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音调几乎是不自觉地，就拔高了，祝游方的话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过激。
——和之前秦砚遭到恶意针对的时候一样。
即便有着那初次出现的古怪提示在先，祝游方也不觉得自己的反应，能够被划归到“正常”的范畴里头去。
视线在秦砚已然隐没了字迹的头顶扫过，又重新落回了对方被自己抓住的手腕上，祝游方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那里往上连接着的手掌白皙完好，如玉一般的肌肤上，见不到丝毫的瑕疵。
可分明就在数秒之前，对方整只埋进了那团胶状物之中的手掌，都明显出现了被酸液腐蚀一般的痕迹，靠近指尖的地方，甚至能隐约见到内里的白骨。
“没什么，”秦砚笑了一下，略微转动手腕，从祝游方的手里挣了出来，“只不过想要从这里出去，肯定是不可……”
话没说完，他忽然看到什么似的，视线转向祝游方的身后。
而根本不需要秦砚出声提醒，祝游方就猛地收紧手指，拽着他往侧边闪开。下一秒，秦砚又一次整个人栽进了祝游方的怀里，而于黑暗中倏然出现的锋锐尖爪，则擦着他的耳畔掠过，带起的些微破空声刺激着鼓膜，让他略微蹙起了眉。
然而，还不等他对当前的状况表示任何的意见，横过了后腰的手臂就蓦地收紧，带着他快速后退了几步，再度躲过了穿透两人原先所在位置的利爪。
仿若先前巴士内那一幕的复刻。
甚至秦砚能够清晰地想象出，如果自己刚才没能躲开，那失去了生机的尸体被从半空甩落，跌进那团缓慢蠕动的诡异胶体之中，被一点点腐蚀、吞没的场景。
一定会非常有趣。
目光追随着那再次退回了浓稠黑暗里的尖爪，停留在了那无处着落的虚空中，秦砚又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下一次的袭击，不由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祝游方的胳膊。
而他的这位临时护卫，则好似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一样，赶忙松手放开了他，没能被发丝掩盖的耳朵微微泛着红。
秦砚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眼前的人的反应。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到了其他地方——
放心不下的张静娴带着另一个男老师跟了过来，打着的手电光，一下就照到了那团堵在了隧道入口的半胶质物体上。而伴随着低低的惊呼响起的，是男老师带着慌乱的询问，以及女教师含着担忧的关切。
秦砚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应该向他们说明情况，并按照通常的套路，提出带领众人尝试穿过隧道，从另一端的出口离开的建议——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们一定会遭遇那不知名怪物的袭击，或受伤、或失散、或死亡，经历一系列让人气愤、感动或悲伤的事情，最终只剩下寥寥几人抵达了终点，在解开了那有可能会存在的最后一道谜题之后，成功逃生。
而秦砚确信，有能够精准躲避怪物的祝游方在，自己甚至能够毫发不伤地，成为那最后的几人之一。
但是……
“……果然还是太麻烦了。”心底的念头无意识地被呢喃出声，秦砚回过神来，偏头对上祝游方看过来的视线，安抚性地微微笑了一下，而后才转过脸，看向同样露出了疑惑表情的张静娴。
“张老师，”他轻声开口，抬手指了指就站在自己身侧的祝游方，“你认识他吗？”
显然没有料到秦砚会忽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张静娴不由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你说杜老师？”
秦砚点了下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反应，而有分毫改变：“知道全名吗？”
“当然”张静娴的神色顿时更奇怪了，但还是顺着秦砚的话开了口，“杜老师他……”
然而，话说到一半，她却忽然顿住了，嘴唇开合了几次，都没能将后面的内容给说出来。
——她想不起来，眼前这个理应和她共事了许久的老师的名字。
秦砚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弯了弯唇角，再度出声：“那我呢？张老师知道我的名字吗？”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又或者，”秦砚笑了一下，再次更换了自己提及的对象，一双深栗色的眼睛柔和又专注，清晰地倒映出了面前的人的面容，“这位和你一起来的老师呢？”
可张静娴却依旧回答不上来他的问题。
甚至直到秦砚开口之前，她都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并不知晓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就连那按照祝游方的说法，应该放在自己的急救箱，也一直到对方提起，才出现在自己的认知之中。
就好似从一开始，她就对那辆巴士的情况，一无所知。
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从这过于长久、怪异的沉默当中，察觉到异常。
没有去理会那个面露惊恐、本能后退的男老师，祝游方看了看满脸茫然的张静娴，又看了看唇角带笑的秦砚，一时之间有点想不通，后者究竟是怎么看出前者的不对来的——对方和张静娴的接触，甚至还没有自己多。
“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就仿佛看出了祝游方的想法，秦砚偏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问他。
“什么怎么知……”下意识地顺着秦砚的话回问，祝游方的声音却在中途蓦地顿住。
——在这个副本当中，他和秦砚显然都是取代了其中的角色身份的。
但不论是他还是秦砚，明显都并不拥有“杜信哲”或“李岩”的记忆——他所有知晓的信息，都是在之前的巴士上，与身边的人交谈得到的。
然而，唯有那位张老师的相关内容，就仿若一早就存在的常识一般，并未经过“获取”这个过程。
“我刚上车的那会儿，车上只有三个男老师。”秦砚的声音，把祝游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连同那仿佛一直蒙在头脑之上的雾气，也一同擦去了，显现出那最初被刻印在了视网膜之上的景象。
这一趟从旁人口中了解的旅行当中，并不存在那名女教师的身影。
“当然，”视线跟着秦砚一起，落到了那个依旧有些没回过神来的女教师身上，祝游方听到他这么说道，“最重要的是……”
“整辆车上，只有她不是活人。”
【支线任务完成进度：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