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着密道走，来到一处巨大的洞穴，看起来是天然形成的溶洞。
里面有一处经过人工改造的温泉，奶白色的雾气在上面轻盈地飘着。
影子走到石呦鸣身边，伸手为石呦鸣更衣，并小心地揭下了石呦鸣脸上的面具。
石呦鸣任由他动作，直到身上不着寸缕，他才迈入温泉之中。
石呦鸣靠坐在池边，浑身温热的泉水包裹，熨帖极了。
影子在水边褪掉了厚重的衣袍，褪去鞋袜，摘掉面具，身着雪白的里衣，走入温泉，来到石呦鸣身边。
石呦鸣抬眼，一个眉目沉静的青年跪了下来，想要抬手为自己按摩。
石呦鸣抬手，挡住了影子的服侍。
影子疑惑地抬眼看他，静待着主人的下文。
如葱的手指抚上了青年的脸，青年微微愣了一下，又收敛神色，低眉顺眼地等着。
石呦鸣滑动着手指，描摹着青年的面部轮廓。
这是石呦鸣第一次见到影子的脸。
青年大概二十三四的样子，与平时给人神出鬼没的阴森印象不同，他眉宇间有一种沉静安宁的气质。
去掉面具的他其实很无害，像邻家话语很少、存在感不高、一旦交流却发现对方很温柔安宁的男孩子。
如果让影子摘掉面具，换下衣服，什幽冥的那些义子绝不会将他和影子联系起来。
他们总觉得影子跟在义父身边很久了，是个和义父差不多大的人。
其实不然。
影子其实是原主最开始收的义子，是不为人知的零号。
影子具体叫什么，石呦鸣也不知道，他没写。
原主捡到他时，他还是个小小少年。
原主发现他很早慧，便手把手教导并洗脑，让他成为自己绝对不会背叛的影子。
在他还是稚嫩的少年时，影子便套着沉重的外壳，成为了影子。
影子不仅要为他做事，还要做他的替身。
或许，大结局时死掉的不是原主，而是影子。
石呦鸣无法确定，因为他写的是开放式结局。
什幽冥其实是个代号，是个幽灵，只要他还活着，小说的结局就永远存在着悬念。
反派太过强大和诡秘，死亡好像不会落到他身上，始终有一层阴霾笼罩在皆大欢喜之中。
读者会为主角们担心：什幽冥是不是没有死？他要是卷土重来怎么办？
既然设定的开放式结局，作者就无法操控这段剧情，即使是石呦鸣也不确定，当时死的是谁。
如果死的真是影子，那影子的一生就太过悲惨了。
早慧之人，不见天日，活人傀儡。
这些要素加起来，构成了他不幸的一生。
影子的真实想法，没有人知道。
现在青年脸上没有任何特殊的表情，只有宁静和顺从。
就像一只沉默的羔羊。
“影子，你想要自己的名字吗？”
影子听到心思莫测的男人问道。
他疑惑地看着男人，像是在说，影子不就是自己的名字吗？
“本座是说，你为自己取一个名字。”
影子摇了摇头。
石呦鸣看着青年毫无波动只有困惑的样子，继续道：“本座给你赐名，如何？”
青年眼里没有任何期待或喜悦，只是点头，静静等待主人的安排。
石呦鸣就知道他已习惯了顺从，顺从就是他唯一的价值。
原主对他的驯化太过厉害，即使此刻自己伤害他，他也会忍着疼等着自己有什么安排。
“什影怎么样？”
影子微微顿了一下，又听到男人说：“从我的姓，你可愿意？”
他略微瞪大了眼，满是疑惑和不解。
波澜不惊的心湖像被投掷一块石头，泛起了阵阵涟漪。
“不说话便是同意了。”
什影低下了头。
青年的顺从和沉默，让石呦鸣心中微沉。
青年既是他的心腹，又是他的替身；是他的义子，也是他的心血角色。
他对原主来说，应该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可青年从不觉得，他觉得一切都是他该做的，并没有什么特殊。
他的自由，他的生命，他的一切，都是主人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石呦鸣并不指望什影会忽然改变，他只是为青年叹息。
孤儿出身的他，来到幽冥殿，幸还是不幸？
已经被驯化成这样的他，会有自己的幸福吗？
自己能够给他什么？放他自由？那不是抛弃吗？
将人驯化得言听计从，现在又要放别人自由，就像把野生动物驯化成家养的，失去了野外生存能力，又将它放生。
多么残忍。
石呦鸣相信，什影的心里一定有一团火，他也会爱，也会痛。
现在却懵懵懂懂，被冰封住了。
只要一点星火，就会让他不知所措。
石呦鸣不敢放手，怕他适应不了；也不想放手，因为，他是下一任殿主的人选。
什影其实特别聪明，善模仿，天赋高，也懂人心。
只是他还不懂自己，也不懂自己与长期驯服他的义父的关系，所以才会显得木讷。
当一个特别顺从时，他看起来就不够聪明。
石呦鸣想，什么会是一个人自由意志的启蒙呢？
**，自由，还是爱？
“影儿，你也洗。”
什影尽管有些疑惑，行动间略微迟缓，终究还是背过身体，解开雪白的衣衫，拿过池边的浴巾，快速地擦拭着全身。
这过程中石呦鸣也移开视线，快速地给自己洗了一下。
其实他心中五味陈杂，两人的关系实在是有些别扭，什影包办了自己生活的一切，这种相处模式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怎么去改变。
什影快速洗完上岸，披着黑袍到旁边自己换上了干净衣衫，才捧着石呦鸣的衣衫过来。
这时，石呦鸣起身踏出浴池，拿过衣衫穿上，全程什影一直低着头。
直到石呦鸣说“走吧”，什影才抬头跟了上去。
石呦鸣来到了自己的卧房，什影的房间就在隔壁，原主可以对什影随叫随到。
石呦鸣让什影自去歇息了，才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床，床上整洁干净，是什影收拾的，他真想躺一躺。
但他的目光很快移到了旁边那张散发着腾腾雾气的寒玉床。
说实话，原主确实挺刻苦的，平时也没妻妾成群享受奢华。
那寒玉床又冷又硬，原主愣是睡了大半辈子。
石呦鸣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晚在寒玉床上睡不着时在内心唱“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不过，为了真正成为什幽冥，石呦鸣已经可以面无表情躺上去了。
内力在经脉中自然运转，思绪自然而然地腾飞。
他在想，有哪些剧情是死人的，哪些人是急需自己安排的。
慢慢来，动作大了，引人怀疑，也会引起殿内动荡。
想着想着，也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是什影端来水盆，伺候他梳洗。
说实话，没有什影，石呦鸣真的不知道作为一个boss，怎么去自己做这些琐事。
虽然原主驯化了影子，但石呦鸣觉得，原主也被影子养废了，生活废那种废。
后来，又是影子提来了大食盒，摆满了桌子。
“坐下一起吃。”石呦鸣坐下道。
什影听话地坐下，待石呦鸣动筷他才矜持地开动。
这大概是服从到了极致反而没有交流障碍的体现了，若是其他手下还会客套、惶恐、拍马屁之类的。
什影是虽不理解也会认真执行的，想到这，石呦鸣颇感任务艰巨。
石呦鸣发现他只动他面前的盘子，便换菜到他面前。
“义父，不用……”什影皱眉道。
“本座乐意。”
什影无法反驳，他知道是自己只挑一盘菜动，才让义父这样。
他便每盘菜都动一下。
石呦鸣在观察，对方到底喜欢什么，可惜不太看得出来。
他确实不了解什影，才需要在生活中观察。
可什影太过克制，让石呦鸣的想法落空。
石呦鸣只得作罢。
他用完饭时，什影递过来一张手帕。
他本来是漫不经心地去接的，忽然他面色一白，手帕竟从他指尖滑落。
什影脸上露出惊色，握住了石呦鸣的手指，发现他的指尖竟然在抖。
绝不背叛的背后，是服从还是敬慕？
第5章 5 绝不会背叛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