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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 重逢

那双夜色般深邃的眼睛,仿佛一个魂器,盛着易卿尘的故乡,拴着他的灵魂。

杨原野的视线扫过易卿尘的脸,眼中晃过一瞬间的惊诧,继而化作一副无悲无喜的冷眼,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易卿尘身体里的血瞬间凝了。

“嗬!我没看错吧?!这不是杨大少吗?怎么今儿……来体察民情了?”

说话的是身后那桌一个年轻男人,认出端着盘子的竟是昔日杨家阔少,忙不迭大声地调侃道。

杨原野转头看了男人一眼,冷淡地说:“金少,好久不见。”

那位金少像看见猎物般双眼放光,放下手中的筷子走了过来,余光瞥见易卿尘和他身旁坐着的楚言。

一只大手故作熟捻地攀上杨原野的肩,幸灾乐祸地说:“哥们儿,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位可是楚总的人,快,还不给人家擦擦?”

周遭的目光都聚了来。

只见杨原野轻微蹙了蹙眉,带着标准的侍者微笑,点点头说:“好的。”

他旋即蹲下身子,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易卿尘的脚边,托盘上的白色餐巾已被红酒染污。

杨原野没有犹豫,解开衬衣袖口的两颗扣子,拉起一截洁白的衬衫袖子,去擦易卿尘鞋上的酒渍。

隔着高级柔软的麂皮面料,易卿尘能感觉到杨原野一下一下擦拭的力道。

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杨原野蹲着给自己擦鞋,这怎么可能?

几年前的杨原野还是京北有名的阔少,父亲是鼎鑫集团董事长杨金波,母亲是红极一时的情歌皇后汪曼姿。

不同于一些草包富二代,杨原野是京北大学临床医学系高材生,头脑好得要命,妥妥的天之骄子,一出生就在罗马市中心。

痞帅痞帅的外型,极富攻击性的浓颜,浑身的风流劲儿。那些追捧者们,青春少艾,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喂给他。

不像别的学生那般书卷气,杨原野成日背着他的马丁吉他,穿一件带铆钉的黑皮衣,跨上价值七十多万黑红相间的杜卡迪摩托,轰隆隆地穿梭在风里,叛逆桀骜,对着世界竖中指,游戏这人间。

升大四那年暑假,杨少爷走进“弄潮音乐工作室”,准备写歌发专辑。在一众音乐制作人中,他独独选中了那个立在角落、白衣猎猎的易卿尘。

彼时,杨原野是天上星,易卿尘是脚下泥。

易卿尘还记得,当年只有十九岁的杨原野是何等的桀骜飞扬。

记忆中总有这样一幅画面,那是杨原野站在丞相胡同,扬了扬下巴,冲着他喊道:“易卿尘!我鞋带儿开了,过来给我系上!”说着,双手撑住身后的矮墙,噌地跳坐上去,漫不经心地开始晃荡他那两条比命还长的大长腿。脚上的球鞋是昨天刚加价买的限量版,一万八千块一双,相当于易卿尘半年的工资。

“喂,我又不是你保姆。”易卿尘仰头看着他,“再说,我怎么也虚长你三岁,老师没教过你尊老爱幼吗?”

杨原野漫不经心地一咧嘴:“哥,我这不是在给你机会‘爱幼’嘛,别不领情。”

说着,杨原野一只脚伸过来,差点踹到他40块一件的佐丹奴白色T恤。

“行,少爷说得对。”

易卿尘压着火气,低眉顺目地给他系鞋带,杨原野则仰着脑袋望天儿,口中哼着自己刚瞎编的歌。

那些画面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曾经不可一世的少爷如今正半跪在地上给他擦鞋。

大脑轰地一下炸开,易卿尘猛地站起身,慌乱地喊了一声:“够了。”

音调有些高,周围人群一下子安静了,大都疑惑地盯着他。

杨原野手上擦鞋的动作停了,身子半跪着,却没抬头分一束目光给他。

楚言见状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小尘?”

他一时像被夺了舍,说不出话。

见易卿尘紧抿着唇线,楚言起身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先坐下,一边对着杨原野说:“没事儿了,都是不小心的,我们不会计较,你先下去吧。”

杨原野的目光似乎在楚言的手上停了一瞬,又很快收回视线——那双手正轻轻拍着易卿尘的肩膀,温柔地体恤安抚。

司徒寒远远瞧见这边出了点儿状况,隔着半张桌子说道:“楚总,别和这种人一般计较。”

声音雄浑,却异常刺耳。

杨原野面无表情,捡起地上的托盘和酒具,直起脊梁,平静地说了句“抱歉”,转身便走了。

“这怎么回事儿啊?”某个老板冲着金少打听八卦。

“你们不知道吧,他就是杨金波的儿子。”金少爷答道。

“杨金波?鼎鑫的杨金波?……”

金少爷眉飞色舞:“就是鼎鑫的杨金波,不过现在可是失信名单上的老赖了!老杨变老赖。我听说他躲到美国去了,还以为他们全家都跟去了,没想到,竟然留个儿子在这儿还债,太好笑了。”

桌上一位女士唏嘘道:“他儿子居然在这儿当服务员,我听说这位鼎新太子爷曾经在二代圈里很受追捧的,他妈就是大歌星汪曼姿,怪不得他生得这么帅,唉,可惜……”

邻座撇嘴道:“你可怜他干嘛?他老子赚钱他跟着享清福的时候,怎么算?”

“也是,啧啧。”

人们在这儿高人一等地议论着别人家的落魄,评判别人的失意。

易卿尘脑子嗡嗡作响——老赖?杨家破产了?什么时候的事?这怎么可能……

慢慢地,易卿尘耳中空然一片,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人群在拉扯口型。血色从他的脸上一点一点地褪去。

“……小尘?小尘!”楚言用食指关节连续地敲了敲易卿尘面前的桌面。

易卿尘惊慌地抬头,对上楚言关切的目光。

“骆太太在问你话呢。”楚言提醒道。

“……”

他心绪难平,顾不上骆太太:“唔,不好意思,我要去一下洗手间,先失陪了。”易卿尘没敢看楚言的反应,起身迈步快速走出了宴会厅。

回京北第一天就撞见杨原野,这完全出乎易卿尘的预料。

他逃了这些年,就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他自以为已经把那个人从人生里擦除了。没想到重逢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这样戏剧性,而他甚至不确定杨原野是不是还认得他。

回想刚才那一幕,杨原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又如陌生人般没有任何情绪地移走了。

也好,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可为什么心里会这样难受?仿佛五脏六腑都搅合在一块儿,让他甚至有种想蹲下呕吐的错觉。

易卿尘懵然往前瞎走,不觉间竟出了半身冷汗,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楼,独自站在院子里。

面前是一棵硕大的广玉兰树,洁白的花朵一簇簇挺立枝头,宛如一树芭蕾。这个季节的京北,就属广玉兰开得最好。

易卿尘站在树下,倚靠着粗壮的树干,深吸了一口气,希望靠着那沉郁的香气安定安定心神。

忽然间,一股微弱的汽油燃烧的气味,夹杂着摩托车启动的声音,一并传了来。

易卿尘脑子瞬间变得更乱了,心跳越来越快,身体不听使唤地顺着声音往外走去。

黄橙色的路灯倾泻着洒下来,笼罩着一个人凌厉俊朗的侧脸。伴着排气管的轰隆隆声,那人正跨在摩托车上,抽着一支烟。

一豆橙红色的光点在他手指间忽明忽暗,杨原野低垂着眼睫,一片青白烟雾的笼罩下,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七十几万的杜卡迪摩托不见了,如今杨原野胯.下的是一辆国产贝纳利752,均价人民币四万七。

摩托车前灯直射着易卿尘的正脸,他下意识抬起手半遮住双眼。

待眼睛慢慢适应了强光,易卿尘放下手,努力地去看清杨原野。他的样子几乎没变,剑眉星目,依旧喜欢穿黑色,一条腿踩着摩托车脚蹬,另一条长腿荡在地上,还是那个散漫不羁的模样。

杨原野终于抬起眼皮看向他,两道视线在暖黄的路灯下重逢、交织。

“阿野。”

易卿尘唤他的名字,声音像刚从游泳池里上岸,尾调止制不住地发颤。

杨原野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眸底闪过一丝深色,嘴角微微抽动。

周遭是那么安静,易卿尘的指尖捏紧又松开,心脏突突地跳,没有规律可言……他尽力想平稳波动的心神,可没有用,心在嗓子眼里跳得生猛,身体不自觉地向前走,离人越来越近……

易卿尘不知道要说什么,太多情绪拥堵在胸腔,简直要化作一把利刃,把他整个刺穿。

而杨原野此刻正看着他,让人猜不透情绪的盯着他。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好久不见……”

过去的那些年,易卿尘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梦,和久别的人重逢,像一场盛大的复活,恐惧又紧张。

怕他看过来,又怕他不看过来。

梦里的杨原野也是不说话的,毕竟梦境也受限于易卿尘自己想象力的边界。他实在想象不出,当年那样的分别之后,如果有机会再见面,杨原野会对他说些什么。

易卿尘真的很想知道。

只见杨原野将手里的烟头随意地扔在地上,顺脚踩灭了那半明的光点。他看着他,微微张开嘴巴,薄唇一张一合,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口子:

“闪开,好狗不挡道。”

空气中每颗弱小的浮尘都凝固住了。

“……你、你说什么?”

易卿尘懵然地钉在原地,仿佛挨了一记辛辣的耳光。

夜色暗无边际把他吞没,灰扑扑的路灯发出吱吱的电流声,汗腺泌出一万颗细冷的晶体。

他呆望着杨原野,难受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夜风吹起他的额发,琥珀色的瞳仁仿佛仍在倔强地期待着什么转机。

杨原野十分冷淡地戴上头盔,透明面罩阻隔所有和外界的连结,脚上一踢,摩托支架收上去,握着油门的右手狠狠一拧,气缸带动排气管发出又一阵轰鸣。

伴着一声尖锐的机车鸣笛,摩托高速启动,易卿尘来不及向一旁侧身闪躲,机车就擦着他的鼻尖,头也不回地呼啸而去。

后视镜中,只见一个男人冲向车道,跑去扶住了险些摔倒的易卿尘。

迎着夜风,杨原野收回后视镜中的视线,用力闭了下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冷凝的目光望向前方,油门捏得更狠了些……

“小心!”楚言扶住易卿尘,语气里带着紧张的责备,“这是怎么了?”

易卿尘像一具满是裂纹的石膏雕塑,楚言疑惑着抬头,看向那辆摩托车越来越暗的红色车尾灯,问道:“你认识他?”

“……嗯……他是……”

是啊,他是谁?易卿尘磕磕绊绊,找不出一个词描述他俩的关系,他不明不白就开始道歉,不知是对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被楚言拽着回到之前换衣服的那间休息室,坐进沙发里。

良久,易卿尘出走的灵魂才再次回归本体,理智上升。看到楚言一直坐在对面,心中十分尴尬惶恐,易卿尘不安地站起身来,自我检讨道:“楚总,对不起,我失态了。”

楚言对他一向和煦,此刻却罕见地板起脸来:“易卿尘,你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吗?有多少人跪着求着能得到这个机会,你在干什么?你如今什么都不是。别人都在努力向上爬,你只要开小差,就会被人踩死。这里是真实的名利场,不是游乐园。”

易卿尘的皮肤本是冷感的白,此刻却不是莹白,而是惨白。

楚言看着他,眉间的纵纹加深了,语气变得更加严肃:“给你一分钟,想清楚,要不要跟我回到那张桌子上去。还是说,我这就让人送你走?”

易卿尘低着头,矮桌上薄荷酒里的冰块早化成了水,融在酒液里,不着痕迹。可是他记得,那两块冰块,曾是紧密相连的。

楚言说得一点都没错,他是无名之辈,微小如蜉蝣,只能咬牙坚持,受尽打压,盼着有一天能抵达彼岸。这是一个平衡的世界,苦胆自品,没有人逼你,也没有人帮你。

他不能放弃,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楚总……”易卿尘压制住所有情绪,眼里恢复了清明,暗暗攥紧了拳头,“是我错了,我这就跟您回去。”

楚言沉默地盯了他几秒,随即舒了口气,终于神色稍作缓和,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尘,那不是犯错,而是你的选择。”

第2章 002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