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钟无奈地耸肩摊手，语重心长道：
“小顾啊，我们验尸需要家属的同意书。
没有家属的许可，你只给我把尸体送过来，老夫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我记得在特殊情况下可以先行解剖。”她仍然不甘心地说道。
他依旧不慌不忙，“那也先得确认这是刑事案件呀。”
“没错，”一旁的林可卿点点头，接着补充道，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二十九条规定，
对于死因不明的尸体，公安机关有权决定解剖，并且通知死者家属到场。
家属是否到场、是否同意，不影响尸体解剖的进行。”
“小姑娘不错的嘛，法条背得滚瓜烂熟。”
唐钟笑着的眼眯成一条狭长的缝，称赞完后又接着对顾子衿说道，
“只有公安机关认为死者死因不明，为了查明死因、收集证据，
才可无需事先征得家属同意，有权决定进行解剖。”
“现在线索太少了，我们不验尸取得更多的线索，怎么证明这是刑事案件？”顾队急得又喊出了正太音。
“小顾呀，有些事情可急不得，这个问题就像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唐钟和蔼地安抚着，话音调转询问另一个人道，
“小林呀，你说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呢？”
“这个问题嘛……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蛋总归是鸡生的。”
学医出身的林可卿在他的暗示下已分明他所指的答案，俏皮地跟着唐钟故弄玄虚。
“蛋是鸡生的……”顾队喃喃自语道，忽然眼前一亮，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说要先从死者家属调查。”
唐老捋了捋下巴上的灰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呀。
不管是验尸许可，还是死者死亡的真相，可是都跟家属脱不开关系的哟。”
“可是死者家属好像直到现在还没出现，就像还不知道陈若楠已经……”林可卿一针见血道。
“对啊，以前从来都是人死了，家属追着要真相……
这还是头一次人死了却无人过问。”顾子衿点点头应和道。
“小林呀，这就是顾队长的职责所在了，调查审问可不在我们法医的工作范围之内哟。”
老唐边说边解开白大褂的纽扣，脱下后有条不紊地挂在更衣室的衣柜里，最后掏出手机打开了麻将。
“小林呀，过来休息一下吧，养精蓄锐才能更好工作嘛。”唐钟热情地招手邀请林可卿。
她右手搭在左手腕的表盘之上，微微颔首弯腰以表敬意：
“谢谢唐科长，但我想先去取得验尸许可，我先跟顾警官一起去拿到验尸许可吧。”
“好，乖孩子去吧。”
耳边只听得到他们渐行渐远整齐一致的脚步声，唐钟望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
“小林这孩子还真是固执呀。”
反应过来后又噘着嘴连连称赞，
“对待工作认真负责是好事，小林这孩子固执得可爱，这么上进看来是随了年轻时候的我呀。”
“这一点跟隔壁刑警支队那小孩儿倒是挺像的，”他又看了看窗外两人的背影，眉眼不自觉地弯弯，
“很适合一起并肩作战嘛，连脚步都这么有默契。”
·
金林市局的技侦科办公室里，不同部门的侦查人员共用一个空间。
金林市很小，小到一般人报警都是为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鸡毛蒜皮小事，小到很少有命案发生。
于是网安、痕检……都被放在一个大办公室里。
“小宇，找一下死者陈若楠家属的联系方式，我们需要家属签订的验尸许可才能解剖尸体。”
“我早就查到了联系方式，只是一直联系不上他们的人。”一个略显尖锐的嗓音从电脑屏幕后面出来。
林可卿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人，他的身形隐匿于电脑之后。
不过还是可以从他细碎的动作分辨出，他正在对着镜子打理自己的头发。
她的目光首先停留在他的桌面，电子通信设备被收纳得整齐有序。
眼波流转之间，视线紧接着落在那人的穿衣打扮。
一件简单的粉色T恤，上面还印着一个卡通图案。
下身则是一条宽松透气的棉麻短裤，甚至还盖不住他的膝盖。
再则是一双没什么特别的运动鞋，视线随之往上移去，长筒白色短袜包裹住三分之一的小腿。
还不等见到那人的庐山真面目，林可卿便断定他是个gay。
对于同类的判断，她不会错的。
更何况还有gay达的提醒。
“这位是？”一个女声传来。
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林可卿找到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颇为可爱的女孩儿。
她的视线也停留在林可卿的身上，探寻的眼神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哦，这位是新来的法医。”顾子衿若无其事地介绍道。
众人闻声望去，来者身材高挑而又纤瘦，一头发梢微微卷起、利落的长发，没有杂乱的刘海修饰，露出光洁平整的额头。
她美得极具攻击性，典型的浓颜，圆润的鹅蛋脸加上硬朗的五官倒显几分英气。
就连空气都为之凝滞，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的衬托下，显得黯然失色。
她的五官精致而立体，浓密长直的睫毛随着眨眼而扑闪扑闪。
五官比例恰如其分的好，不显小家子气的同时也不会太过男气。
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勾出迷人的微笑，那双眉眼仿佛是一口黑洞，勾着人的目光朝她聚集。
如果她站在舞台上，那么她便是聚光灯唯一的焦点——唱跳全能的爱豆。
可当她眉头微蹙着垂下眼眸，又叫人心生怜悯我见犹怜。
“好漂亮啊，”瑶瑶眼放金光，眼中闪烁着由衷的欣赏，哈喇子掉了一地，“好像电视剧里的女明星。”
众人的视线都被她吸了过来，向林可卿看去。
谭子豪也在这时向大家提起：“我跟你们说过的，她就是今天上午案发现场碰到的新来的法医。”
“豪哥，你可没说过新来的法医这么漂亮。”瑶瑶眉飞色舞地调侃道，“你该不会是怕有人跟你抢吧？”
“咳咳。”顾子衿闻言响亮地咳嗽两声。
她心中却不由得暗自腹诽：林可卿有这么抢手吗？
“好了，进来了就该干正事，如果整天就会打扮，跟花瓶有什么区别？”
顾子衿意有所指地打断他们的对话，却在不知不觉中也承认了她的魅力。
身后的林可卿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这是醋了？
“别八卦了，都动起来。”
她抬眼望向墙上挂着的钟表，“来不及了，我们直接过去找人，小宇查一下死者家属地址了发给我。”
“然后查一下死者学校论坛或死者的社交账号有没有什么线索；
子豪你待在局里把物证分析一下，教室人多物杂，查验指纹的作用性并不大，重点放在密室环境及死者身上之物。”
一番交代后，她回头看向瑶瑶，“瑶瑶你是想待在局里协助他们还是跟我们出外勤？”
“我待在局里吧，你们两个人已经够了，省得我去了帮倒忙。”瑶瑶考虑后回答道。
顾子衿的眼珠子不时地往身侧瞟，嘴角也噘成一个傲娇的弧度，
“谁说是我们两个人出外勤了。”
明明上一句自己才说的“我们”，这会儿倒是翻脸不认人了。
“哦？是吗？不需要我的话那我就先回法医科了。”林可卿侧过身去，佯装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当然需要！”察觉到两人之间奇妙的氛围的瑶瑶斩钉截铁地说道。
“顾队她只是不好意思而已。”不知两人前情的她口误遮拦地说着大实话。
林可卿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顾子衿，笑道：“哦？是吗？”
“那这样的话，顾队面对喜欢的人，也会不好意思吗？”
她往前凑了凑，贴在顾子衿的耳侧，低声询问道。
“我没有喜欢的人。”她红着脸撇了撇嘴角，用只有她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的。”林可卿轻声笑起来，温柔地调侃道，“你是直女嘛。”
最终两人还是肩并肩地走出了办公室大门。
望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背影，瑶瑶看得如痴如醉。
直到两个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她才抬起手肘戳了戳杜程宇。
“你觉不觉得她们之间有点点暧昧。”
杜程宇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你这是腐眼看人姬。”
“反正我是不乐意无加班费还要加班的，林法医明明是法医还要参与刑侦，这不是爱是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这条懒虫不去……”杜程宇突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冲她挑了挑眉，
“话说你这么爱，怎么不跟着去了现场磕cp？”
“你懂什么？cp最大的魅力来源于cp粉的想象力，我去了不就是24k亮瞎眼的电灯泡吗？”
杜程宇嘿嘿一笑，“有道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
林可卿轻踩油门，越野车缓缓启动，她抬眼扫过后视镜，语气诙谐，
“司机专车专送的感觉，顾警官觉得如何？”
顾子衿将抑制不住的嘴角强行压下去，时而上扬时而下撇，看起来倒像是个滑稽的小丑。
“又不是我让你给我当司机的。”话到嘴边便成了最伤人的刀子。
林可卿不以为意，嘴角仍然挂着笑容地道歉：“对不起。”
“突然道歉做什么？你做亏心事了？”顾子衿狐疑地看向她。
谁知她一脸正经地替自己找借口，“亏心事倒是没做，只是不该那样逗弄你。”
“为什么？”她被勾起兴趣，侧目期待着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