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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狎昵”

如果单怜知道,自己被季相定义为顽皮,一定会直呼民女冤枉!

但此刻,卫兵前来压着她,她一双脚甚至不能着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而这些都是因为……

时间回到不久前,她刚被钟声唤醒之时——

被搅扰了“除妖”大事,她当下颇有些恼火。

主要是,她也就能趁着这神志不清的时候幻想一下教训可恶的郑尚食,

结果小兵打到高地了,胜利就在眼前了,却宣告投降了,这换谁谁不恼?

当下腹诽:这异邦人也真是的,登高赏景就赏景,还整这么大动静,真把王宫当自己家啊……

不过说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迷瞪这一会儿,清醒之后,身上好像比刚才松快了不少,虽说还是累吧,但担子明显轻了。

或许这就是久顶瓦罐,不觉其重吧。

这么一想,单怜还略有点小骄傲。

不过话说回来,担子轻了,人又行了,她看向高台当中那道高挺身影,又起坏脑筋了——

眼看那傲世仙人时而低头从城坳处消失,时而又抬头出现、一脸肃穆的,她怎么觉得越看越不像是单纯的登高赏景呢。

非要说的话,倒更像在进行什么仪式……

这那昏庸国王能忍?

你再异邦来使,傲世威风,也不兴跑到别人地盘搞自己那套仪式,这不是给痴迷仙玄之道的老糊涂国王上眼药吗?

本来呢,她是已经以为无缘得见对方被惩治了,可这又是王宫跑马,又是出使第一天就在别人家搞仪式的,她就不信这下对方还能全身而退。

俗话说得好,自己的放松固然使人感到愉悦,但对手的坎坷更使人登至极乐。

一想到对方那张珺佩般高贵清傲的脸即将被铩去几分威风,单怜顿时心中乐不可支。

一时间身体积攒的疲惫都仿佛插上翅膀飞走,一心只顾着猛盯着城墙上看,就等着直击对方被“捉拿归案”的现场。

由于从刚刚到现在,那行伍中始终没有一人关注她的存在,单怜又自恃所在之处离着高台确实有一定距离,于是眼下她的猛盯是一点不掺水分地直直盯着。

她自己对此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高台上的新帝却异常敏锐,很快觉出有异,只是祭礼中不宜分心,才没特地转眼去看。

然而对方却愈发大胆、并不消停……

单怜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高台之上,眼看迟迟不见预期的“发落”,正觉无趣,忽听那城墙上传来隆隆声响——“受上天指引,请陛下亲往民间祈福”云云……

她当即精神大震!

好家伙!这场景,这话语内容,妥妥的是要把对方发配民间啊!

甭管那位玉尊面到底是傲世大使,还是王公贵族,想来都是过惯奢华日子的,让她下民间,四舍五入不就是让其吃苦?

这可比什么铩威风的惩罚实际多了。

想到这,单怜顾不上心中隐隐的不对劲,当即大喜过望,心说,知道你少年得意,可是谁叫你嚣张过头!看,这下倒霉了吧!

随着心里的这阵幸灾乐祸,单怜本能地“嗤”一声笑出来,然后又下意识用手捂嘴。

这一动,她忽然察觉出蹊跷。

不是,她两只手不是应该正在扶着头上的瓦罐吗,怎么能空出来捂嘴的……

那……她头上的瓦罐呢?

该不会,不是久顶瓦罐不觉其重,而是方才迷迷糊糊中,失手掉了下去吧……

联想到这,郑尚食充满恶意和狠毒的脸瞬间在眼前浮现。

单怜心中一紧,两只手连忙确认般地往头上摸索去,双眼也下意识地往上看。

这一幕恰好收至听到嗤声后迅即望来的萧琴狩眼里。

单怜自个儿知道她这番动作是在寻么种着柠草的瓦罐,然而……看在高台之上的人眼里,却是她在极为大胆地冲着这边挤眉弄眼,还外加花枝招展地摆pose!

萧琴狩目色一深。

“把她给朕带过来。”

新帝一声令下,两个近卫令行禁止,飞速来到单怜身前。

单怜一番着急寻么,没找到瓦罐不说,眼前还突然“神兵”天降,出现两个护卫打扮的人。

瓦罐哪里去了?

这两人是要干嘛?

她是该拱手讨好,还是跪下求饶?

宝灵教的那个行礼是怎么弄来着?

电光火石间,单怜脑中过了数个念头,然而不待她反应,面前显然来自那异域行伍的两人便已拖面条似地径直押着她走。

不是……她犯了哪条法?

她不就,不就是坏心眼地等着看那个傲世仙人倒霉而已嘛……

事是她自己做的,还不许她看个热闹了?

再说了,她从头到尾最多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这也能冒犯到谁?

最关键的是,这也能被发现?!!

单怜一阵惊慌失措,心知这趟讨不了好,有心想开口辩解几句,然而,被这么拎小鸡崽儿似地押着,本就虚弱的她只觉两眼一片黑,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恍惚中瞥到那高墙上雕刻的三个大字——铭天台。

此刻思维混乱的单怜脑中念头无意识地往外蹦:

所谓铭天,自然是感铭天意的意思。

而所谓铭天台,自然是用来举办祭天仪式的地方。

所以……

等等!

面条单怜一瞬回忆起听到那阵慨声时心中隐约的怪异感,几乎颤抖地想——

刚刚……刚刚那个庄严的声音……管那人叫什么来着?

陛,陛下?!

上一刻单怜还在为自己的这个推演而震惊,而下一刻,那个与老糊涂国王形象大相径庭之人,已经站在她眼前。

准确来说,是她扑倒在了她面前。

更准确地说……

那两个护卫一松手,她双腿无力之下,先是碰倒了一个酒杯,然后又顺势扑伏在那顶顶尊贵之人身前。

这场景,说不是故意的,她自己都很难相信!

而对方果然并不打算放过她。

“你……”

玉质的声线冷若寒潭。

对方刚说了这一个字,单怜已经怕得要死。

她也不知为什么,明明还没有完全确认对方的身份(没准异邦也管最高领导叫陛下

甚至她眼下也并没有直视对方的脸,可是一跟对方这样接近,她就有一种打从骨子里生出来的畏惧。

就好像……

单怜想到之前活人祭的事,还有先前她那个惹了国王搞不好会被吃掉的猜测,顿时福至心灵——

就好像,她真的被对方吞食过一般!

恐惧带来的肾上腺素激升让她一下子生出力气,抬起头来想要求生。

刚一抬首,顿时望进一双寒冰一样的眼.

该怎么形容这双眼睛呢。

它如同月之光华,璀璨夺目。

又如利刃之芒,让人觉得极为危险。

单怜一触之下,瞬间后背湿透、肌肤麻栗,整个人恐惧到脑中一阵麻木空白。

而另一边。

萧琴狩一向不喜旁人故意吸引她注意,况且前不久刚有宫女出于这个目的,险些把太后绊倒。

眼下此人,可谓正撞在枪口上。

她目色冷凝,气场冰冷,然而开口刚说了一个字,便见脚边的人极为慌乱地抬起脸,一双眼迅速起雾,直直看着她掉泪。

萧琴狩而今十六的年纪,若是放在民间,这个年纪的卿君,许多都已经成婚,或者至少也有倾心的婵娘。

再不济,生活里总归跟婵娘打过一些交道,不至于对跟婵娘相处感到格外陌生。

而萧琴狩却是真至于。

她一向不通此窍,也不感兴趣,对于婵娘,她从不曾细瞧入眼,唯二谈得上接触的,便是太后和大臣中的婵娘。

前者不会对她露出这种神情,而后者深知君臣有别,不敢御前失仪,她眼里也只看到她们为臣的身份,并不另眼相待。

所以……

简单来说……

她应对眼前婵娘这种反应的经验:

零,一个大写的零……

大概这种反应让她太陌生了,又或者那张极为稚嫩畏惧、哭得好不凄惨的脸实在占据道德制高点,本要降惩的萧琴狩一瞬默住,甚至心底随之轻微波动。

而下一瞬,她那双幽深的眼睛又变得更加严厉——

此人玩弄心术的手段竟如此了得……

刚要开口说话,便见脚边的人剧烈地一抖,好像能察觉她心绪的变化一般。

萧琴狩看着对方的目光愈发深不可测.

而单怜压根不知自己恐惧之下的种种反应,只是感觉到对方莫名变得更可怕更生气了,于是本来已吓得一片空白的大脑本能地拼凑出一些求饶的话。

“陛,陛下,求你……”

她被扼住喉咙似地泣声微喘几秒,又接着哭唧唧地哀求,“求你……”

新帝盯着那张伤心软糯的脸,竟不知不觉间,俯身微微逼近。

带着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这等场景,若是换个地点,实在很难说没有一些狎昵。

更何况,主角之一还是萧勉这般寻常对婵娘简直称得上冰冷无情的人。

旁边季相原本正因手中吉酒一时失察被碰洒而脸色微变,见此情此景,不由有所联想——

这吉酒本就应该由圣女接洒,此人误打误撞代劳了洒酒一事,陛下眼下又罕见地态度有异,莫不是,这其中有些机缘?

不出意外地看到一旁郑总管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季如心中一转,当即选择为这个调皮小宫女碰洒吉酒的事打圆场。

萧琴狩并不知自己观察可疑之人的行为被心腹重臣和王宫总管定义为态度狎昵

——主要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她放在身边的手指轻微地颤动了两下,眼睛也危险地轻微眯起,表现出一种很反常的、兴奋的狩猎姿态。

是的,对于寻常连多看婵娘一眼都不曾的新帝来说,这种姿态已经算得上极为反常、极为兴奋了。

这种姿态原原本本、完全落入离她最近的两人眼里,于是萧琴狩原本正屈身近距离冷冷盯着“疑犯”,等着看对方还有怎样的手段,便听一旁国相开口:

“臣恭喜陛下,吉酒洒尽、琼杯未落,是为吉兆。”

萧琴狩飞快意识到季相竟是在替此人说话,一瞬间看向那人的眼中一寒,随着对方身躯又是一颤的反应,她转瞬明白了什么。

于是迅速拉开距离,凝眸赐训:

“不要存些不该有的心思,当好你的差事。”

正如季相所言,此人并没有影响整个仪式的完成,自己所想毕竟还只是猜测,所以身为一个并不以暴戾治下的君主,她眼下并未降惩。

又或者说,惩罚本就有很多种,而眼下,她的审视显然已经成为一种最高明的攻心惩罚,以至于让对方已经备受煎熬了。

——尽管萧琴狩怀疑这仍是一种表演,可不妨碍她矛盾而鲜明地感觉到对方巨大的心理波动,用煎熬形容绝不为过。

总之,放虎归山才能让对方放松警惕,也更有助于后续摸清底细。

做着这般考虑的新帝自认决策合理,却并未意识到——

就算是为了放松对方警惕,也不妨碍她此刻略施薄惩。

所谓天威震慑,所谓摸底,都不能掩饰,她专程让近卫把人带过来,结果就训了两句话的事实。

实际上……

她就是因为那张哭得太惨的脸而心生异样,不知不觉间被牵动了情绪。

径自说完,她丝毫没觉出自己雷声大雨点小的行为有任何不对,抬眼恢复冷淡威严的帝王模样。

“郑修识。”她开口唤道。

郑总管正悄摸眼看着这一站一跪,似乎别有一种特殊氛围的两人,耳听自己突然被唤,连忙打起十二分注意。

“奴在。”

“回尚真殿。”

新帝说着便干脆地抬步离开,没再看地上跪着的人一眼,以免给臣下造成更多误会。

整个祭典结束,一行人以新帝为首,又浩浩荡荡地离开,只剩仿佛丢了半条命的单怜伏在原地,直至人全部走光,她两条腿仍旧软得跟棉花一样。

眼看高台之上已经“清场”,原本跪着的单怜像蜗牛一样,慢吞吞展开躯体,在地上躺平。

无它,实在是太累了,她接连又累又怕的,眼下整个人已经完全力竭。

惊魂未定地就这样躺在原地喘息着,虽然身躯暂且休憩,她内心却化身吐槽役,一万句弹幕在心里奔腾而过——

不是!

天杀的!

到底有谁能告诉她!

那个传闻中不曾去过内宫、让小主们哀怨不已的国王为什么是个女人啊!!!

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设定啊喂!!

萧琴狩(小字萧勉):谁是老糊涂?

单怜:呜呜呜,我,我是QAQ

第5章 “狎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