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择怔愣地问：“塌，塌了？”
怎么会塌的？那他们以后住哪儿？
印河取了水来。山洞昏暗，乍一看以为他捧的是个土碗。
等接过来，才发现这是粗糙的土色陶器。
印河接着卓穆的话说：“最近一直下雨，咱们那山洞被冲塌了。”
闻择嗓子都要冒烟了，喝了口清冽的水，紧张问他：“没伤到你吧？”
“没，我那个时候不在山洞里。”他邀功地说，“后来我过去把能用的东西都带出来了。”
“那就好。东西你放哪儿了？”
印河一伸手，面前的空地上顿时出现了几个豁口的木盆、两把木勺、两块咸肉、一块破旧石板。
“在这。”他说。
闻择这才想起来，兽人们都是有随身空间的。
降生的时候，空间大概有半个立方米，随着实力增长，空间也会增大。
不过这个增大很有限，成年亚兽人的空间只有一立方米左右。
兽人则是几立方米到十几立方米不等。
像卓穆这种武力值格外强悍，年纪轻轻就当选部落勇士的，大概能有个二十立方米？
空间里没有空气流通，放不了活物。又因为体积小，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是把最重要的物资放在其中。
兽人们的衣物，也都放在空间里，这样变身时直接就会穿在身上了。
和空间的联系很玄妙，比如他现在心念一动，就能“看”到自己的空间里有什么东西。
麻绳、骨刀、石铲等，是他赖以生存的采集工具。
兽皮、兽油、药草等，是珍贵的生活物资。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深红色的陶坛，一个同色陶釜，一堆废陶片。
陶器的使用痕迹不多，看得出原主对它们很珍惜。
毕竟这个时代的烧陶技术有限，成品率低。
这两件陶器，是在其他擅长烧陶的部落换的，需要不少物资。
陶器易碎、高温易炸，用一件少一件。
原主对待这两件陶器的态度，堪称对待传家宝。
至于他手里的碗，是自家堆烧出来的产物。不仅不够美观，更不耐用，不过优点是容易获取。用来盛个水、短期储存些东西足够了。
他和印河两个人的物资加一块——可以说是一贫如洗。
他父母早亡，但给他留下了一笔抚恤金，所以从小到大，他还没体会过这种“兜比脸还干净”的感觉。
无奈过后，反而生出一种“还活着就很好”的微妙乐观感。
又喝了一口干净无污染的泉水，闻择的嗓音变得清透了不少。
“这个季节，野外能采集到不少食物，暂时不用担心被饿死。最紧要的问题，是咱们两个接下来住哪？”
“如果天气好，咱们在野外对付一段时间，等新房……新山洞准备好了，再搬进去就行。问题是，这个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吧？”
一开始，闻择还是和印河分析的，说到后面，他看向了卓穆。
银发红瞳的卓穆坐在一旁的青色石头上，宽肩窄腰，背脊挺拔，线条流畅。
两条精壮的腿屈起，仍修长到不可小觑，肌理充满了力量。
他说：“还要再下半个月。”
闻择穿成亚兽人后，对天气也有所感应，不过不像他这么精准。
下雨天，连采集和打猎都会受影响，更别说建房了。
“不知道部落里还有没有空着的山洞，能让咱们借住一段时间。印河，一会儿咱们去族长家问问。”
印河把他当成主心骨，连连点头：“好。”
一旁的卓穆却说：“你的伤没好，不能出去。晚点让印河把族长请过来吧。”
他生得高大，气势又冷肃威严，加上兽形还给闻择留下了心理阴影，他没敢不从。
“好……那咱们现在做什么？”闻择问。
卓穆言简意赅道：“印河，你去生火，用石锅烧热水。”
又看向闻择：“你跟我来。”
闻择不明就里，但立刻起身：“嗯。”
走在卓穆身后，他才意识到这个兽人高了他半个头。
他目测自己现在怎么也得有一米八，那卓穆不得一米九五以上？
不过想到他那接近二十米长的兽形，有一米九五的个头，也挺顺理成章。
思索间，两个人爬到了山洞外。
山南部落多是熊兽人，住的山洞挖在半山腰。
而卓穆喜静，所以住在山根，距离其他人的山洞有着不短的距离。
他的山洞是向下挖的，一共有两层，他住在地下二层。
因为洞口开得高，暂时还没倒灌水，只是很潮湿。
山洞背风处，四根木头下端深埋土中，上端用麻绳绑紧，搭起了个简易的棚子，四面无墙，上面铺着厚实的干草挡雨。
草棚里，放着几块大小不一、表面平整的石头。
大一点的石头上，有陶坛、木杵和不知名的药草。
闻择一看就明白了，卓穆要给自己换药。
他老老实实挑了个小点的石头坐下，看卓穆面色沉静，有条不紊地洗手、捣药，再帮他清洁头上的伤口，敷上新的草药。
药的味道有些辛辣，涂在额头上凉凉的。
但比起这些，最让闻择鼻子不适的，还是卓穆身上的味道。
倒不是异味，仔细分辨的话，其实是一种清冽的松香，就是闻着太冷了，好像有人给他鼻子来了一拳，灵魂都在震颤。
闻择接收了原主的记忆，知道这是兽人身上的“信息素”，每个人都不一样。在圈定领地和狩猎等方面，有重要的作用。
越是强大的兽人，气味的震慑力越强。
他后知后觉地想：难怪之前醒来的时候鼻子那么痛，整个洞穴都是卓穆的气味，他还没适应这具身体，能不痛么。
“好了。”换过药，卓穆淡淡地看他一眼，转身走到石头搭起的灶台边忙碌，印河给他打下手。
闻择起身：“我也来吧？”
卓穆：“你别动。”
印河：“哥我来就好！！”两人一齐说道。
闻择默默坐了回去，无所事事地打量起自己。
他现在也是个长腿小伙，麦色肌肤，有四块薄薄的腹肌。
天气热，他同样赤着上身，穿了条到大腿中部的棕色兽皮裙。因为不透气，捂出了不少汗。
再稍微感受了下……嗯，真空的。
闻择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等了许久，卓穆端着个木盆过来了。
他将木盆和木勺递给他：“吃吧。”
闻择接过一看……灰白色的块茎被烫得黏糊糊，和着煮到发黄的菜叶。拿勺子搅了搅，几块不大的兽肉被翻起，一股腥膻气扑面而来。
要是他以前的身体，估计直接被熏吐了。
他是农学生，和畜牧专业的几个学长关系不错，去参观过他们的养猪基地。
说实话，这个卖相，还不如现代的猪食……闻着也没有加了饲料的猪食香。
在他沉默时，卓穆说：“你现在不能吃太多肉。”
闻择仰起头：“我知道，谢谢你。”
以兽世的发展水平，有的吃就不错了，他并不是嫌弃，只是落差很大。
一手端着盆，另一手舀起茎块粥，放进口中。
咸、涩、苦……着实是不好吃，他忍着没皱眉头。
食物难得，他不想浪费，就慢慢往嘴里送。
卓穆离开，给印河盛了更多的食物，且兽肉多、茎块少。
印河端着盆过来和他一块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兽人早就饿了，大口大口吃得喷香。
闻择看他囫囵咽下一口肉，眼睛亮亮地说：“是山岩兽的肉！哥，咱们都好久没吃到山岩兽了！”
又满脸羡慕地看向远处的健壮男人，“山岩兽擅长在岩壁上攀爬，两只角又锋利，不好打，不过肯定难不倒卓穆哥！瞧，他分到的都是山岩兽最嫩的部分呢！”
山岩兽和现代的岩羊长得像，习性也差不多，不过比岩羊体型庞大许多，且更富攻击力。
不善攀爬的兽人遇到山岩兽，得周旋一番。
想到卓穆的兽形……恐怕一群山岩兽来了，都不是他的对手。
山南部落的规矩：集体猎到的猎物，要上交到部落，再统一分配，能者多得。
卓穆能分到最好的肉，也侧面反映了他打猎本领的精湛。
不仅如此……
“他煮饭用的是石锅吧？”闻择问。
印河点头，更崇拜了：“对！那石锅是卓穆哥十八岁当上勇士时，部落给他的嘉奖！”
虽然是远古兽世，闻择还是不免感受到了社会的参差。
这个时代打造金属困难，在缺少工具的前提下，石锅自然是很难造出来的。
在原主把两个陶器当传家宝的时候，勇士都有石锅可用了。
当然，自己和卓穆的差距也大得离谱。
人家十八岁当勇士，自己十八岁还在蹭饭吃……
没记错的话，卓穆今年才二十吧？
闻择往嘴里送着块茎，边嚼边下定决心：自己也要好好努力，把生活改善改善！最起码，做点好吃的饭出来！
兽世的人们实力强，食量也大。
他算是部落里很弱的亚兽人了，一天也要吃掉十几公斤的食物，卓穆得吃几十公斤。
这样一算，压力真是不小。
闻择是最后一个吃完的，印河自告奋勇去洗了碗。
晚霞绯红，天色渐暗。还没等他们去寻族长，族长的儿子乌叶就找过来了。
他是兽人，兽形是灰熊，人形生得高大健硕，灰色头发，嘴唇微厚，硬朗英俊。下半身系着草编群，露出古铜色的胸膛。
乌叶和卓穆是同辈人，先和后者打了个招呼，才走到闻择面前，问了问他的情况。
“我恢复得还不错。”闻择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他的草编裙，说，“只是我们的山洞塌了，想问问部落里有没有山洞借我们暂住。”
乌叶：“我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