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呦吼！”一声大吼。
电动车狂野地飞驰在落叶堆积的坡道上。
贝希抓着电车扶手，十分艰难地保持着平衡，祈祷自己不会在哪个转弯处猛地撞在窗玻璃上。
坐在一旁的项晚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一手方向盘打得飞快，就好像在这条陡峭的山道上有一只食肉猛兽在后头追似的。他是贝希今天的指导员，专门负责高山区的喂食和清扫等工作。
项晚留着一头棕色的及肩长发，五官端正，气质狂野，如果不是他穿着园区研究员的工作服，简直看起来像是出外采风的艺术家。
“那个……项老师……”贝希胆战心惊地开口。
“叫我项晚就行！”
“项晚老师，这车速是不是太快了一点？”贝希心惊肉跳地看着一旁的深沟。
“喂食点太远，不这样的话到太阳下山都到不了！”项晚说。
方才坐电车在空中轨道上巡视了一圈以后，贝希发现原来在每一个区域里都有一个固定投食点。那是一片用水泥砌成的平台，上面有各种食物残渣。出于美观需要，水泥都被涂上了伪装色，乍一看上去和旁边的土地和落叶堆没什么两样。食物都是由机器定点投放的，但是投喂点需要清扫之后才能投放新的食物。
贝希之前不知道原来这园子里还有越野电动车这样的交通工具。现在他们开着车一路飞驰去各路投食点打扫卫生。想象一下现在仿佛在上演《速度与激情》里的飙车片段，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走错了片场。
贝希紧张兮兮地看着前方的路。虽然项晚打包票他的车技一流，但是她还是总有种随时可能会撞树的感觉。
山坡上生长着茂密的冷杉、云杉和落叶松等。不知是不是出于美观和生态的考虑，这里面没有修建道路。电动车恣意穿梭在树林间，好像一头扎进了一片绿色的大海之中。贝希看着周围的景象似乎就没有怎么变化过，搞不懂项晚究竟是怎么分辨出方向往需要的地方开的。
突然，一头像是箭猪的动物从前头窜过。
项晚猛地一踩刹车。贝希被安全带狠狠地拽住。
“呦，小胖子跑得还挺快。”项晚看着它一溜烟跑了，饶有兴趣地将手搭在车窗上调侃道。
贝希心跳120，惊魂未定，已经没有精神区分那到底是什么异兽了。她心里念叨，赶紧到地方吧，再这样下去估计她得折寿。
电动车再次启动起来。
也不知道项晚之前是不是想过要当赛车手，这一路风驰电掣，贝希觉得他在这个地方工作简直是太屈才了。
终于，二十分钟后，贝希来到位于高处的投喂区。刚停下车，她就解开安全带开门跳了下去。
刚才那一路仿佛过山车似的炫技式开车法简直要把她晃晕，她踩在像海绵一样柔软而富有弹性的青苔上，感觉自己好像在云端，她一脚轻一脚重地走到边上扶着一棵冷杉后，才有了几分稳定的感觉。
“嘿，贝希！过来帮忙！”项晚在车子另一边喊道。
项晚冲着她招手，从后备箱里拿出桶和铲子。
贝希看了一眼伪装成落叶堆的水泥台。上面堆满了各种果渣、咬碎的细枝、吃剩的树叶等等。当然，还有一些不讲公德的异兽在台子和台子边上留下了许多粪便。这些都是他们需要清扫的。
贝希走过去，拿起一把巨大的竹扫帚走到投喂台上。
“你把那边的扫成一堆，我把这边的扫了，待会再统一铲到垃圾桶里。”项晚说。
“好。”贝希说。
这么大的竹扫帚她还是第一次使用，看起来就像是外面环卫工扫大街用的那种。不过现在外面用的都是自动化扫地车了，这里反倒还是使用原始工具。
贝希挥动着大扫把，不一会就出了一头的汗。两人打扫了将近十分钟，这一百平方米左右的食物残渣和粪便终于都被清扫干净。项晚招手让她过去。贝希这才知道有一根看起来像是松树树干的东西原来是伪装起来的控制台。
项晚输入密码打开了控制页面，“这是密码，你先记着，以后我会让你操作。”
贝希点头，心里有些激动，这还是她第一次真实看见操作投喂事宜。
项晚打开了操控面板，选择了各种树叶果实等食物，又添加了些许精细的饲料，然后按下了确认键。
不知为什么，虽然他们才刚刚认识，但她今天竟然没有产生社恐的感觉。或许是因为项晚压根就没把她当学生看的缘故吧。
“我们要在这里等着吗？”贝希问。
“要确认食物投放完毕才能离开。”项晚说。
不一会，贝希看见空中的索道开始滑动，一个铁制的大箱子从远处滑行而来。
这是一个仿佛集装箱的东西，上面由钢索和钢爪连接。它滑行到投喂区上空时，抓着它的架子开始下放，并在即将到达底部时停住。一条裂缝从箱子中间打开。刚才选择好的食物像滚豆子一样从箱子里滚了出来。
“来，赶紧。”项晚说。他抓起一个耙子冲上前。
贝希不明所以，拿着方才他递给他的这个工具走过去。
“这是干什么？”她问。
“要将这些食物均匀摊开，分成小堆。赶紧的，动作快，要赶在它们来之前把这些工作做完。”项晚说。
它们？
“快，别愣着！”项晚说。
贝希赶紧拿起耙子开始工作。虽然她很想问问它们是谁，但项晚看起来好像不太有空说话。
这些果子都很新鲜，有苹果和梨，当中混杂这玉米碴和一些营养粉。食草园区的动物虽然能够自己寻找食物，但到底这里不是传统的自然环境，没有充足的土地找寻食物果腹，还是需要人工投喂。
贝希将一大堆各种种类的树叶树枝分散开，又把果子扫成小堆。等忙完这些之后，她又是一身的汗。项晚让她过去将垃圾桶一起搬上车，但他高估了她的力量。两个人抬着这沉重的塑料桶，用了将近五分钟才终于把所有的垃圾桶放到了后备箱的延伸车架上。
“好了，赶紧收拾收拾走人。”项晚说。
贝希终于忍不住，问：“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们要躲着？”
“不是躲，只是在这里遇到的话，待会会很难缠。”项晚说。
他走去前头将操控台关闭。之前他已经让运输箱原路返回，只是由于这里还未完全整理好，不知是否需要增补什么东西，所以暂时没有关闭机器。
贝希放好耙子和扫把之后站在车旁等待项晚。
她发现这里的天空似乎比园区别处都要蓝，温度也要低得多，空气也更清新，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植物茂密而且山势高的缘故。她听说这座山原先只是个小丘陵，但为了能够让异兽生活得更加舒适，政府硬是从别处搬运来了泥土和山石，人工建造了一座高山来。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呼喊。
这个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走山道时发出的吼叫声，可是贝希知道这不可能是人发出来的声音。这个投喂点的周围没有观赏路线，不会有人在这里。
“快快快——上车！”这时，项晚从五十米外冲刺过来，边跑边急切大喊。
贝希吓了一跳，立刻上车。
项晚身后不远处的林子里出现了七八只跑速极快的动物。
贝希心里一紧。虽然这里是食草区，但这些天赋异禀的食草动物发动攻击的话也不是好惹的。
奔跑而来的是一群长得像雪豹的动物。它们的前肢长着短小的羽翼，跑动时不断变换着走位，就像是蛇在爬行。
贝希吃了一惊。
化蛇！
之前参观时她就看见它们在这林子里奔跑，这种生物虽然被划分在了食草区，但它们天生杂食，就跟野猪一样，若是发起狂来完全可以杀死一个成年人。
她紧张地看着项晚。
就在他到车前不到五米的地方，项晚突然被两只化蛇抢先一步堵住了去路。
化蛇长着一张光秃秃、好似人脸的面孔，在这么近的距离观看好像在看一个长成畸形的人类。贝希有些恶心。恐怖谷效应在异兽身上格外明显。
项晚被七只化蛇围在中央，它们身高有近一米五，围着他打转的样子像是在嗅猎物。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贝希心里焦急。
对了，呼叫安保队！
她拿起呼叫器，可是这时她看见项晚在外面冲着她小心地做着手势。他一边盯着领头的那只化蛇，一边冲着她做安抚的姿态，好像在要她不要慌。
贝希只好停了下来。
项晚慢慢走上前，冲着领头的化蛇做了个低头鞠躬的姿态。这只体型较大的化蛇上前一步，仔细嗅了嗅他的气味，然后又走近了一点闻了一会，然后忽然抬起头，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蹭了项晚的手一下。它的这个表现让其他的化蛇也放松下来。它们纷纷走上前，开始闻项晚，有些还仿效领头的用脑袋去蹭他。
贝希在车子里看得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项晚刚才说的会很难缠？
项晚在外面小心地抬起头冲她笑笑，慢慢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贝希松了口气，放下了呼叫器。
项晚慢慢从化蛇群里走出来，靠近了电动车。
领头的化蛇看了他一眼，带着队伍跑到平台上去吃东西。
项晚打开门，刚一坐上来，贝希就闻到一股动物的腥臊味扑鼻而来。他关上门，抽了一张纸巾擦手。
“哎，没想到它们这回来得这么快。”他说。
“以前化蛇就经常来吗？”贝希问。
“它们早就知道这里会有投喂，所以总是等在附近。我已经换了好几次喂食的时间，不过它们似乎能够闻到食物放下的味道，总是我刚放好东西它们就到了。”项晚说，“像它们这样的吃饱了的一般不会伤人，你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要慌，慢慢的让它们熟悉你的味道然后再退开就没事了。”
“可是，书上说不要和它们面对面，更不要伸手，不然会被咬。”贝希说。
一想到它们那些獠牙，她心里就一阵发慌。伸出手给狗闻尚且有被咬的风险，更不要说给这些体型庞大的异兽。
“当然，最好的就是不要和它们面对面，不过如果真的不幸和它们碰头了，你一定得按我说的做。记住，如果跑不掉那就停下，不然很可能激起它们的野性被误伤。”项晚说，“你也不想被它们这些爪子抓伤吧？”
可是你明明刚刚也在跑，贝希心想。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两人离开了投喂点。
高山区就只有这一个地方需要打扫，另外两个小型投喂点只需要每两周去清理一下就可以。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一回惊吓的缘故，项晚这次开的车平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