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朝恼怒地回头，逆向站在人群里，高大的郑泫挡住身后即将驶离的车厢，他忿忿地说：“还没到呢怎么就下了？
郑泫答：“带你出来透气，顺便远离性骚扰。”
“你也知道那是性骚扰！就这么简单放过他了！”乐朝语气激动。路人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只是将疑惑的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
郑泫丢下乐朝向前走，往墙壁一靠，说：“那你想怎么样，打他一顿出气？”
“没那么野蛮，抓住他报警啊！”乐朝像个暴怒的小狗。
郑泫重重地叹了口气：“我阻止你报警了吗？”
“呃……”郑泫一句话就将乐朝的嘴堵住。
紧接着，郑泫又说：“你有手有手机，不会自己抓吗？不会自己报警吗？”郑泫好像已经到达某种忍耐阈值，他不仅对拥挤的地铁感到不悦，也对乐朝要求别人帮他处理好所有事的理所当然而愠怒。
对郑泫的突然发作感到疑惑，乐朝的气焰灭了下去，道：“嗯……我觉得你说的对。”
郑泫摆摆手道：“走吧，不说这个了。”他实在懒得跟乐朝解释，而且他们之间有脑回路上的鸿沟。
“嗯！”乐朝感到郑泫散发的低气压散了，心情蓦然愉快起来，将小插曲抛到脑后。
成年人郑泫怎么会对小孩乐朝斤斤计较，他方才没控制住情绪，突然爆发，他自己也厌恶这种有事憋在心里不说，但猛地发作的人。因此，郑泫很快向乐朝道歉：“不好意思，刚才失控了，我不是针对你。”
“没关系，我觉得你不会害我。”乐朝真诚地说，眼睛直视散发着疲惫感的郑泫。
郑泫是个反矫情的人，他下意识逃离突如其来的感性，不自然地避开视线说：“为什么这样说？”
乐朝思考片刻，蹦出两个字：“直觉，我直觉很准的。”
“下趟地铁马上来了。”郑泫回避乐朝的感受，正巧瞧见显示屏上写着距离地铁到站还有1分钟，他果断岔开话题。
乐朝看了眼站名，毫不在意道：“我们出站吧，既然已经下车了，就出站去看看附近有什么，我还没来过这里。”
郑泫是主要是陪玩，从一开始就打算乐朝去哪他去哪，活跃如同碳酸气泡的人的想法是不可捉摸的。他既对乐朝没有一点眼力劲而嫌弃，又对乐朝活泼耿直、没有心眼而毫无招架之力。这次他没有生出任何反感情绪，默默地跟在乐朝身边。
出地铁站是繁华的街道，霓虹招牌闪烁起来，原来是一条商业街。乐朝和郑泫顺着人流走，边走边观察。街上每隔一段就有一个街头艺人，乐朝好奇地站在人群外，包围中心是魔术表演。
橙色火焰在戴着小丑面具的表演者指尖翻腾，乐朝觉得有点意思，往里挤进去看了看。紧接着，火焰被放在小丑身后的鱼缸上，水底鼓眼的金鱼悠然摆尾，水面火焰摇曳生姿，一切割裂又和谐。
乐朝越走越近，把郑泫都抛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去了，他只觉得在幽□□光衬托下的水与火焰一起组成了一副梦幻诡异的画面，他不由得一直看下去，直到火焰彻底熄灭。
穿着制服的小姑娘过来发传单，乐朝顺手就接了，看了传单才发现表演是餐厅请来吸引人气的。乐朝此时回头找郑泫的身影，郑泫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外围，好像对这类有意思的事都懒懒的。
乐朝便从人群里挤出去，一步一步挪到郑泫跟前问：“我们就吃这家好吗？”他没注意到自己下意识对郑泫用了询问的口吻，往常都是别人迁就他。
郑泫只说了一个字：“好。”
这是一家烤肉店，没什么特色，但胜在花里胡哨的菜品和活动多。点完餐，乐朝和郑泫尴尬地无言对坐。郑泫不主动说话，乐朝不知道挑什么话头，气氛一时僵持。
一个穿制服的小姑娘，手里拿着四张扑克牌，在每桌面前晃了一晃，到乐朝他们那桌就不走了。牌面展开，原来不是扑克，是不同的风景图案。小姑娘顶着两个水灵灵的眼睛说：“恭喜，今天塔罗牌选择了你们，抽一张牌来看看一下今天的运势吧。”
好在乐朝在国外没白待，尽管第二语言已经退化了不少，但他的耳朵仍能听懂小姑娘在说什么，他看了一眼郑泫的反应。
郑泫兴致缺缺，乐朝没玩过这个，在郑泫随你便的眼神下挑了第二张。小姑娘随即拿出已经分出的牌组，铺开在桌面，有理有据地进行分析。
“哎呀！恋人起牌，你们现在是单身吗？有一朵桃花马上要来了。”小姑娘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梭。
“嗯嗯，是单身，”乐朝答得很快，“什么桃花？”
“有可能是你的下一任伴侣，并且有极大可能是你的灵魂伴侣，因为你已经等TA很久了。”
郑泫听了，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术他能现编一堆，乐朝却听得津津有味，全身贯注在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翻开另一张牌，继续说：“但是你们之间要经过考验，如果经不住考验，便就此错过，通过考验便相伴终生。”她停住话茬，等待乐朝接话。
“啊……还有考验……”乐朝脸挤成苦瓜，“那有没有办法？”
小姑娘等的就是这一句，眉眼弯弯一笑，拿出一张菜单，指着巨大又显眼的图片说道：“购买今天的幸运蛋糕对运势有加成哦。”
乐朝在这种事上脸皮薄，再加上蛋糕不贵，迷迷糊糊地点了两块。小姑娘溜走前还意味深长且神秘兮兮地说：“你的灵魂伴侣已经出现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郑泫一脸看吧你又被忽悠的表情，把乐朝弄得不好意思，他拿起叉子切了块蛋糕往嘴里送。味道还行，能吃，但不惊艳。等餐期间郑泫的蛋糕连动都没有动，乐朝问：“你不吃蛋糕？”
郑泫瞥了一眼桌上完好无损的蛋糕道：“我不吃甜食。”吃了牙疼。
“哦，”乐朝就真以为郑泫是单纯地不喜欢吃甜食，便主动将郑泫那份端走，遗憾道：“本来想你增加幸运值，但现在我要把你的幸运加成吃掉喽。”
郑泫抱着手臂，静静看着乐朝，他突然得乐朝的幼稚令他年轻了好几岁。他的师门或者朋友从不开这样的玩笑，即使遇见刚才的塔罗牌小游戏，也会无趣地认为都是骗人的把戏。
点的餐没多久上了，味道普通。回回都能被噱头坑，乐朝想，明天一定带郑泫吃顿好的。
郑泫拿着夹子给烤肉翻面，蓦然问起：“如果不提前出站，你打算去哪？”
乐朝放下筷子，说道：“买手店，那家店的店员都是各种类型的帅哥美女。”
郑泫一副“是我高看你了”的表情，夹起烤好的肉往乐朝盘里放，希望堵住他的嘴。
“附近还有一个古着市场，我想带你去看看。”乐朝用筷子戳了戳微微焦褐的牛肉，“不过现在太晚了，明天去吗？”
“好。”郑泫这才稍微有兴趣，他想自己是不是越来越像老头了。
吃完饭，乐朝拉着郑泫想去看江边夜景，据说有烟火表演，两人还是坐地铁去的。出地铁站便见着乌压压的人潮，乐朝纠结万分，既嫌挤得不行，又想凑热闹。挤出一身汗，乐朝担心与郑泫走散，牵住郑泫的衣角缓慢往江边的位置挪。
走在前面的郑泫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对乐朝说：“我们回去吧，来太晚了。”他虽然不想扫兴，但人实在多得厉害，不能保证不会出现踩踏事件。
“嗯，太多人了，还是回去好。”
距离主路不过六七百米，逆向人潮挪出去也花了不少时间，乐朝和郑泫再次路过晚饭那条街巷。因为人群都围聚到江边去等烟火了，绚烂的招牌衬得空荡的街巷更加冷清。乐朝话多，找各种话题不停地问郑泫，当问到郑泫为什么学考古时，郑泫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因为喜欢，那些老物件很漂亮。”郑泫语气轻柔。
“听说学考古很辛苦。”乐朝说。
“嗯，比如有些文物它出土就碎了，所以需要一片一片拼凑完整，这些都需要依靠人工完成。”
“那你是怎么拜师张维明的？”
“很简单，”郑泫扫了一眼乐朝，“好好学习，永远保持第一，张老师招生时自荐。”
乐朝说：“学霸！怪不得你能学得下去。”
“习惯了。”郑泫淡淡地说。
“你去现场的时候不能用手机吗？”乐朝想起郑泫完全失联的那个月。
“也不是，只是山里信号不好，有一阵没一阵的，连聊天记录都很难加载出来，所以干脆关了手机专心做事。”这是郑泫工作的常态。
乐朝本就对郑泫这类一心做学术的人抱有憧憬，再加上张维明弟子的光环，郑泫在乐朝心里又上升了一个维度。他从小到大都是没耐心的人，得过且过地混日子，没遇到过挫折，也没有成功过。他挖空心思，拍了郑泫一路的马屁。
回到酒店，郑泫在房间门口站定，主动开口问乐朝：“明天你有什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