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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夜照亮了夜

徐婉私下去跟消息灵通的桃子打听,对方说陈燃闷在录音棚里好久了。

一个月多后,陈燃终于有时间去见一见喻兰舟。

没想到对方见她第一面就是皱眉。

陈燃的心脏揪痛了一下,尴尬笑笑把U盘递给她:“您听一下,可以吗?”

看着文件夹里的十余首新文件,喻兰舟问:“花了多久?

陈燃摇头,白白的脸也跟着一块儿晃,笑着说道:“不知道,缩在屋里不知道时间了都。”

怪不得呢。活像没见过太阳的吸血鬼,脸上又比前一阵消瘦许多。

喻兰舟问:“吃饭呢?”

“就在公司食堂,一天两顿。”

“为什么?”喻兰舟注视着她,目光很深,像是要把陈燃看穿。

陈燃指尖搓着牛仔裤的纹路,局促着答:“没什么时间。”

刻意在卖惨一般,惹得喻兰舟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接着她点开那首命名为mama的歌,戴上耳机认真听过后,点点头称“可以,不错”。

喻兰舟的标准向来严格,能得到这样的评价已是不易。

陈燃对妈妈的印象已残存无几,但鼻尖偶尔会记起她的香气。

所以她在词中写:

茉莉一样,暖光一样,流水一样。

许多次,她都会在睡梦中梦见妈妈爸爸。

梦里他们一家三口在大理湖边,面对着蔚蓝的湖泊,穿着橙色羽绒服。陈燃骑在爸爸脖子上,高举双手。唱《路过人间》。

他们去世的时候哪里有《路过人间》这首歌呢。

意识到这件事时,陈燃会从梦中惊醒。

回过神来时,喻兰舟正听着后面几首歌。于是陈燃在一旁端正坐着等待。

半个小时后,喻兰舟摘下耳机。

陈燃问对面坐着的冰肌玉骨的人:“这几首歌,有失23的水平吗?”

“没有,很好。”喻兰舟手撑在额侧,指着屏幕上的歌名《长记风花》问,“主打曲会定这首吗。”

开头以吉他扫弦为主,听起来像是在苍茫云海之中。接着是婉转悠扬的笛声插入,然后是陈燃醇净的低音轻吟。

很工整出彩的一首歌。

“是的,您怎么知道。”

“猜的。”是最具23特质的一首歌,不愤怒,有点治愈感。

“但就我个人而言,更喜欢之前的《嘲辞》。”

在当下平台,更容易激起共感。

“那就更换为这首。”

“也不必,”喻兰舟从鼻尖哼出声轻笑,对她有些无奈,“陈燃,你能不能果断一些,坚持自己的想法。做什么事情不要犹犹豫豫的。”

“哦,好。”陈燃垂下头。坚持自己的想法,喜欢谁的想法。

在想什么啊。

喻兰舟看着她竟然从脸颊处开始染上粉红,蔓延到耳后根。

本来,所有人看到陈燃那张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脸的时候,无论在意不在意,或多或少都会感到局促。

但如今那张脸呈现出害羞的表情,就特别稀奇。

喻兰舟定了定,说:“你从这里面再挑出来几首,替换之前的。发布就定在下个月6号吧,你跟杨景鸥说一下,就说我说的。”

“好。”

一切尘埃落定,陈燃起身道谢:“谢谢您。”

“没事。”喻兰舟微一抬手,“还有,不要再往这边跑了,你们的老板是喻听舟。”

“可喻老板并不会指导我。”

“那我会吗?”

“您不是已经指导了吗。”

喻兰舟哪里做了什么,不过都是借口。

陈燃靠近她的借口,和她想让陈燃靠近的借口。

喻兰舟右手捏着细腕表表身,已经是晚上8点了,问:“吃过饭了吗?”

“没。”陈燃回答得很快,声音跟掐着秒表跑100米那样冲了出去。

“……还没。”

喻兰舟看着陈燃因消瘦而有些凸起的白皙锁骨处,说:“走吧,一起。”

卖惨有用。

陈燃的心瞬间因为这几个字而雀跃起来。

故作矜持地问:“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

车开到一家南法餐厅前,陈燃跟在喻兰舟后面走进去,用目光小心地一寸寸试探周围,包括但不限于奢华的装潢,其他食客的举手投足。

坐到位置上后,喻兰舟对陈燃道:“我随便点些。”语气还是疑问语气,但是很浅。

原本按照礼仪应该稍微客气一下把菜单递给陈燃,询问她要吃什么。

但她似乎看出了陈燃的局促,照顾似的提出自己点单。

陈燃点点头。

菜品很快被呈上来。

喻兰舟的吃相很慢条斯理。右手边备着一杯纯净水,偶尔端起玻璃杯抿一口,姿态优雅。

更多时候,是在看着露台旁的喷泉流动,没怎么动筷。

陈燃动作克制,却在想:这些东西摆盘精致无比,但好像有点吃不饱。

于是频频把筷子伸向看上去像主食的普罗旺斯炖菜。

在喻兰舟偶然看了她一眼时,陈燃抬眉道:“这个很好吃。”有点像欧洲版地三鲜。

又掩饰性地舀了下土豆汤,发现已经见底。

目光下意识寻了一眼,喻兰舟的那份只动了一勺的土豆汤还在她的左手边。

陈燃刚要试探着问出能不能把她剩下的那份给自己,喻兰舟就叫来侍应生:“这个土豆汤再来一份。”

又指着陈燃下筷比较多的菜类,“这些也都再各来一份。”

侍应生走后,喻兰舟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望着她,目光悠然,有些水波的颤。

计划失败。

陈燃攥了攥手心。

喻兰舟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她滑开屏幕,在看到信息时表情显得停滞,眉头皱起,脸色变得严肃。然后拇指和食指撑着放大屏幕,又看了看,把屏幕朝下。

待陈燃把新端上来的东西消耗个差不多时,喻兰舟把纸巾递给她,忽然开了口:“关于你的这两年,有没有话跟我说?”

陈燃摇头。

喻兰舟换了坐姿,翘起二郎腿的动作被她做得矜贵自然,说:“那我换个问题,有没有对我撒谎。”

“您终于对我有了一些关心。”陈燃露出了一种像是慰然的笑,点了下头,“是,我对您撒了谎。我没有上大学。”

前两天,桃子跟她通过气儿:

喻兰舟只让徐婉查了一下她上的大学,还没有派人去询问她的这两年。

喻兰舟低头望着陈燃的表情,像漠不关心。

“您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不上大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问的是你对我隐瞒和撒谎这件事。”

从平京大学MBA优秀毕业生喻兰舟口里说出这句话,陈燃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讽刺。

“我还隐瞒了别的事,撒了别的谎,您要再问问吗?”

“不用了。”极为平淡和松散的语气。

一个刚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没去上大学,金钱肯定占了最主要的因素。

自己的那句“不要让心思见光”或许就是答案。

在预感到过去的错误即将被揭开时,喻兰舟选择逃避。

后来自己也从来没找人去调查过陈燃的去向,大概是不想看到她过得不好的信息。

喻兰舟不想自愧。

夏天就快要结束了。

陈燃感到惋惜。她盯着喻兰舟手旁的玻璃杯杯壁上滑落的水珠出神。

但转瞬间喻兰舟又想到了什么,继而问:“这几年,你一直没跟喻昼联系吗。”

“没有。”

喻兰舟心中起了莫名的烦躁,“我当时并没有不要你和喻昼继续联系的意思。”

“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联系?”

“我想走出来一条清白的道路出来。”

喻兰舟的声音很低,“清白?和喻昼又怎么不清白了。”

陈燃抬头,无辜又委屈地看了她一样。

我是这意思吗……

喻兰舟沉思着:也就是说,因为自己那句话,陈燃彻底断了和喻家所有的联系。

孤儿院也早已不再是她的归宿。

既然清白,那必定艰辛。

如今看到的陈燃执勺的手,手指头上该有的小月牙一个都没有。头发也不是水润光滑的,发尾末端反而泛着营养不良的黄。

陈燃不是没有注意到喻兰舟之前好几次都往她的发梢看。那样打探的目光让自己的肢体动作都变得不自信。

尽管在来听喻兰舟的演奏会之前,她已经花费了两个月的精力来休整自己的身体,使它看起来尽量体面些,但依旧会因为这发梢新冒出来的微黄而感到无奈。

该再染次发的。

她听见喻兰舟淡淡问“那么你这两年,在忙什么。”

过着怎样的生活?

陈燃也不知道。这两年的日月就这样过去。她从出狱后来到平京,好像就一直在忙生计,忙于还自己欠下的“债”。

近一年内陈燃做过无数份兼职。电销,扫码,发传单,送外卖,咖啡店店员,服装店店员……

彼时她的工作频繁更换着,要尝尽这世间所有的苦累,来抵偿罪孽。

最长久的一份工还是在酒店后厨刷盘子。

许多客人选择在年关时结婚,每场婚宴都要用上大量碗碟,冬天时热水供应不上,陈燃因此而重新开始生冻疮。

夜晚时冻疮发作,绝望连同瘙痒和疼痛一起,蔓延铺过她整个天地。

扣除租房被扣留的押金2000元,电销老板跑路没拿到的4210元,一年半共剩下了43411元工资。

又都交付出去。

她连生存和还债都举步维艰,居然还想着做幻梦。

在酒店认识的一同打工的十八岁女孩回老家杭临去了。

朋友圈里发着照片:他妈妈老早就准备好啦,我们俩的婚房。即将装修。

她打来视频电话向陈燃询问近况时,陈燃隔着屏幕与她碰了碰啤酒罐。

陈燃想,这世间怎么没有施予我的一抹温情。

女孩问她:“为什么不去别的什么地方?在平京生活压力太大了。”

每天跟着地铁里鱼贯而出的人群庸庸碌碌,陈燃也觉得一腔腻烦,可她却又说:“其实哪里都好,除了杭临。”

“杭临怎么了?”

陈燃单手拉开另一罐啤酒的拉环,饮了两口后说:“杭临有喜欢的人在。”

-

此刻陈燃回过神来,回答喻兰舟的问题:“在忙着生活,喻老师。”

其实更应该用“生存”这个词的。

喻兰舟有着天地纵容的运气,而陈燃有跟随一生的坏运气。

喻兰舟确实没吃过什么苦,所以她无法对陈燃的经历有任何惨痛的真切的想象和感受。

“那我就不再过多过问。祝愿你以后的生活,一帆风顺。”

有自己在旁边,陈燃应该不至于再过得很差。

“谢谢。不过喻老师,您再多问我一个问题吧。”

“问什么。”

“问《深海》词里的‘那人’是谁。”陈燃眉头放松,藏在背后的手颤抖着。

她眉目温柔,想以再一次的主动走向喻兰舟,说:“要问吗?”

“问。”喻兰舟还是看到了陈燃的紧张。

她顿了顿,然后舒声问,“是谁?”

“是Y。”

陈燃眼睛明亮地看着她,像一闪一闪的星星。

是你喻兰舟。

“我知道了。”喻兰舟没给出什么反应,同上次陈燃质询她是否是Y一样,“回去吧。”

意料之中。陈燃说服自己不觉得失望,心却还是空了一下。

她盯着喻兰舟走在前面的背影,站在原地微微发愣。

“跟上来。”

“哦。”像有清透的水滴砸在陈燃心上。

陈燃走在喻兰舟身旁微微靠后的位置时,心里涌生起了莫大的虚荣。

喻兰舟穿着白色垂感印花衬衫,和陈燃看不出来材质的黑色长裙,清冷而贵气。

走在这样难以靠近的人身边,陈燃像是领了全校第一的奖学金后从台上走下来那样。

她拿捏腔调作态坐进那辆低调却奢华的豪车里,忽然有点想看看这辆豪车大灯的流星雨,现实中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却又想:自己果然还是爱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