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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怪物03

方思弄站在台阶上僵立了一秒,大脑一片空白,还是没忍住,招呼都没跟前辈打一个,扭头就冲到了那间客房门前,狠狠一推,接着就跟门后面的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那人的姿势,看起来是正要锁门。

四目相对间,方思弄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胸膛里重重一跳。

——真的是玉求瑕。

玉求瑕看到他也是一愣,表情有片刻的僵硬,似乎张嘴想说什么,方思弄忽然用力把他往房间里面一推,反手带上了门。

方思弄的脑子已经不是很清醒了,岌岌可危的理智告诉他这里很快会发生一场争吵,他不想毁了万春华的酒会,也不想让太多人看笑话。

玉求瑕这会儿才算是反应过来,人也一下子站直了。他比方思弄高一点,回过神来想抵抗方思弄就推不动他了。他捉住方思弄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用了点力,隐隐还有点要把他往外推的架势,声音听起来十足的低气压:“你干什么?”

方思弄脱口而出:“玉求瑕,这是你跟我分手的原因吗?”

玉求瑕顿了两秒,然后说:“你先出去。”

方思弄在黑暗中闭了闭眼睛,脑子里还嗡嗡响。不回答?不回答的意思是默认了吗?这就是答案吗?他苦思冥想了两年未果的答案,竟然是这样的吗?

因为花田笑?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太不对劲,太狼狈,太难堪了——分手两年,还在逼着前任追问当年被甩的原因。而且显而易见的,分手后的前任过得潇洒不羁风生水起,只有他一个人耿耿于怀独自痛苦。

太不堪了。

而这个困扰了他这么久的答案,就更不堪——因为花田笑?!

他隐隐觉得答案不是这样子的,但玉求瑕根本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居然拎着他就往门外推,好像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和他说。

很久不见,他不知道玉求瑕的力气居然有这么大,仅仅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控制住,抓他的那只手像个铁箍一样,还能腾得出另一只手来开门。

在门被拉开一条缝的时候,方思弄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断掉了,口不择言道:“我们分手了我是没资格问!但你俩也知点羞好吧?在外面要怎么样我管不着,但这里是万老师的房子!”

玉求瑕的动作又顿了一下:“你在说什……”

而就是这一个微之又微的停顿,改变了一切。当然,这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下一刻,那道门缝急速扩张,又迅速合拢,方思弄感觉就在自己即将被扔出门的当口,身后忽然又传来了一股大力,将他又推回了门内,接着是“啪嗒”一声,清脆落锁。

“哎哟我的哥啊!刚才那些话是好随便就这么说出口的吗?你真当这儿没别人啊?”蒲天白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拍灯,还在那儿沾沾自喜,“幸好我上来得及时……”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摸到开关,甚至……没有摸到墙。

因为没有摸到墙,他往前一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他整个人懵了,回头去看,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不管哪个方向都是黑暗,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哥!哥!方哥!玉哥!哥……别搞我了……”

他叫着,完全没有回应,他的身体在跑,可完全没有在跑的感觉。

整个人仿佛……悬在一片虚空中。

他慌得不行,想哭,可是……也感觉不到自己的眼睛,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脸……

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这感觉太离奇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

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是哪里?

不知道哪个瞬间过后,他忽然又感觉到“自己”了,脚踩到了实地,一下子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随即眼前慢慢亮了起来,也能慢慢看清楚东西了。

可……可他还是不知道……

——这是哪里?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怒吼,从他斜后方传过来——

“为什么啊方思弄!”是玉求瑕,他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好生气,好吓人,简直都带着杀气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方思弄!你有病吗!我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啊!”

“我就操了!”

说完他也许还觉得气不过,一脚把脚边的一块小石头踹飞了好远。

是的,小石头,而且满地都是。

现在他们已经不在那间客房里了,而是在一片……刚拆迁完的废墟里?

天色沉暗,应该是晚上,但由于环境污染和光污染,天空呈现出一片浑浊的紫红色。照明的光来自不远处的楼房,看着也是亟待拆迁,摇摇欲坠。

玉求瑕家教森严,几乎不怎么发脾气——当然这句话的意思不等同于他“不爱生气”,恰恰相反,他很爱生气,但不会这样姿态难看地暴怒,而是用他那副华丽的嗓子引用一些别人听都听不懂的戏剧台词拐弯抹角、阴阳怪气……

不过现在饶是方思弄这个没救的恋爱脑也没工夫思考这些了……但他比蒲天白稍微好一点,没坐到地上去。

他面对着玉求瑕近在咫尺的大怒脸,也只能问得出一句:“这是哪儿?”

蒲天白跌跌撞撞爬起来,朝那两人凑过去,也慌慌张张地问玉求瑕:“玉哥玉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玉求瑕捏着鼻梁喘了几口气,忽然又是一脚踹飞另一颗石子:“操!”

“唔!”旁边忽然传出一个声音,“谁在那儿吵啊!”

玉求瑕回头,看到五步之外居然还有个人,躺在地上,此时正捂着脑袋慢慢坐起来,一个头变作两个大,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但这会儿他不吼了,忽然回到了极静状态,声音听上去有点阴森,“你又是谁?”

方思弄在他后面问:“你不认识他?”

玉求瑕回头:“我应该认识?”

方思弄还没来得及说话,蒲天白抢答:“花田笑!”

玉求瑕:“谁?”

蒲天白:“他很红啊!是XYX组合的花田笑啊!”

“我已经单飞了好吧!”花田笑迅速否认,声音尖得差点喊破,随即爬起来,晃了一下还差点又倒下去,“好了别玩了,你们是谁?带我来这里干什么……玉导?方老师?那这位是……”

蒲天白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郁闷地自我介绍:“蒲天白。”

“哦,你好……玉导,咱们这是……有什么活动吗?”

玉求瑕眉头皱得死紧,问:“你为什么在那间房里?”

花田笑一愣:“什么?”

玉求瑕:“万老师家二楼的那间客房。”

“啊……我喝多了,我不记得了……不好意思,那个房间不能用是吗……”

玉求瑕烦躁地摆摆手,又捏着鼻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忽然,他动作奇大地转身面向方思弄,精致的脸庞一下子变形得都有点狰狞了:“所以你刚刚问我是不是因为他跟你分手?”

方思弄现在也知道是自己弄错了,可又实在编不出瞎话,只能承认:“抱歉……”

“靠!”玉求瑕又骂了一声,转身走了,只看背影都气得不轻。

方思弄张了张嘴:“玉……”

玉求瑕立马打断:“别和我说话。”

走出十几米,又侧过头来道:“还不过来!”

花田笑受不了眼下这个沉默的氛围,干笑道:“没想到玉导私底下这么……真性情哈。”

蒲天白猜花田笑想说的是“暴躁”。

“他不是。”方思弄盯着前方的背影,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蒲天白又心道这显而易见是出了大事,而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护着他,实在是有够没救的。

此时距离玉求瑕发飙已经过去了五分钟,玉求瑕一个人走在前面,他们三个人并排走在后面,中间隔了十米左右的距离。像玉求瑕这种平日里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人生气起来便尤其吓人,周身似乎笼罩着某种莫名的恐怖气场,所以虽然满腹疑问,几个人都不敢上去讨嫌。

倒是玉求瑕忽然步子一顿,侧过头来说了一句:“离那么远干什么?一会儿等着自生自灭?”

几个人这才敢凑近了,由最沉不住气的蒲天白率先发言:“玉哥,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在哪里啊?怎么过来的啊?现在要干什么?”

玉求瑕凉凉瞥他一眼:“是听你说还是我说?”

蒲天白做小伏低:“你说,你说。”

玉求瑕收回目光,在转头的过程中又瞥了方思弄一眼,只是一瞬间,方思弄就感觉头皮一麻,是久违的那种把玉求瑕惹生气了的皮紧感。

玉求瑕望着前方的那栋楼房,开口道:“这里是一个现实中不存在的世界。但是里面的死亡,是真正的死亡。”

方思弄望着玉求瑕的背影,在前方那栋破败而灰暗的楼房背景前,那人像是一只误入深渊的天鹅,狭长雪白的身影显得脆弱又疲惫,好像已经这样孤独跋涉了很久很久。

这样的感觉毫无由来,却异常强烈,让他近乎疼痛地、迫切地,想要抱一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