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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十二岁之前明念还有任性的权利,十二岁后明念身上背负着沉重的压力。

在妈妈日日不停的暗示下,隐约猜到,她未来要用自己的婚姻,拯救妈妈的婚姻。

“念念,你爸爸出轨了,他在外面有了私生子,怎么办?如果那天我怀着孕没去接你放学,没出车祸,说不定早就能给你生下一个弟弟。”

“念念,你祖母重男轻女,如果知道外面的私生子肯定会让我和你爸爸离婚,扶那个小三上位。”

“念念,如果你是儿子该多好。”

“不!女儿也很好!念念,只要你嫁给景家,就能帮助明氏集团,爸爸就不会和妈妈离婚!”

可,景濯是她永远攀不上的那座高山。

他总能轻易而举的看透明念的任何伪装,三言两语让拆穿明念堪称完美的面具。

明念努力了很久,可爱情不是单方面努力就能成功的。

她是公式里的乘数,景濯是被乘数,无论她努力到99或是100,只要景濯是0,那他们俩的结果永远是0。

“念念。”闻雯握紧明念的手,语重心长道:“今晚是Lily的生日宴,她不想太招摇,所以让景濯去跳开场舞,你去和他跳,怎么样?”

“妈妈。”明念抽回手,有些难为情,“这舞不是我想跳就跳的,景濯他不会邀请我的。”

闻雯最听不得明念说这些丧气话,她深呼吸想缓解情绪,但语气还是不受控制的加重,“他不主动,你不会在晚宴前去找他提前商量好吗?你连这点行动力都没有吗?”

“可是……”明念纠结,她不知道该不该和妈妈提起昨天景濯对她说的那些话,那些让她自尊心遭受打击的话。

“没有什么可是!”闻雯下达最后通牒,“跳不了开场舞,你就和他跳第二支,第三支,无论如何我要录下你们俩一起跳舞的视频。”

“视频?为什么要录我们俩跳舞的视频?”明念精致的五官皱到一起,对妈妈的言论充满不解。

闻言,闻雯倏然流下两行眼泪,声音哽咽,“念念,你知道吗?半个月前你爸爸就去沛城找那对母子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妈妈只是想录下你和景濯跳舞的视频,引起你爸爸的注意力,让他记起来沪城还有我们母女俩。”

闻雯十**岁时,嫩芽般的年龄,从小镇到大城市发展,她发廊妹、按摩女都做过,后来在金店干销售时,遇见了书香门第出身的明庆鲁。

明庆鲁是在温室被保护的绿植,内敛温柔;闻雯是从底层爬上来的藤蔓,长袖善舞,或许是因为对方有自己缺少并最羡慕的经历。

两个出身和生长环境相差甚大的人,互相吸引,很快堕入爱河。

长辈的阻拦成为他们俩彼此坚定爱意的催化剂,他们背着父母领证结婚。

社交能力强悍,处事圆滑的闻雯陪着明庆鲁和客户喝酒,陪他创业,扶摇直上。

大多数男人有钱就变坏,永远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

很不幸明庆鲁就是那个大多数。

“妈妈。”明念搂着她发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我还有三年就毕业了,我可以挣钱养你啊,或者我现在就可以兼职挣钱,我不想你那么委屈。”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扇在明念脸上。

“你想过苦日子,我可不想!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骨气的女儿!我辛辛苦苦陪你爸爸走到现在,公司马上就要上市了,你要去我自请下堂,成全那对母子吗?”闻雯脸色铁青,指着明念痛骂,“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 !竟然想让我牺牲用二十多年的青春维系的婚姻,去成全别人!”

对于女人来讲,脸是极为重要的,闻雯动完手就后悔,哪怕再生气她也不应该在明念脸上留下印记。

“妈妈错了,妈妈不该动手打你的,我只是气糊涂了。”闻雯蹲下抱住被打懵的明念,泣不成声地解释:“我真的气糊涂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在短视频上发布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网上还有一万多点赞,她那么明目张胆,你爸不可能不知道,妈妈必须要把你爸爸的注意力抢回来。”

这事闻雯不是没有做过,那年公司刚起步,明念才上幼儿园,丈夫没日没夜的加班。闻雯害怕丈夫骗她,就故意给明念洗冷水澡,让她感冒发烧,只为找借口催促丈夫早点回家。

“一会让化妆师给你涂粉遮一遮,我先出去帮爱容一起布置宴会。”闻雯仰头擦干脸上的泪水,踩着高跟鞋离开明念的卧室。

上午十点,太阳推开白云,普照大地,阳光穿过窗棂 ,随着微风轻拂明念的脸颊。

艳阳高照的夏天,为什么会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

明念抬眸,和镜中的人对视。

镜中的人,目光呆滞,眸底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血管里插着一根根操控丝线,牵动她的四肢和表情。

“上帝啊!谁能告诉我,你的左脸怎么了?”化妆师凯西夸张的嘴成‘O’字形,摆动明念的脸左看右看,“你不知道你是容易留疤的肤质吗?这可怎么是好?”

“凯西,考验你化妆水平的时候到了。”明念迅速调解情绪 ,僵硬扯起嘴角,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拿起化妆刷放到凯西手里,“今天你可有硬仗要打,麻烦你了。”

“唉。”凯西叹口气,也没有多问,顺着她说:“化妆好说,主要是在那之前,你要先拿冰袋消肿。”

*

下午两点,排立整齐的佣人,捧着直升飞机刚运来的各种名贵鲜花去装饰宴会场地。

明念穿着素白棉麻长裙,待到脸上红肿消淡后才下楼。

“念念,过来。”闻雯和几位宾客聊天时,看见明念,招呼她来打招呼。

“你女儿气质真好。” 罗珊娜是国内时尚杂志的总编,看见小跑过来的女人,眼前一亮,给予诚恳的评价,随后问道:“小时候学过舞蹈吗?”

“我家念念从七岁开始学习中国舞,在舞蹈学校时常被老师夸奖是练舞的好苗子,可惜后来因为她爱上了建筑设计专业,就没有让她走专业舞蹈生。”

这套说辞,明念听了N遍,里面真假参半。

真的部分是她确实七岁开始学舞蹈,假的部分是,因为她骨头僵硬,四肢不协调,曾三次被老师劝退,说她不是练舞的那块料 。

但闻雯告诉明念,她小时候梦想就是练舞蹈,而且练舞蹈会让体态优美,对明念未来气质形体等方面大有帮助。

被劝退后,闻雯会拎着大大小小礼物去求老师,只为让老师把承载着母亲期愿的钉子,一颗颗打入她的体内。

每当这个时候,明念会羞涩地低下头装出谦虚害羞的模样,用来迷惑长辈。

三三两两的宾客陆续进来参加下午室内的小型聚会,来往都是Lily多年的朋友,还有安排空中花园布景的负责人也拿着设计图来询问闻雯的意见。

明念见妈妈有些应接不暇,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得到她同意后,明念穿过人群 ,抬眸看到二楼的落地窗前俯视景濯,举高手臂和他打招呼。

嘴角的笑容明媚,卧蚕为弯起的杏眸增添几分灵动,衣鬓香影的宾客和被佣人捧着一簇簇鲜艳的花朵,充当明念的背景。

夏日的太阳是最好的打光板,给她飞扬的发丝和冷白的肌肤镀上一层金光。

微风撩野,浪蕊浮花,明念逆行穿过树聚成森的人群,如清泉朝他奔涌而来。

清澈的水流飘动似绸缎,在日光下波光粼粼,涓涓流动拍打岸边的山石,在景濯心中溅起水花。

这个女人又在搞什么鬼?景濯压下心头那抹异样,回过神时,明念已经跑到他身边。

明念很久不运动,这一会小跑使她额头浮出一层薄汗,她小口喘息着,说:“景濯,我有事要找你商量一下。”

“你说。”景濯留下这句话,就绕过她,快步下楼梯。

正想坐下休息的明念:“?”

明念快速追赶上他下楼,精心涂抹的素颜霜遮不住她脸上因皮肤温度过高,燃起的红光,她手肘撑在吧台上,直截了当地说:“晚上你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不需要和我跳开场舞。哪怕第七支舞、第八支舞我都无所谓,只要能和你跳舞就好。”

冷水注入透明玻璃杯,越过冰块 ,景濯倒完水后,端着水杯在明念眼前晃悠,等明念张口正要说出谢谢时,他抬手,一口饮尽杯中的水。

“跳那么多支舞,你想累死我?”景濯看她悬在空中尴尬的手,哂笑一声,又拿了一个水杯倒满水放在吧台上。

不确定这杯水是给她解渴的,还是景濯想捉弄她的道具,明念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我只是怕晚上如果没有人邀请我跳舞,那我岂不是很尴尬,所以才想求你,能不能在宴会陪我跳一支舞。”

一缕青丝黏在明念白皙脸颊上,樱桃色的双唇一张一合诉说着自己的难处和担忧,黑白红三色拼凑成她的底色,瑰丽浓艳带着纯欲。

景濯心中暗道:没人请她跳舞?她想多了吧。

相处十几年,明念知道景濯最讨厌别人拐弯抹角的说话,所以她一开始就打直球,表明目的。

见景濯沉默,明念转变策略,打感情牌,“你昨天说的话,我都听到心里去了。”

景濯探究的目光凝视她。

“我们认识十几年,虽然经常小打小闹,但这么多年感情,做不成情侣,我们也是朋友,不是吗?”明念脸上是释怀的微笑,“从我记事开始,每年暑假我们都在汉普顿度过,你还记得上一次跳舞是什么时候吗?那年我们俩吵得天崩地裂,冷战好几天,大人们为了让我们握手言和,让我们俩一起在Lily生日宴会上,跳华尔兹。”

幼儿园时候,明念喜欢粘着景濯,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但景濯讨厌身后的娇滴滴的跟屁虫,经常撇开明念,去和其他小伙伴玩耍。

明念慢慢懂事,发觉景濯讨厌自己,也看清父母总是在卑微的讨好景濯的父母,叛逆心理油然而生,明念开始背地里经常枪景景濯的玩具。

景濯含着金汤匙出生,喜欢什么东西,开口父母都会给他买。

其他没主动要的,哪怕他只多看一眼,父母也会在第二天把那个物品不同颜色的款式送到他跟前。

开始明事理的景濯,并不在意明念的那些小动作,把她当作一个任性的妹妹。

直到景濯发现自己刚买还未来得及拆开的全球限量100个的钢铁侠一比一模型,烂在盒子里,肇事者表弟景瑱,担心挨骂,随口诬陷到明念身上。

二人积压许久的怨气变成火药,一触即发,吵得不可开交。

那次激烈的吵架,归根究底是景濯的错,明念再次提起,只是希望引起他的愧疚。

但景濯不为所动,一句道破她的漏洞,“这十年间,你怎么不担心没人邀请你跳舞,怎么不怕尴尬呢?”

明念耸肩羞涩一笑,纤细的肩带的随着她的动作下滑,“当时年纪小啊,满脑子都是学习,哪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去年你没在汉普顿,都没人邀请我跳舞,我一个人……啊……好痛。”明念滔滔不绝说话的时候,门牙不小心磕到了凑上前的水杯,她后腿一步,捂住双唇,瞪着始作俑者。

景濯一脸坦荡地举着杯子,问她:“你不渴吗?”

估计真的很痛,明念眸底泛起一层水雾,她恹恹接过水杯,坐在高凳上不在说话。

莹润白皙的肩颈上那摇摇欲坠的肩带格外惹眼,景濯垂眸,停滞几秒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又饮尽一杯冰水。

“谢谢。”明念模糊不清的声音从手掌里传出。

早就知道她在惺惺作态,景濯虽不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

去年的汉普顿,祖母背地里告诉景濯,宴会上明念很受欢迎,很多人邀请她跳舞,她也都接受了。

下午在二楼看见明念在庭院内垂头丧气的,像一只被拔了毛的白孔雀。

可当她望向自己时,她眼眸深处被倏然点亮的那一刻,足以抵消她的谎话连篇。

“希望你的舞步有所进步,不然我的皮鞋又要遭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