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如今已是深秋季节，各家各户已经在忙碌地准备冬衣。
安明胡同位于城东，胡同里住着的是郁家和汝家两户人家。
此时汝家的正堂里热热闹闹的，郁家老太太和各房的夫人小姐都在这里。
“也都别拘着了，想要什么色儿的料子赶紧挑着，想要哪件儿首饰也都选着，可别跟你们汝姐姐客气。”
正堂里主座上，坐着的是郁家老太太花四樱。
老太太如今已近古稀之年，是京城中少有的高龄老人。郁家老太爷郁成士已经去世十年，虽然二房的郁成宗仍在世，但是郁家两房还是以郁老太太为主心骨。
“温姐儿几个也别拘着，漫姐儿几个有的，也少不了你们的。”
见老太太发话，郁家两房的小姐们都去往正堂西边挑选布料和首饰。
汝家主做女工，辅做钗饰，且专做世家的生意。世家很少直接挑选成衣，大多是请汝家上门量身子，按以往规格做成衣。或是直接到汝家挑选新进布料和最新的首饰。
加上平时也会有其他门第家族上门挑选，所以汝家直接扩了正堂，将正堂西边做了个展示厅，正堂东边则用来招待客人。
“也就是嫂子你惯着她们。”
郁老太太左手边坐着的是郁家二房的老太太花四蓉。花四蓉与郁老太太年纪相仿，出嫁前在家中就是较为亲密的姐妹，同嫁到郁家后两人一起扶持着郁家。
“哎，两家姐妹和和睦睦的，该有的东西谁都缺不了”，郁老太太拍拍郁二老太太的手，让她放宽心。
郁家二房虽说也不缺钱，但是底蕴到底不如大房。二房自从与大房分家之日起就没闹过什么大矛盾，且郁老太爷和郁二老太爷两兄弟关系不错，郁老太太和郁二老太太关系也好着，所以郁家大房每到添置衣裳首饰之时都少不了叫上二房一起。
郁老太太看着下面坐着的几位夫人说道：“你们几个也别在这儿陪我们老婆子了，跟温姐儿她们一起去挑着吧。”
底下坐着的是郁家大房的大夫人花氏、三夫人鱼氏、四夫人柳氏，郁家二房的大夫人汝氏、二夫人严氏，还有汝家二夫人喻氏、四夫人元氏、大小姐汝子妆。
几人听到这话各有表情。
大夫人花氏笑着说道：“母亲可是打趣我们了。”
二房大夫人汝氏也说道：“大伯母可是嫌我们在这儿坐着吵您耳朵了。”
听闻几人都笑了起来。
“堂伯母您这可说错了。姑奶奶可是最喜欢热闹，姑二奶奶也巴不得您再给她添个孙女儿呢。”
说话的是汝子妆，汝家二爷汝姜的女儿，也是汝家嫡出的大小姐，目前正和夫君跟着汝姜和汝二夫人喻氏打理汝家的产业。
二房大夫人汝氏一听这话，又羞又急地说：“你这孩子，乱说什么话呢。”
几人听着又是笑了起来。
说让二房大夫人汝氏再添孩子如今却是不大不可能，毕竟汝氏的小儿子都有二十一岁，且汝氏现在年纪已四十有余。
汝氏是汝家老太爷的亲侄女，自小就在汝家长大的，到了婚配年龄才离开汝家。不过因为郁家二房跟汝家都在一个胡同里，所以汝氏日常也没少回家，也常常跟汝子妆见面。汝子妆知道汝氏的脾性，所以开玩笑时也不会拘着。
郁老太太笑着说道：“你是不能再添了，让你家那俩小子生不得了”，说完又摆一摆手，“去吧，你们也去给家里的爷和公子哥儿挑点儿。妆儿你留下。”
几位夫人听到这话，也知道这是郁老太太有话要跟汝子妆说，所以也不多说，各个结伴起座往正堂西边走去。
“姑奶奶可是要说澜姐儿的事？”汝子妆上前道。
前些日子郁老太太便喊过她去郁家一趟，悄悄说起郁家三爷、六爷和四小姐要从外面回来的事，让她多备些衣裳料子。
郁二老太太听闻也是一惊：“三爷他们要回来了？”
郁家大房的三爷郁正从、六爷郁正观和四小姐郁如澜离开京城已有十年，前些年还会在过年时回来过年，近几年连个音信都很少听到。
郁老太太笑着说道：“是要回来了，而且，三爷说以后就会少往外边去了。”
郁老太太的开心不作假，毕竟自己的儿子孙女离家十年，说不担心不挂念那是假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花四蓉也跟着开心，毕竟一家团圆比什么都好，“澜姐儿如今岁数也到了吧，安定下来好，不耽误嫂子相看那么多家公子哥儿。”
“澜姐儿还不急，漫姐儿温姐儿都还在家呢”，郁如漫和郁如温都比郁如澜大一岁，自然是这两个出嫁在前头。况且郁如澜这么久没回来了，郁老太太也打算让她先在家里多待会儿，也先熟悉熟悉这京城。
郁二老太太说道：“是了是了，也得先在家多陪陪嫂子。”
汝子妆继续说道：“姑奶奶，我也不知道澜姐儿现在喜欢什么色的衣裳料子和首饰，就都备了一些，打算等澜姐儿回来量了身子再做一些合身的。这就给您瞧瞧。”
因为郁如澜多年不在家，汝子妆吩咐下去的时候，只能按照当下姑娘们喜欢的样式都准备一些，至于身高尺寸也只能按着郁如漫的来做。
汝子妆说完一摆手，就有丫鬟出了门。继而又有一些丫鬟托着木盘进来，上面放着的是最新时兴的一些衣裳和首饰。
那些丫鬟托着木盘一一在郁老太太和面前走过。
“石榴红、碧蓝、湖绿这几个料子少做些吧，我记得澜姐儿小时候便不喜这些鲜艳的颜色。”
汝子妆听完也记在心上，笑着说道：“还是姑奶奶疼孙女”，继而说道：“那这些今天先跟夫人小姐们挑的一并送到府上，等澜姐儿回来了我再亲自上门为她量衣。”
郁老太太点点头，汝子妆做事一向让她放心。
那边等夫人小姐各个挑完料子首饰后，郁家两房的人就各自回去了。
郁汝两家都处在城东的安明胡同里，郁家大房独占西面的一大片院子，东面则是郁家二房和汝家两家的院子。
安明胡同是南北走向，郁家大房，也就是郁府，其正门开在胡同正中间，汝家和郁家二房的正门开在两边。
从汝家出来后，两位老太太年纪大依旧是坐轿撵回去，郁家各位夫人小姐都是走路回去，大房的人在前，二房的人在后。
郁家大房上有郁老太太，下面有四位爷两位姑姑，再下面有三位少爷和四位小姐。
打头的便是郁家大爷郁正安的妻子花季玫、二小姐郁如漫和六小姐郁如清。因郁如清是庶女，此刻落在郁如漫和花氏后方两步的距离。
郁如漫在出汝家之前，就注意到后方多出来的箱奁。
郁如漫靠近大夫人花氏说道：“母亲可知道那多出来的箱奁是什么吗？”她又稍稍回头看了一眼，“我见是汝姐姐亲自吩咐装箱的，里面似乎是些成品的衣裳和首饰。”
成品的衣裳？花氏心中疑惑。
她们今天来汝家看的除了钗饰就是布料，挑好布料及样式后，还要待汝家做好成品衣裳送到郁家，所以这肯定不是她们用的。
郁如漫又低声说道：“我看衣裳花色和首饰都不像奶奶用的。”
不是郁老太太用的，也不是给各房夫人小姐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花氏心中有了计较，“让你哥哥最近多注意点码头的消息。”
郁如漫也猜到什么：“是，母亲。”
大夫人后面走的是郁三爷郁正从的妻子，鱼七娘鱼氏。
再后面走的是郁四爷郁正端的妻子柳氏及五小姐郁如溪。
刚刚郁如漫扭头往后看的时候，柳氏就注意到了。
等郁如漫转过头去和花氏言语时，柳氏也回头看了两眼。
“母亲在看什么？”
柳氏低声说：“箱奁比平时多了一些。”
郁如溪道：“许是汝姐姐给奶奶做的衣裳。”
柳氏瞪眼，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老太太平日可不会这么大规模的做衣裳和首饰，且刚刚二小姐回头看了。”
郁如溪依旧是不懂地说道：“二姐姐回头看又怎么？”
柳氏只能更低声地说：“可能是三爷和六爷要回来了。”
“什么？”
郁如溪的一声惊呼，成功地惹来了众人的目光。
“柳妹妹这是在说什么呢？吓着溪姐儿了不是。”
柳氏后面跟着便是郁家二房，打头的人是二房大夫人汝氏，听得前面郁如溪的惊叫，汝氏也大声地说着。
柳氏回头笑着说道：“她就是这般胆小，我刚打算让她回去学古筝，她又说不学，我就说再不学就把她扔到海上去，她这才吓着了。”
汝氏见郁如溪垂头丧气的模样，也不再多说什么。
柳氏的话和郁如溪的一惊一乍看似没有多少人注意，只有走在柳氏前头的鱼氏，默默低下头，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郁府一家人回家之后便各自回院子里修整今天的收获。
第二天正逢十五，是全家人都要给老太太请安的日子。在请安的时候，老夫人直接通知各个老爷夫人少爷小姐，郁正从一行人要回来的消息。
据昨个儿到的书信说，他们已经快到码头了，再有三四日就可以到达京城。
郁老太太还说这次郁正从回来要在家中久住，后一个消息在郁府引起小小的轰动，继而下午就传遍了京城。
郁老太太吩咐三夫人鱼氏协助大夫人花氏收拾三爷郁正从、六爷郁正观和四小姐郁如澜的院子，且让郁如漫也在旁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