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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古画(四)

同楼近月猜测的别无二致,冯阳将古画交给了云垚的人。

见她握拳怒目而视地盯着桌案神游,卫渠凑到她身边,用温热的大手握住她气得冰冷的拳头。

“和这帮歹人怄气做甚,等年节一过,你就是朕亲封的王,到时候谁还敢随便抢你的东西。”卫渠拍了拍胸脯。

楼近月扭头看了眼屋外烧成废墟的偏殿,又扫视了一圈空荡破旧的寝殿,咧了咧嘴,盯着他尴尬一笑。

“陛下的心态真乃吾等凡夫俗子不能及……”

卫渠耸了耸肩,装作无赖模样靠在椅背上,“朕乃天子,自然不是凡夫俗子。”

楼近月勾了勾唇角,懒得提醒他现在所处的情境,话锋一转道,“你深居宫中,如何得到古画的下落?”

听见她这么问,卫渠昂起头,“自然因为朕骁勇,萧家蔡家这些人瞎得很,愣是没发现朕刺探情报的侍卫。没这些侍卫,朕早就来来回回死八百回了……”

骁勇,真是一个和他不太相衬的词……

楼近月起身,临走前忍不住戳穿他伪装的勇敢,用下巴指了指殿外扫成一堆尚未丢掉的碎酒坛子。

卫渠从小就害怕冬夜的风鸣,长大了更甚,每每这时,他便会故意制造些声响,假装自己被包围在人群中,以此来消解心中的恐惧。

殿口堆了这么多酒坛碎片,昨日怕不是让宫人们守在殿外摔了一夜……

“殿门口那堆东西,陛下快让人收拾收拾吧,您的骁勇要藏不住了……”

楼近月嘴角含笑,提着裙角快步走出寝殿,不用猜都知道他是怎样的气急败坏。

回到府内,楼近月回房换衣服。

都说乐极生悲,今日宫道积雪未除,她一个不留神踩进雪坑里,只得踏着浸了雪水的鞋子出了宫。

刚换好衣服,玉簪端着一壶茶进来。

“昨日冯阳那里有什么动静吗?”楼近月理了理衣带,回到桌案前。

玉簪起手替她沏了壶茶,一五一十地汇报,“冯阳腿脚很快,虽深受重伤,但经昨日一夜,他已经逃出了萧家的势力范围。”

“他无碍便好,往后分一部分人盯着云垚,务必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楼近月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神色诧异地抬头,“姜茶?”

玉簪笑眯眯地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条,“陛下方才飞雁传信,说今日宫中道路积雪,怕阁主您出宫的路上会湿了鞋袜,特意让我给阁主熬了姜汤驱驱寒。”

楼近月接过纸条飞快扫了一眼,龙飞凤舞的红字,是卫渠的字迹无疑。

一抹笑不自觉挂上了嘴角。

她转头看向窗前的梅瓶,里面插着的那支红梅,香气虽淡了些,火红的花朵却依然似火焰般燃烧着。

卫渠虽是姜国皇帝,可他却未像姜国其他帝王一样暴虐无端压榨百姓,反倒是自己日日过得战战兢兢,也要帮助一方受苦受难的百姓。

一根蔫坏的藤上倒是结了个好瓜。

楼近月将姜茶一饮而尽,心中暗自期许,卫渠生性不坏人也胆小,是不是可以向长老们请求留他一命?

时间过得飞快,冯阳顺利地逃生,据回来的死士汇报,冯阳一回到临渊,便立马和云垚安排见面,并将古画亲手交与云垚,二人于云府相谈甚欢。

乱世中,封王的仪式缩减地宛若一场过家家,结束了全部的流程,楼近月即刻赶往封地临渊。

大臣四下散去,卫渠一手死死地扒着马车的窗户,另一只手拨开冕旒,还想小时候那样略带气愤地撒娇抱怨。

“冷漠无情临渊王,连一碗元宵都不陪朕吃,仪式一结束就要走,把朕一个人丢在冷冰冰的宫里管都不管……”

楼近月拍了拍他扒在窗口的手,摇头道,“往后有的是一起吃元宵的日子,不缺这一回。”

话说出口,楼近月愣住了,她忘记他们二人已不是小孩,此话听起来会有歧义。

她偷偷地看了眼卫渠,他似乎并没有多想,扒着窗户的手反倒更紧了些。

好吧,她认输……

自从缺席了他的冠礼,她在卫渠这里的信用值已然降成了零。

看着他被冻得发红的鼻尖与委屈得泛红的眼尾,楼近月有些手足无措。

要怎样才能让他不吵不闹地乖乖回宫?

未等到她考虑好措辞,窗户上的手突然松了开来,再等她反应过来,卫渠已经钻进了马车。

“朕要和你一起去!”

外面的寒风稀释了他身上的苏合香,带着丝丝凛冽的味道。

“萧燃不会答应的。”楼近月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他巴不得朕现在就死了。”卫渠冷冷道。

“你死了,姜国势必大乱,萧燃失去你这个傀儡会立马处于劣势,他不会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那朕写退位诏书!”

说着,卫渠将食指抵到牙齿下,正要咬破,被楼近月一把夺过。

筋骨分明的手在楼近月手中微微颤抖,她瞥了眼他决绝的神情。

“算了。”楼近月叹了口气,“你写封信给萧燃,想来他还是会卖章若娉一个面子的。”

卫渠扬起眉毛眸光闪亮,高兴地像只在春风里奔跑的小狗,刷刷几笔写完,隔窗交给了信得过的宫人命他送到萧府。

本以为上了车,卫渠会和小时候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没想到还不到一个时辰,他便睡着了。

起初睡得不安稳,乌黑的睫毛一颤一颤,直到在梦中无意识地抓住了什么东西,才逐沉入梦乡。

楼近月垂眸看了眼被他攥在手中的衣角,无奈地叹了口气。

夜色已深,为了早日赶到临渊,两名车夫日夜不息轮流交班,在因战乱而变得坑坑洼洼的官道上一路疾驰。

颠簸的道路倒是唤醒了沉睡的卫渠,他睁开惺忪的双眼,呆呆地眨着眼睛。

“方才经过了一段山路,风声大到惊人你都未醒,害怕风鸣的毛病突然好了?”楼近月问道。

似是没睡醒,卫渠耷拉着眼皮,迟缓地摇了摇头,沙哑着嗓子答道:“因为朕知道你在旁边。往后都陪在朕身边不要离开好不好,就像小时候那样,这样朕就能夜夜睡个好觉……”

楼近月愣了两秒,抄起案牍砸向他的头,“我看你是还没清醒。”

卫渠怒火腾地起来又被猛然压下,嘶哈嘶哈地抱着脑袋缩在一边,“小气鬼……”

楼近月刚想说些什么给他顺顺毛,马车却像撞到巨石般,颠簸后轰然翻倒。

耳畔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与锐利的刀剑声,楼近月吃痛地捂着流血的额角,被卫渠紧紧护在怀中。

马车被包围了起来,透着窗户的缝隙,楼近月看见了山头上浮动的人影。

一个毛胡子大汉挥动斧子劈开马车,一把拉住楼近月。

“什么货色,也敢随便动她?!”

卫渠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决然一挥,扎进毛胡子抓住楼近月的那只手里。

毛胡子痛地一把松开,卫渠顺势将她护在身后。

“去你/妈的!”毛胡子端着血淋淋的手啐了一声,抹了抹鼻子,对着身边的兄弟一挥手,众人迅速向他们靠近。

乌云消散,月光照亮毛胡子的脸,楼近月眸光一颤,瞥见他脖颈大血管处的刺青。

属于朱雀阁死士的朱雀刺青……

二十几把斧子齐齐对着二人,楼近月眸色愈发阴沉。

“哈哈哈……”卫渠突然阴森地笑了出来,笑声中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

毛胡子和他的手下面面相觑,停下了逼近的脚步。

卫渠握住楼近月的手,转头蹙眉看向她,眸中波光粼粼宛若一汪春水。

他一把将楼近月拉进怀里,凑到她耳畔,嗓音颤抖却极尽温柔。

“怎么办啊临渊王,我们今夜要死在一起了,你……会心疼我吗?”

他抱得很紧,孔武有力的手臂死死地箍住她的肩头。

平稳的心跳在她耳畔回响,楼近月的心似乎被揪了一下。

一个处处受制于人,为了百姓却仍在拼死挣扎的帝王,若就这样死在冬夜无人的荒野里,该多让人痛心疾首……

“……会吧。”她答道。

“好!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卫渠爽朗地笑了出来,抬手一挥,荒野中突然钻出百十来个身着锦衣的暗卫。

他温热的双手捂住楼近月的耳朵,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中。

惨叫声伴着寒风的呼啸在荒野中无尽回荡,鬼魅般勾人胆战心惊。

楼近月被他护在怀中紧紧不放,温柔的苏合香包围在他身边,刀剑的光影在鹅毛大雪中闪烁,万籁俱寂时间凝固,直抵宇宙洪荒。

可她却有些害怕……

明明是软弱受制的帝王,身边怎会有这么多暗卫?

暗卫干练地清理完现场,宛若清风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没事了。”卫渠放开了她,凑到她脸侧耳语道。

楼近月冷眼推开了他,脑袋被捂得出了汗,骤然吹到寒风后忍不住打了个颤。

她单手背在身后,藏在袖中的匕首滑落于掌中,缓缓地向卫渠靠近。

“你身边为何会有这么多暗卫?”楼近月眸光黯淡,语气更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