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咋了？”秋宝轩的尾音往上挑，不知道他是啥意思，反正涂周听着像挑衅。
涂周乖乖地闭嘴。
“对了，你找人打听了一下你的家庭。”
涂周猛地一怔。就职前，Linda已经提过会稍微调查一下他的家庭背景，这是秋叶集团的传统，因此涂周没有什么疑虑。现在秋宝轩突然提起，他忽然觉得很尴尬。
他知道自己无父无母跟着哥哥生活吧？他知道他不仅是个孤儿还是个私生子吧？从小被人背后议论到大的涂周心虚起来。
“我想了一下，你确实很穷啊，所以……你贪钱，我觉得也可以理解吧，总之就是，我原谅你了，你继续干下去吧。”秋宝轩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指。
“继续洗啊，愣着干嘛？”秋宝轩皱着眉仰头看涂周。
“嗯。”涂周应了一声。
秋宝轩满意地收回视线。
涂周继续揉他的头，估计秋宝轩被揉得太舒服了，声音都慵懒了起来：“所以，为什么你父母那么早就去世了？”
涂周苦笑了一下：“出车祸了。”
“那你伤心吗？”
“当然伤心啊，那时候才十岁，知道以后嚎啕大哭，身边没有一个人，很慌。”
涂周说完就沉默了，惹得秋宝轩也跟着沉默不语。秋宝轩没什么在乎的人，谁去世了他都不咋伤心，也不全是，嗯……如果萧天去世了他可能会有点郁闷，反倒是父母去世，他大概不会伤心。
但看得出来，涂周会伤心，至少在他十岁那年，这几乎是晴天霹雳的消息。
亲人去世这件事，对爱他的人的打击先是肝肠寸断，再是绵延不绝。他记得苏唤春外婆两年前因病亡故，苏唤春哭了整整一个月，此后再接触外婆两个字，会很明显地愣神，看着都要碎了。
涂周在身后安安静静的，秋宝轩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是我爸妈去世了，我好像不会有什么感觉。”秋宝轩说，“所以我感受不到，不知道怎么说……”
“其实没什么啦，都过去很久了，很多事都忘掉了。”涂周知道的，秋宝轩似乎想安慰一下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
“谁撞的？肇事司机抓住了吗？”
“不是，”涂周解释说，“当时那个情况，是我爸妈去爬山，下来的时候坐了大巴车，整辆车从盘山公路冲了出来，全部人都没了。那件事好像还上新闻了。”
“什么？”秋宝轩显然受到了惊吓，“我好像看过那条新闻……”
“本来我也要跟他们一起去的，可是他俩说要度蜜月，我就在家写作业了。”涂周歪歪头，叹了口气，“如果去了就好了。”
“……你说啥呢？”涂周突然说起丧气话，秋宝轩有点招架不住。
“我好像一直是我哥的负担……”涂周闷闷不乐。从他失去亲生父母的那一刻，涂方差不多是被迫忘掉了夺父之仇，养着那个带给他不幸的小孩。如果不是涂周，涂方现在已经结婚了吧。
“对哦，那时候，你哥在哪？”秋宝轩想起来，为什么父母去世之后涂周“身边没有一个人”。
“涂方他在他自己家啊。”涂周想当然地回答。
“你们不是一家人吗？”秋宝轩疑惑地问。
涂周才意识到秋宝轩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个私生子。他很快反应过来：“哦，我爸离过婚，我和涂方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小时候每个人问他和涂方的关系，他都会这么回答，这不算撒谎，只是隐瞒了部分事实。可是最后大家都会知道真相，流言蜚语是无孔不入的。至少，在最初，他曾试图挽救自己的形象。
有人骂他虚伪，但他只是没有办法一下子把不堪的真相提溜出来给别人展示。
“这样啊。”秋宝轩若有所思地说。
后来秋宝轩就没讲话了，他舒服地打了个哈欠，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涂周用毛巾裹起他的头发吸干水分，又拖了一台烘干机出来，放在秋宝轩的头下边。有钱人就是会享受，连吹风筒都不用，往烘干机旁边一躺，头发三五分钟就干得差不多了。
烘干机发出了些噪音，但是秋宝轩完全没有被吵醒，真是天生睡眠圣体啊。涂周感叹。
他坐在秋宝轩脑袋旁边，撑着头看他蓬松的头发在风中飘动。
在佣人们眼里，秋宝轩挺单纯的，想什么很好猜，一方面觉得他有点可怜，一方面这种可怜又会被他巨大的财富掩盖抵消，都这么有钱了，可怜点也是他应得的。
他想起方才秋宝轩说的，如果是他爸妈去世，他估计没有任何感觉。秋宝轩甚至比涂周还像一个孤儿。
回想自己的人生，涂周觉得自己家可能有什么天煞孤星的基因。他爸涂老头，十岁被拐卖到爷爷奶奶家里，一直没找到亲生父母，遇到方阿姨之后，有了涂方，本来好好的生活，他非要整出幺蛾子，出轨了当时的邻居，也就是涂周的亲生母亲，等到周女士怀了涂周，涂老头果断地抛妻弃子，跟小三奉子成婚。于是，在涂方十岁的时候，他没有了爸爸。
很小的时候涂周就知道自己是个私生子了，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爱情的结晶，而自己是罪恶的产物，是一切贬义词的集合体。谁让涂老头出轨了邻居，两个人还不要脸地继续住在原来的屋子里呢？反倒是方阿姨带着涂方搬走了，走之前还带着涂方在大庭广众下演了场悲情戏，赚足了邻居们的眼泪，保证大家不会给这没良心的一家子任何好脸色。
没想到十年后，涂老头和周女士去旅游的时候英年早逝了，谈起这件事，街坊邻里竟然都是快意恩仇的表情，如果涂周没有恰好是他们的孩子，也会觉得苍天有眼吧。
虽然很坏，但是他们确实很爱涂周，外边风风雨雨，家里始终是涂周最温暖的港湾，小时候一受委屈就爱躲回家，转眼间天翻地覆，涂老头一个被拐卖来的孩子没有亲戚就算了，连周女士也因为执意做小三跟所有亲戚断绝了联系，就这样，涂周被送去了方阿姨家。
方阿姨是一个精明的烈性女子，她一直在联系福利院想把涂周送走，就在这段时间里，涂方对这个弟弟越来越疼惜，一看见他可怜巴巴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受不了，毅然决然地把涂周带回原来的家。
小时候他是恨涂周，恨他抢了自己的爸爸，长大之后，他也明白了这一切跟涂周没有关系，涂周也是涂老头始乱终弃的受害者，从小挨了那么多骂还是这么善良没心眼，相处得越久，越是心痛他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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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宝轩不舒服地哼了一声，皱着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一睁开眼，他就傻住了。他居然在涂周的怀里，被涂周公主抱着不知道要去哪。
“诶，放我下来，你要干嘛！”秋宝轩挣扎起来，让本就抱得不稳的涂周差点摔了个踉跄，秋宝轩摇摇欲坠，更是惊恐地叫起来。
“少爷少爷少爷！冷静！”涂周说，“你睡着了，我抱你去睡觉啊！”
秋宝轩瞪大眼睛。从他记事起，他就没被人用这个姿势抱过，这个涂周……意欲何为！
等到涂周把他抱到床上的时候，秋宝轩还处于震惊的余韵：“……你不能叫醒我吗？”
“下次一定叫醒，不好意思少爷。”涂周帮秋宝轩把被子盖好，“那我就先走了。”
“诶？”秋宝轩愣愣地撑起上半身。
“还有什么吩咐吗少爷？”涂周弯下腰。
“我，额，你给我倒杯水。”
“好。”这简直像秋宝轩胡乱下的指令，但涂周没有任何异议地转身去接了杯水。秋宝轩房间外面就是一个吧台，很方便。
秋宝轩接过水抿了一口，又把水杯还给了涂周。
“那我下去了？”涂周端着水杯。
“哦。”秋宝轩慢吞吞地躺了下去。
“晚安少爷。”关灯前，涂周说了一句。
在黑暗里，秋宝轩的嘴角咧开了，莫名其妙，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神金。
“晚安。”他对着涂周的背影说。但是涂周走得快，应该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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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周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忙站住点开，如果是秋宝轩发的消息，他还得上去一趟。
XUAN：晚安[月亮.jpg]
涂周有些意外，他回了一颗小爱心。
XUAN：最近有点无聊，你规划规划，我们这两天去周边玩一下。
啊？这个任务有些超纲了，涂周平时都没啥钱出去玩，他也不了解少爷小姐们都喜欢去哪玩啊。
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Pierre：少爷想去哪里玩？有什么要求吗？
XUAN：我哪知道，我没啥要求，就是坐轮椅也能逛的地方就行。
XUAN：还有别太吵。
涂周一个头两个大。要不带他去他的母校看看得了，这个地方涂周倒是熟悉。他已经开始幻想推着轮椅带秋宝轩参观教学楼老化的设施、饭堂油腻的铁桌子和八人寝宿舍里吱嘎作响的上下床了，一边听着他震惊的语气，一边看着他嫌弃的眼神，最后忍不住低情商地说：“你们真的这么穷吗？”
他会悲壮地微笑，然后告诉他：“少爷，大家都过得很不容易，你活得这么轻松才是少数……”
涂周就趴在床上想啊想，回忆起小时候去过默州哪些好地方，想着想着，都快睡着了，他忽然睁大眼睛。
桃溪坝啊！他怎么会忘了这个好地方！
左右：秋宝轩，我们矜持一点好么
秋宝轩：？明明是他勾引我[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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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少爷也是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