表率。”

“孝悌为为仁之本,大司马是她一母同胞亲兄长,这种人怎么当得起世人推崇。”

另有人不赞同的反驳。

姜葛靠在假山石后,将几个人的议论听得一清二楚,她对独楚楚这个人很有兴趣,据她偶尔从他人那里听到的信息,这是一个很彪悍的女人,她是大司马独威唯一的手足,嫁给安远侯司马奂为妻。跟着安远侯上过战场,曾经独自把身受重伤的安远侯从死人堆里刨出来,她毫无世家贵女之姿,人们对她却多是赞美之词,也许是因为她的气节义举,也许也因为她显赫的姓氏。

与所有人对宦官的深恶痛绝不同,人们对大司马独威的评价褒贬不一,一来他骁勇善战,曾大破羌胡,平定北疆之乱,另一方面他又一手遮天,在朝中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如今又与宦官勾结。

但无可否认的是,独这个姓氏如今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势,让人忌惮又让人向往。

姜葛对独楚楚的兴趣也来自于此,姓独,这个姓氏太少见了,冥冥中姜葛总觉得独珠会和她有关。

虽然独珠的的确确死了,她亲眼看到她飞上天空的头颅,但是既然姜葛活下来了,还改变了年岁变成幼童,那独珠为什么不能回朔时间然后重新活过来呢,她们同时被风暴吸走,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独珠能在这个世界和她相遇,她的心都像是长满荆棘,被扎透后留下红色的泪。

第一次听到这个姓氏是在五年前姜协的洗三礼上,有人议论大司马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独党声名赫赫,呼风唤雨,如今朝堂诸人除非有如祁郑那样的世家大族庇护,其余都要仰其鼻息过活。

还是女童的姜葛站在院子的花丛旁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当时她只觉得头脑发晕,小小身体的踉跄的被院间石头绊倒,幸而当时姜徽在旁及时接住了她。

“大司马是个怎样的人”于是她问姜徽。

姜徽似乎见她对大司马好奇感到不解。

“大司马自小就与还是王爷的天子旧识,力能扛鼎,晓勇善战,深的天子信任。”

“那他有亲眷吗?”

姜徽看着她欲言又止,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大司马只有三子,长子独烔,次子独逊还有一个据说刚认回来的私生子戾奴,和一个妹妹闺名楚楚。”

“那独家的旁支呢”她追问

“独是天子赐性,独威的父亲是孤儿,曾是王府家奴,为救天子而死。”

看她失神,姜徽又暗示般的说了一句

“不过既然有了一个私生子也许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也不一定。”

姜徽当时以为她真实身份与独家有关,或许脑内还构建了一段私生子被抛弃的剧情,但后来姜徽和她交了底,对身份的事无需再隐藏,她告诉他并非如此。

“我好像被一个姓独的女子帮助过,但我记不太清了”

她不能形容独珠的相貌,现在她觉得最可能与独珠有关的独楚楚比她大了一轮,那应该很有可能独珠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那我帮你留意一下”最后姜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