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是个基佬？”
“啊，真的？！两男人搞一起，想想就觉得恶心，他不会是变态吧。”
“变态不一定，艾滋病倒是一个准，听说他们那种人最喜欢乱搞了。”
“哈哈，搅屎棍嘛。”
“真TM恶心。”
“他过来了，快走远点，小心他看上你。”
……
猛地，张振兴从梦中惊醒，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愣愣出神。好一会儿，他才爬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时间还早，才六点多，不过他却是睡不着了。
打开手机，链接耳机，播放喜欢列表里的音乐。
沉浸在音乐的氛围里，随着它将情绪宣泄，心情慢慢变得平静。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最好的报复是美丽，最美的盛开是反击，别让谁去改变了你……”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躲着人群，铺成大海的鳞……”
……
一个晃眼，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了出来，阳光透过窗户散落，满目金黄。
“哎呀呀，又犯病了，网络写手也喜欢犯文青。”张振兴自嘲一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来。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起得这么早，就来顿久违的早餐吧。
“一碗白粥，一个韭菜饼，一根油条。”
张振兴早早挑好，以免耽误别人上班时间。
“好咧，四块。白粥配菜自己挑啊，袋子在那里。”
老板动作很快，一双无情铁手也不怕烫，三两下就给打包好，然后接待下一位客人：“美女要什么？”
“我要一笼小笼包，一杯豆浆……”
虽说他这住得偏，离地铁站远，打工人却一点不少，反而因为房租便宜，入住率一直居高不下。
偶尔他也会幻想自己上班的样子：干练的穿着，齐整的妆容，利落的执行力，游刃有余的待人接物。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现实他就是个爱喝快乐水的社恐死宅，幸运的是他暂时还没发福。而且毕业初期他已经吃过打工的苦了，这辈子是再也不想了。
解决掉早餐，张振兴有点吃撑了，这个点他其实不怎么饿，买这么多着实有点草率了。
他也懒得出去，直接屋里活动下就算消食了。
然后就是接着赶稿了，其他不说，得保证回家那几天的全勤，好有个保底。
忙碌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又是一周过去。
周六，10号，晚。
必享西餐厅，9号桌。
“振兴，这里。”
刚进门，张振兴就看到李明哲冲他招手。
张振兴在他对面坐下：“来这么早啊。”
李明哲给他倒茶水：“也没多久。”
然后，张振兴就词穷了。
其实他本是不想来的，但自从添加了李明哲好友后，就一直被他缠着要约个时间聚聚，有些事想要说清楚，实在烦不胜烦。
聚就聚吧，他已经可以面对了。
李明哲主动找话聊：“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张振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漫不经心道：“还行。”
“你呢？”这客套话他没问，没必要，他又不关心。
李明哲接着说道：“高考完那会，听说你考上了重本，去B省的MM大学就读。我其实想恭喜你来着，但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去了反而扫兴。”
“还好，没影响到你成绩。”
“都过去了。”
张振兴没兴趣回过头去看，那件事对自己造成的伤害有哪些。
张振兴话是这么说，李明哲却不会傻到就这么认为。
他苦笑道：“对不起，当初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打住。”
张振兴不耐烦听他说这些：“你到底想说什么？道歉的话，你当初已经说过了。况且，当初本来就是我一时冲动，怪不到你头上。”
是啊，不怪李明哲，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上头。
迁怒是毫无道理的，张振兴清楚知道。
李明哲却还自顾找自己原因：“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跟谭海说起，大家就不会知道。”
“而且大家说你的时候，我也没站出来。”
那时他害怕了，退缩了。
他头一次体会群体对“异类”的极端排斥，是那么偏执且没有原由。
不，可能于他们而言，“异端”存在本身就是原罪吧，而他们的歧视、谩骂和诋毁则是正义的审判。
可明明在这之前，大家都还是友爱互助的同学。
张振兴冷笑：“站出来？什么立场？”
李明哲被噎住了，头垂得更低。
张振兴莫名有种报复的快感，他继续刚才的话术：“我不想在这跟你讨论谁对谁错的问题。如果你坚持认为自己有错，想要从我这获得原谅来减少愧疚。OK，我满足你。我，张振兴……”
果不其然，李明哲急了：“不是，我从没有这么想，我是想说……，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张振兴只觉好笑：“没必要，我觉得之前那样就很好。”
李明哲苦涩道：“给我个机会补偿你好吗？”
补偿？
凭什么？
张振兴火气一下子上来，不自主提高音量：“你又不欠我什么！”
李明哲还要开口，正好服务员端餐点上来。
“您的菜都上齐了，如果还有需要的话，可以直接在手机上下单。另外还有个甜点，你们吃完的话，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再上。”
张振兴压下情绪，礼貌回复：“好的，谢谢。”
在李明哲开口之前，抢先道：“吃饭再说，我饿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可别糟蹋了好吃的。
“好。”
李明哲麻溜抢过牛排帮着切块。
张振兴看着就来气：“我自己来。”
李明哲不管，自顾自地切：“很快的。”
张振兴不想为这点小事磨叽，只好由着他。
李明哲切好，笑着递过来：“好了，吃吧。”
张振兴才不说谢谢。
李明哲期待道：“味道怎么样？我对这边不是很熟，听同事说这的牛排好吃，就想着叫你一起尝尝。”
对于美食，张振兴向来真诚：“还不错。”
李明哲高兴道：“那下次我们再来。”
张振兴不说话了。
李明哲抿唇，不再多话。
酒足饭饱，又吃了个甜点，张振兴这才觉得没白跑一趟。
见都吃得差不多了，张振兴边擦嘴边道：“我吃好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之前的事我不想再多说什么，就当我们从没认识过吧，以后也别联系了。”
情绪缓和下来，他也懒得计较了。
李明哲堵上来：“我送你。”
张振兴静静看着他：“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李明哲声音低了下来：“振兴，给我个机会好吗？”
张振兴把他推开：“李明哲，你有病吧。我过得很好，用不着你弥补什么，更不缺你个朋友，各自安好好吧？！”
说完就走。
李明哲追了出来，嗫嚅道：“如果说，我不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呢？我打听过了，你一直一个人。”
张振兴都被气笑了：“哈？！李明哲，开玩笑有个限度好吧。”
李明哲一脸认真道：“我没开玩笑。”
张振兴不由上下打量他，看他到底哪里出了毛病。
李明哲不敢直视他的眼：“我跟家里出柜了，我没办法否认自己的取向。”
呆愣片刻，张振兴不由发笑，笑弯了腰的那种：“李明哲，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笑话？”
李明哲担忧看着他，伸手要扶：“振兴。”
张振兴一把拍掉，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放声道：“别叫我，我听着恶心。怎么，你现在幡然醒悟了，我就应该感恩戴德是吧，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李明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嘴唇发抖：“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明哲，我告诉你，我张振兴哪怕没人要，也不会沾你一点边。”这次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张振兴走得决绝。
李明哲这次没再追上。
……
纯享酒馆。
张振兴喝得脸色涨红，不过还算清醒，见沈佳惠过来，挥手招呼道：“呵呵，佳佳，你来啦，过来一起喝。”
沈佳惠忙把他拦住，抢过他手里的酒杯：“怎么喝这么多？发生什么事了？”
不忘招呼道：“服务员，来杯温水。”
“嗯呃~”张振兴还要给自己倒酒：“别拦我，让我喝。”
“哈哈，十年来，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你知道吗？他说他出柜了，他也是同性恋。哈哈，他还说要追求我，你说好笑不好笑。”
沈佳惠把他抱住：“你今天和他见面了。”
张振兴耷拉着脑袋嗯了声：“我以为我处理得来。”
沈佳惠柔声道：“那你是怎么想的？还喜欢他吗？”
“喜欢？”张振兴笑得出神，眼里满是落寞：“不可能了。”
沈佳惠听着心疼，有心说不理那人了，又怕他放不下：“为什么？如果是因为当初他拒绝你的话，我帮你教训他一顿，让他吃吃苦头。”
“不是。”
顿了下，张振兴缓缓道：“只是当初我跟他告白的事，他不小心说了出去……我被嫌弃了而已。”
沈佳惠听得分明，这根本就是霸凌！
她气愤道：“他怎么能这样？！拒绝就算了，还到处跟人说，简直就是人渣。你早该跟我说的，看我不赏他个大比兜！”
张振兴被她逗笑了：“他不是故意的。”
沈佳惠气道：“你怎么还帮他说话。”
“他没到处说，只是找了好兄弟倾诉，结果被他那好兄弟宣扬出来了，后来他俩也闹翻了。”
“其实，我后来想了想，他会有那样的反应也正常。任谁突然被同性好友告白都会不知所措，不怪他。”
“可是我和他，也没可能了，哪怕错不在他。”
“而且，你知道吗？今晚我看他低声下气地跟我道歉的样子，竟然有种报复的快感。”
“你说我是不是很卑劣啊。”
沈佳惠连忙呸呸道：“不许你这么想，我家星星最好了。谁让他大嘴巴子，他活该。”
“他是活该！”
张振兴拿起酒杯一口闷下去：“他要是真直男也就算了，就当渡劫了。偏偏他现在又来跟我说他是弯的。弯就弯吧，还又来招惹我。”
“他当我是什么！”
沈佳惠快速抽出酒杯，换成刚上来的温水，安慰道：“那以后咱别理他，当他个渣男不存在。”
张振兴乖乖喝下，缓和了一会，情绪低了下来，嘟囔道：“我现在是真生气了，理直气壮的。”
沈佳惠看他生气也那般软和，又好笑又心疼，忙附和道：“本来就是他的错，就该气他，要不我叫上几个姐妹帮你骂他一顿出气。”
张振兴意动了一会又冷静下来：“算了，我把他拉黑了，以后少出门就是了。”
沈佳惠不乐意了：“不行，凭什么要你躲着他。”
张振兴想了想道：“不然能怎么办，我可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纠缠。”
沈佳惠沉吟片刻，还真给她想出了个馊主意：“要不，你找个男人？”
不等张振兴拒绝，沈佳惠兴致勃勃道：“你要是有了男朋友，他也就没脸再贴上来了，你说是不是。”
“你别想那么多，谈个恋爱而已，人家结婚都能离，你别给自己太多负担。就当给自己的小说找灵感和素材好了，不是我说你，你的感情戏写得真的…有点……千篇一律了。”
张振兴重重磕了下杯子：“你说的对。”
沈佳惠惊喜道：“你同意了？”
天知道她想磕真人CP想多少年了。
张振兴点头，豪言道：“我一定要找个比他好的。”
说什么打听过了，他一直一个人。虽然这是事实，但经他一说，好像自己专门在等他似的。
他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