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航的问题，云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能告诉齐航另一个世界的事，不是说出来有什么惩罚，而是这个问题的回答者不该是她。
这是齐悦该回答的问题。
她回头看着齐航，“我不是带走你姐姐。”她是接她回家。
“我就知道你不会告诉我真相……”齐航还带着稚气的脸上满是复杂，说完后转身离开，脸上带着明显的失落。
云辛有些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因为这两天她们并没有说什么很奇怪的话，齐悦也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情绪。所以，他是怎么发现的。
齐悦晚上回医院时，云辛将发生的事告知了她。
对于这件事，齐悦似乎并不意外。
此时距离回家不到二十个小时，齐悦选择和家人一起吃一顿饭。
云辛也在被邀请之列，她在这个世界没什么事，自然答应下来。
他们住在一个老旧的居民区。回家时周围的邻居都笑着打招呼，询问老太太的身体。
还会热心给齐悦他们塞买的水果和饼干，回到家时，就连云辛手里都抱了好多东西。
这些东西不怎么值钱，可心意却很难得。
齐悦的家是两室一厅，装修老旧，房间因为年代问题相对狭窄逼仄，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把房间布置得很温馨。
蓝白条的沙发巾、老式电视机上彩色千纸鹤、阳台上不知名蓝色小花盆栽，整洁干净的房间。这些无一不在昭示，三人都在认真生活着。
如果不是齐悦被霸凌，被剧情操控，她在这个世界应该也是幸福的。
坐下后，云辛准备帮忙，被阻止了。
齐悦和齐航进了厨房。
老太太回到家，人精神了许多，时不时叮嘱两人怎么做买的鱼，嘀咕着冬天快来了，买点毛线给姐弟俩织毛衣。
云辛看着她脸上慈爱地笑，心底叹息一声。
她顺着老人家聊了一会儿后，饭菜上桌。
齐悦一直没表现出很多不舍，但这一次在饭桌上，她用开玩笑或者平常的语气，说了很多话。
让奶奶不要去捡瓶子了，要记得按时吃药，不要织毛衣累着自己。
让齐航不要总叛逆，让他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好好照顾奶奶。
奶奶笑着点头，时不时反驳两句，或者夸奖齐航已经很乖了，一点都不叛逆。
“你呀你，就是爱操心，实际你才是最该□□心的那个，”奶奶用筷子夹了菜，放到齐悦碗里，表情无奈道。
齐悦被这句话戳到，低下头夹起菜送进嘴里，含糊道：“我才不是……”
“好了好了，齐悦你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的事吧！那么容易被欺负，还喜欢委屈自己，还说我！”齐航略带嫌弃的声音响起。
齐悦偏头瞪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会了！还有，喊我姐！”
“希望吧！”他顿了顿，又道：“支棱一点，拿出你怼我揍我的架势对付欺负你的人，这样我就不担心了。”
齐悦瞥了他一眼，低头吃饭。
云辛看着齐悦，有时候，她都怀疑齐悦还会不会离开。
她用破釜沉舟的勇气破开了剧情的限制，让李珊获得了她应有的惩罚。
按照剧情描写，以后她的人生就是光明坦途。
甚至像剧情里勾画的那样，和男主逐渐相知相爱，最后修成正果度过自己富足幸福的一辈子。
而离开，会让老太太和齐航，失去他们重要的精神支柱。
四年的朝夕相处，不是一时就能割舍掉的。
当然，这些都是云辛自己的想法，如果齐悦真的不走，她也尊重她。
任务完不成，苍穹不对他们进行任何惩罚。
同样人性化的规定，是齐悦他们有一次反悔的约定。如果二十个小时后她不愿意走，后面还有一次约定回家的机会。
就是不知道齐悦要不要多待一待了，毕竟李珊他们都被惩罚了，并且可以预见他们后面有多惨。
之前齐悦想留几天，无非就是怕李明强伤害奶奶和齐航。
现在理由没了，留下还是留下一段时间，都是出于对亲情的选择。
云辛脑海里想法杂乱，想到最后，只剩下尊重。
不管什么选择，她都尊重齐悦的选择。
吃完饭后，齐悦主动提出出去买点东西，让云辛跟着自己一起出去。
云辛答应下来。
小区有个小花园，还有个池塘亭子，天气有些转凉，来这里的人几乎没有。
云辛坐下，看着路灯下的小路。
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蔓延到远处，在昏暗的环境中，看不到道路尽头有什么。
“你找我说话，是不想走，还是想下一次走？”云辛转过头看着齐悦。
她语气轻柔温和，尽量不用自己的主观想法说这句话，让齐悦感受到压力。
因为离开，不是单纯地离开。
会让她爱的人很痛苦。
齐悦在云辛对面坐下，微微垂眸思索后道：“不是。”
云辛疑惑地望着她。
“我没想过继续留在这里，”她轻叹一声，望着云辛的眼睛，“你不知道我原本的家庭吧。”
云辛摇头，对于她坚定想离开这事并不意外。
或者说，齐悦做什么，她都不觉得意外。因为她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独立思考的人。
齐悦坐得离云辛近了一些，讲述起了自己的家庭。
她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爸爸妈妈没多少文化，经济来源只有爸爸打零工妈妈卖菜。
“妈妈生了我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需要长期看病吃药，由此可见我家很穷。”
“但是他们从没亏待过我，还会支持我学我想学的东西，给我过生日，尽量给想要的东西。”
“我很幸福，我们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
她想到了过去的日子，又想到自己在另一个世界，脸上表情多了几分悲伤。
“我没办法想象，我出了事，我爸妈得多伤心。我如果是自愿来的，那么我或许会留下，但我并不是自愿的。”
“他们……并不算我真正意义上的亲人，爱也不是我的。”
齐悦望着云辛，眼底带着感激。
她来接自己，自己这四年来的挂念，终于要有个结果了。
云辛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是的，做好区分，以后就不会痛苦。”
在心理上清晰分辨两者的不同，回去后云辛就不需要担心她了。
齐悦躲开了云辛的触摸，脸上带了几分别扭和不好意思。
云辛笑了笑。
她突然觉得，这份工作，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齐悦躲开后，正了正脸上的神色看向云辛，“如果我走了，那我在这个世界……会是以怎么样的方式离开？我……”
云辛正准备开口，突然瞥到树后的人影晃动，眼神看了过去。
齐悦意识到什么，随着云辛的眼神看过去。
“出来吧，我知道是你在那里，”齐悦直接开口。
云辛挑眉，猜测是齐航。
事实也如她所料，树后走出的人是齐航。
看来刚才的对话，齐航应该全都听到了。云辛站了起来，准备给姐弟两人留点空间谈话。
只是才站起来，齐悦就拉住了她，朝她摇了摇头。
云辛顿了顿，坐了下来。
齐航走到了亭子里，“齐悦，你真要走？”
齐悦微微垂头，算是默认了齐航的话。
“那我和奶奶怎么办……奶奶身体还不好……”
齐航语气带着愤怒，还有一丝祈求。
齐悦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我未来会离开，我并不是你姐姐。”
她穿进这具身体时，身体高热昏迷一晚上，那个原本的女主剧情意识告诉她这具身体的原主死了。
她没有多少原主的记忆，根本适应不了，只能说自己烧失忆了。
可这怎么瞒得住朝夕相处的齐航，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姐姐变了一个人。
最开始齐航是怨恨的，恨她这个孤魂野鬼占据了他姐姐的身体。
还是后面他们相处，齐航发现她真的是无辜的，他们才像正常的姐弟一样相处。
但在最初，得到意识的走剧情就可以回家的回答时，为了两人不再针锋相对，自己能顺利完成任务。齐悦就告诉了他，以后她会回家的。
回自己的家。
后来相处正常了，两人都没再说这句话。
现在，他们重新记起了这句话。
齐悦眼神坚定，只是身侧的手攥得很紧，几乎掐出血印。
齐航听着这句话，眼眶立刻红了。
他看着齐悦，胸膛急速起伏。
最终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一步一步走了。
云辛伸出手，放在齐悦的手上。
她知道齐悦是故意这样说的，亲人的离开太痛苦了。还不如告诉他，他们从来就没产生过亲情。
齐悦才是最难过的人。
她被命运戏弄，脱离自己的家人，现在还要一定做出取舍，肯定很委屈。
“呜呜呜呜……”
齐悦伏在云辛肩膀上，泪水不停流下，低声呜咽着。
哭了很久，她才看着云辛，问出自己之前想问的那个问题。
“……我走了，她还会回来吗？”
这一次，她希望是剧情意识又一次骗了她，原主没有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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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