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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酌

“老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记得小时候海鲜市场特价处理一批海蛎子,我爸姚强同志为了贪便宜买了很多回家,一家三口没吃惯海鲜,所以剩了很多,我爸想起卖海鲜的老板说这海蛎子不能隔夜,隔夜就不能吃了,为了不浪费终于在午夜十二点之前都塞进了我的肚子里。

那时候我才上小学,这东西在老家那儿很精贵,平常日子不常吃。

当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还觉得恶心,跑到卫生间里上了趟厕所,回来之后我就在床上变成了喷泉,还是两边儿喷那种,上吐下泻一直到天亮,姚强也是真要强,那时候家里没有车,他愣是挺到天亮才给我送到医院去。

我不记得诊断书上到底写着食物中毒还是肠胃炎,反正再往后我看到跟海蛎子一个颜色的东西都想吐,更别说吃海鲜,直到快三十了才敢碰虾和螃蟹。

为什么要说这件事呢?重点还在于开头的那句,我上大学时暗恋过一个很帅的学长,为此专门申请加入了学生会,还写了情书。

结果对方是gay,对方回信时字比较潦草,a没封严实,我以为对方写的是guy,就将拒绝理解成了先做兄弟,又过了几个月,我在学校小广场用蜡烛摆了个心形,买了花和蛋糕,结果表白时我暗恋的学长带着男朋友表情复杂看着我。

OK,他男朋友面色也不大好。

我的初次暗恋就这么草草结束,顺便带走我对爱情的美好憧憬,之后几年我把心思全部用在工作上,结果就遇见了何欢。

别人是一朝被蛇咬,我是一直被蛇咬,可能这蛇牙口不太好吧……”摘抄于姚思礼山炮语录爱情篇。

姚思礼笑容满面看着桌子对面的男人,许是两杯酒下肚,她面上泛着微醺绯色,“廖总,合同上还是往年老样子,今年物流费我已经压下来了,有些东西是公司的要求,合同不这么写上头也不会签字,但您跟我这么多年合作下来,其他方面我能平衡一下的一定尽全力,您大可放心。”

廖总一页页翻着手里的合同,笑着点头,“跟你我还放心一些,你短信一到,我就知道工厂那边儿该补货了,还给我省了个助理。”他微微抬起头,余光瞄了姚思礼两眼,注意到她小指上的尾戒,然后目光又落回纸上。

姚思礼见他良久没说话,趁此间隙转头看向远处一盆绿植出了神,有奇怪的东西钻进了脑子里,她忽想起电梯外齐非介绍白佳菲时说的话,不过只是短暂一瞬,很快齐非就被她赶出了脑海。

“姚小姐还单身?”廖总随口问。

“还?廖总,您真是的。”姚思礼多了种无可奈何的感觉,销售的工作就是这样,行业里既有老手,也有暴发户涌入,难保下一个客户是什么样子,更免不了有些人想要在女销售身上揩油,就像是在万米高空上走钢丝,只不过走钢丝掉下来很快,并一定会摔死,可要是把握不住社交的界限,先要体验短时间的极乐,却未必能一下子解脱。

姚思礼打心里不喜欢这样的客户,嘴上却又无可奈何。

“我是认真的,姚小姐条件很不错啊,如果没有合适的,我有资源!”廖总面上带着一种说不清哪里奇怪的笑,像是鬼片里的女鬼正站在墙角看着主角乐,瞧着直让人瘆得慌,他缓缓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目光向上直奔着姚思礼的脸。

“其实,感情上有些事不方便讲的,资源就……”姚思礼和弄着面前的咖啡,刚想说资源就不必了。

“难不成姚小姐喜欢女人?”廖总说这话时丝毫没表现出一丝奇怪,反倒是坦然得很。

“啊?!”她没料到话怎么就说到这儿了,双眸闪过一丝不解,心里想着别管了,爱喜欢啥就喜欢啥吧?上次出去跟不熟的客户吃饭,人家上来就把车钥匙拍桌子上,有意无意透露出一种优越感,还理所应当觉着姚思礼该自动贴上,她实在烦了,遂低头笑笑。

“什么时代了,没关系的,我都懂,我有资源。”廖总诡秘一笑。

姚思礼现下却被尴尬占据了身心,连捏着勺子柄的手也顿了顿,她好像被动撒了个谎,还是很容易被戳破的谎,只是没想到为什么廖总一杆子能杵这么远。

“姚……”

从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回头望了望,就看见齐非正朝着她快步走来,两个人就隔了几步远,姚思礼用手掌遮住脸,嘴里无声变换:去去去!

齐非瞧见这一幕,心里越来越不爽,电梯那事儿在他心里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了,他假装没懂姚思礼的意思,“姚经理?!好巧,你也在这儿。”

她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不顾对面坐着的廖总被吓了一跳,专注望着齐非:“廖总,我的一个朋友,不好意思,耽误两分钟。”说完,小步快走扯着齐非的西服外套,绕到理石柱子后头,笑着咬牙切齿小声说:“我的一个客户,怎么哪儿都有你呢?!你属苍蝇的?”

“我怎么就不能过来?”齐非一手撑着柱子,玩味看着姚思礼,“客户?客户感情好啊,那更得打个招呼,生意兴隆姚经理。”

“不是,咱俩交情很深吗?你老管我干嘛?!”姚思礼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靠近廖总,不知不觉环住了他的手臂。

“深不深你不知道吗?那天晚上在床上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齐非脚下踩着稍息步,一把揽住姚思礼的肩,口唇贴近她的耳朵。

“你别闹。”姚思礼下了死手拍打齐非的胳膊,也没能重获自由,她气馁说:“人家刚以为我喜欢女人,你在这儿动手动脚不就露馅了?”

“喜欢……女人?!”齐非不敢置信。

“没办法,上次有个客户也是这样,聊生意聊着聊着就非要扯到男女关系,还用这种事威胁我,天天发骚扰短信、打骚扰电话,我索性绝了这念想,一了百了。”姚思礼无奈说。

“那照你这意思,要是在医院碰见一个喜欢我的女客户,我还得说我是gay?!什么谬论。”齐非不以为然。

“也不是不行,怎么说是你的自由。”她说。

“你们这是……”廖总提着包和文件夹走到柱子后头,眼下怔怔望着齐非将手搭在姚思礼的肩上,两个人举止亲密,丝毫不像是朋友关系。

姚思礼愣了两秒,急忙回答:“闺蜜。”

“那他……”廖总指着他俩想要再问些什么。

她见状立马撒开手将齐非甩到一边儿,“他是gay。”说完抬臂一个肘击。

“我?!”齐非一阵咳嗽,好不容易停下来,瞪大了眼珠子看向姚思礼,“你咋不一杵子杵死我呢?我是gay?!我怎么……”

“咳……”姚思礼握拳放在唇边轻声清了清嗓子。

“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帮你一次。”齐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眼前这男人,面上露出假笑,低头用一根手指头挠着眉头,嘴唇不动含糊说。

“一个。”她还价。

“成交。”齐非转身,面上露出夸张笑容,甚至让人瞧着有点儿……恶心,“我……”正了正领带结,郑重回答:“Yes I am.”

“演过了……”姚思礼小声提醒。

“我已经为了你背叛了我的性取向,你还要什么自行车?!我要是能拿奥斯卡,你还真就未必请得起我。”齐非假意看她,回头遮住脸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廖总站在对面忽而一笑,“我还有点事,就是来告诉姚小姐一声,合同我带回去签字盖章,后天会派人送回给姚小姐,没什么事儿就先走了。”刚迈出去两步,突然回头,“姚小姐,男的女的我都有……”

“资源。”姚思礼应声答好,面上颇为无奈。

“啊对!”廖总说完扭头离开。

“他到底有什么资源?”齐非终于松了口气,直到无意间看见那廖总时不时带着笑回头看向他,本已经放松的心又揪在了一块儿,身上汗毛也跟着竖起来,“不对劲……很不对劲……你说……有没有可能……他真的是……”他眯眼看着廖总远去的背影暗自揣摩,那个身影终于要跨出餐厅门,却又转回头朝着齐非抛了个媚眼。

“明白了。”齐非说完想要找姚思礼抬一抬自己的身价,可她压根儿没当回事儿,踩着高跟鞋正打算上楼,还没走出去几步,从头到脚被泼了个透心儿凉,泼水那人许是故意,也可能是没拿稳,玻璃杯砸在姚思礼额角,她惊讶看着泼水那人,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原本就喝了酒,眼下这一杯冰水浇得她还以为掉进了冰窟窿里,屏住呼吸张嘴倒吸一口气紧接着痛感随之袭来。

满脸挂着水珠,姚思礼惊讶注视着眼前这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女人,“麻烦请问您是哪位?”

“有脸当小三儿没脸承认是不是?!我是何欢的女朋友!也真是巧了,今天能在这儿碰见你!我见过你的照片,你知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他看不上你,你还找人打他?!要不要脸?!以后不要再纠缠他了!”这女人气势汹汹,抬手就是一巴掌。

姚思礼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狠狠一甩,女人一个踉跄,站稳后瞧那架势恨不得用眼神将姚思礼撕成碎片。

餐厅大堂里的人听到争吵声纷纷朝这边看过来,热闹总没有不凑的道理,何况对话里信息量还不少,姚思礼用余光瞥了一眼,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这要是摊在个脸皮儿薄的人身上,怕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算了。

齐非此时走上前去,想将姚思礼拉至身后,却被她伸手推到一边,他只得盯紧泼水人一举一动。

姚思礼低头笑笑,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低头看时星点血迹染在白色纸巾上,“你叫曾苗苗吧?你是干家政的?还是物流司机?不然是包工头?”

泼水女生听了一愣,“都不是,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何欢手机里的给不同女人的备注,五花八门,我建议你看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存在吗?哦,对了,我大小也算是个老板,在他手机里开了家干洗店。”姚思礼说。

“你到底在说什么?!”曾苗苗听得一头雾水,蹙眉看向她,“知三当三难道不是更可耻吗?!你怎么好意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你俩领证了?”姚思礼调笑问。

“没有,怎么?没领证你就能第三者插足了?”曾苗苗大抵是在心里头将姚思礼踩到了泥巴里,怎么会有人如此厚颜无耻?竟还敢开口质问。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何欢他有老婆?”姚思礼垂眸轻瞥曾苗苗的手也已经湿了,顺手递给她一张面巾纸。

“你胡说!”她怒言否定,一把打掉了姚思礼递来的纸巾。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回去查他手机吧?要不是我懒了一次,用他的微信往电脑传文件,我也还被蒙在鼓里,照理说我是小三没错,但我是被骗的,我跟何欢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哦,不对,我还是他的债主,他还欠我的钱,你大概是小四,不过小五小六也说不定。”

假如放在旁观者,姚思礼怕是只会觉着这故事实在狗血,现如今在心里冷笑两声,男人、爱情,也不过就是寻常东西,就像是一颗苹果,再喜庆好看放在那儿终究是会烂的,倒不如一口口吃掉,先满足了口腹之欲再说,总比捧上了神圣的高台,介时发现高台上放着是一颗发黑流脓且钻满了蛆虫的烂苹果强。

曾苗苗一时间不知该相信何欢,还是相信姚思礼,眼神愈发复杂,“你休想巧言令色蒙骗我!”

这一句话直接将姚思礼给气笑了,“我骗你干嘛,再说了,我又不缺男人,难道非要在何欢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说完,回眸给齐非使了个眼色,就差给他装神奇宝贝球里,朝曾苗苗一掷,照理说论外在条件齐非的确要比何欢强,这样总该有说服力了吧?笃定曾苗苗一定会相信她的话。

曾苗苗狐疑打量着一旁的齐非。

齐非原本想着护着点儿姚思礼,可看这架势大概也不用了,他实在不爱听那句不缺男人,就好像自己是她手里的扑克牌,想打就随时扔掉,尤其是对方出的还是俩三儿。

姚思礼扯了扯齐非袖子,对着他歪头挑眉,示意快说句话来证明现如今她跟何欢清清白白。

齐非点了点头,一脸了然,转身朝曾苗苗一笑,“都看我干嘛?我不知道,我是gay。”

“不是,齐非,别闹!你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姚思礼恨不得给他来上一脑剃,也不看看当下什么情况,张嘴就胡咧咧,奈何身在外,想给他留几分薄面,最主要的是身高也不太够,只能气得牙根痒痒。

“就刚才啊,不是你给安排得明明白白吗?你不记得啦?”他故意不当回事儿嬉皮笑脸。

“不是说好了就帮一次吗?一次已经过了!”姚思礼捏紧了拳头瞪着他。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开业大酬宾,买一次,送一次,上次是买的,这次是送的,不耽误。”齐非一耸肩,“没毛病。”他头也不回往电梯走去。

“嘿,你这人……”姚思礼盯着齐非的背影心中忿忿不平,在这儿摆她一道,遂对郑苗苗说:“信不信我是你的事儿,但我敢跟你保证,只要你去查何欢的手机,绝对不会失望,别被骗得人财两失,我言尽于此。”说完连忙去追齐非。

电梯门刚要合上,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伸了进去,齐非原靠在轿厢壁,缓缓抬眸饶有趣味看着姚思礼。

“看什么看,我回房间。”姚思礼没给一丝好脸色,站在电梯角落里双臂环抱在胸前,就当是照镜子也不愿意瞧一眼齐非。

只不过没多一会儿她就觉着背后一热,微微侧过头果然看见齐非的脸,“齐医生是不知道电梯里有监控?还是不清楚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放手!”随即甩开了齐非,理了理衣裳褶皱。

齐非瞥了一眼监控,勾唇笑了笑,靠在电梯扶手上一直没再说话,等电梯“叮铃”一响,屏幕上是数字19,姚思礼踏出轿厢前还刻意看了一眼齐非。

“一次。”他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被卷进黑洞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姚思礼应声停住步伐,站在酒店走廊里与齐非对望,“什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体失重般被齐非打横抱起,心里隐隐有了答案,故意装作欲拒还迎拍打着他的肩膀。

房间的门锁哗啦啦响了一阵儿,齐非只注意到了姚思礼的头,却忘了她的腿,“咣当”一声高跟鞋撞在门框上,她吃痛死死揪住齐非的头发,五官拧到了一起,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齐非看此情景一下子傻了眼,原本的一揽子计划也不敢继续下去,轻轻把她放在床上,揉着被揪得生疼的脑瓜皮。

姚思礼像是个西瓜虫一样缩成一团,“齐非!你傻波吧你!我真服了!滚滚滚!打车滚!给你三个数立马从我眼前消失!三、一!”

“二呢?”齐非早已站到门口,抱着门框只露出个脑袋。

“二在门口站着问我二呢!”姚思礼将枕头朝齐非丢了过去。

他一闪身,门框上就剩下只手在那里,“姚经理……”

“滚回来!”屋子里的声音传出来,此刻她已经坐起身望向门外。

“好嘞!”齐非关上门站在她面前。

姚思礼上下打量,“衣服脱了!”

他迫不及待脱下西装,拉下领带,还没等解开衬衫袖子就被姚思礼扯走了胳膊,卸下袖扣撸起袖子,像是产品出厂前质量检查一般这儿戳戳、那捏捏,终于在手指骨节处发现了些许细微的擦伤,“就这样?”

“怎么可能?”齐非翻腕递给她看,手腕内侧还有些许咬痕。

“你确定这是何欢干的?不是你沾花惹草的风流债?”姚思礼觉得奇怪,男人打架不该是动拳脚吗?何欢也学泰森咬耳朵啦?

“姚经理,你怎么能这样说。”说着,他倒下身子像个撒娇的小孩子抱住姚思礼的腰。

“打狂犬了吗?”她问。

“当然,不看看我是干啥的。”他答。

姚思礼听了一笑,双手捧起齐非埋在她怀里的头,“你找他还是他找你。”

“这话问的,管那么多干啥,你就整他不就完事儿了。”齐非蹙眉不耐烦说,“能不能翻篇儿,我不想在床上还要听见他的名字。”话音刚落,姚思礼没吭声,反倒是两句话给齐非自己气得够呛,他停下动作忽站起身掐腰背过身去寻思好一阵儿。

姚思礼以为他要离开,翘着二郎腿任他去,却没料到齐非回头打了个回马枪,单手抱起她像端盘儿菜似的将她往床里挪了挪。

齐非单膝跪在床边,替她脱下高跟鞋,检查着被门框撞红的腿,左右扭动动脚踝,既没有伤筋也没动骨,他抬眸轻瞥,“疼吗?”指尖离额角那道伤只隔毫厘,还是没忍心下手。

“齐医生放心,我会在你身上找回来的。”姚思礼睨着他故意挑衅。

“你知道第一次你喊的名字不是我吗?”

她装傻充楞,无辜摇头,“不知道。”其实是知道的,姚思礼本想借着酒劲儿趁机骂何欢出气,只不过刚脱口碍着齐非在,不想把自己失败的那一面展露出来。

“这一次是不是该喊我的了?”他俯下身一吻落在她的膝盖上。

姚思礼本就喝了些酒,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早有预见,两根手指顶着齐非的下巴,歪着头一勾唇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是吗?想听?”

“想……”他话未说完就被姚思礼伸手攥住了衬衫领子,一点点拉进,紧接着双唇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