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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未婚夫

沈清筠用尽力气嘶吼一声,他眼中的兴趣反倒更为浓烈,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的,肥大的手掌逐步靠近,她心一横,咬了下去。

“啊,畜生!”

张莽另一只拳头打中她的腹部,迫使她松口,他眼里的**消减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如毒蛇般阴狠的眼神。

“你就是叫破嗓子也没有用,老子有军功,削了一百个头,你区区一个小兵,就该乖乖守着,你以为将军对你有几分真心?将军可是靖远侯府的嫡子,娶的是高门大户的贵女,你——一个野小子罢了。”

“靖远侯?”

大哥哥!她的未婚夫就是靖远侯的公子,小时候她见过一面,婚书都还在她怀里。

幼时母亲不得父亲喜欢,连带着她也不被喜欢,新进门的姨娘表面上待她好,背地里教唆着府里的弟弟妹妹都不和她玩儿。

她本不在意这个,久而久之,泉州的闺秀都不与她玩了,外界传言沈家嫡女与其母一般善妒、不识大体,借着嫡女身份作威作福,欺负庶出弟们和家中奴仆。

沈时溪都懒得看她们一眼,何来的欺负,他们一道欺负她还差不多。

幼时还是比较敏感的年纪,别人不喜欢她,她就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不断去讨好,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的嘲讽和谣言。

但是裴大哥哥不一样,那次他到泉州养病,病症与天花有几分相似,旁人也不喜和他玩儿,她心里其实也害怕,但是又可怜她,她与他玩儿。

有次偷听父母谈话,她知道自己和他有婚约,她大胆和他说了,他笑眼盈盈地回了句“我之幸事。”

两小孩约定好了,彼此是对方终身的唯一,后来他走了,他们时常保持联系,她为了不让庶妹发现自己有一门好亲事,就断了联系。

不过她想,大哥哥一定会等着她的!

想到此,她的泪再也止不住了,声音越发尖锐。

“你们别碰我!走开,走开!”

她越是这样说,他们就越兴奋,又有一群人围了过来。

沈时溪闭上眼睛准备咬舌自尽,她怕死,可太怕了,但是被发现身份是死被这些人凌辱也是死,说不定她死以后这些人就能安分一点,不会对她的尸体怎么样。

尖牙咬破舌头,血液在口中流淌,忽然她察觉到腰上多了一只手,屈辱心更甚,她忍着剧痛更加用劲儿地咬。

突然下巴被人拿住,耳边传来一阵热气。

“笨蛋,谁让你咬舌的!”

声音很熟悉,是将军,不对,是大哥哥!

沈时溪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他。

“你,你救了我?”

眼睛酸涩,热泪如急流般控制不住,裴玄朗温柔地帮她擦拭干净。

“你脑子真是不好使了,没事儿乱跑什么?”

修长的手指擦擦她脸上的泪痕,在乌青的眼底停留片刻而后滑到脸颊,稍稍用力捏了一下。

沈时溪委屈地哭诉:

“可是……可是营帐没人,也会有人进去,不安全。”

她的手不知不觉地就放到了他的腰上,眼底的泪珠沾在上下闪动的睫毛上,将掉未掉,饱满的双唇嗫嚅不止。

人不看他,但是身体与他贴得很近。

“跟我一起,你愿意吗?”

说完,他抽掉自己铠甲上的披风裹着她,另一只手握着轻剑,将就剑鞘,打倒靠近的士兵,速度宛如清风拂面,一大半的人都倒下了。

“发什么呆?快回复我。”

沈时溪见那些人都倒了,她没了威胁,急忙松开手。

“我……容……容我再想想。”

裴玄朗哪能就这么便宜了她,一步步走向她,高大的身躯和人影将她紧紧锁住。

她心生恐惧,一直倒退,后退时绊到地上一人,那人发出痛苦的呜咽,这把她吓得花容失色,张牙舞爪地蹦蹦跳跳。

“啊!”

她惊恐之下,一纵跳到了他身上,双腿紧紧夹着腰肢。

手臂和腿在他身上蹭来蹭去,雪白的脖颈若即若离,他喉结微动,眼神也有了变化,越发炽热起来,脑中浮现一个不可说的念头。

接着这个念头被颈间的疼痛所取代,沈时溪慌乱之下用手肘不断击打他的双肩。

裴玄朗从军多年,自己的脖子以上还没让人碰过,不过他没有做什么举动,让她安定下来要紧,他轻轻地托着她。

“你谋杀亲……”

她听到声音才冷静下来,忽然觉得脚底开口的,她用力踩几下却踩不到底,低头看见裴玄朗的俊脸离自己近在咫尺。

沈时溪眨眨眼,假装冷静,抿唇笑道: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为了避免不掉下去,她紧紧攀着他的肩膀。

裴玄朗托着她的腰,放她下来。

“这下不躲我了?”

“我……”

她瞥见地上被打倒的人,沈时溪想到刚才的事情心里一阵难受,“我不想看到他们,裴大哥哥,你带我走!”

出口的那一刻她自己都惊呆了,怎么就这么轻易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她羞涩地想逃离,裴玄朗不给她机会,揽着她的手臂离开,临走交代副将惩罚这些老兵。

身后传来痛苦的叫声,沈时溪回头一看,那些人被扒光了衣服遭受鞭打。

“啊!”

她蒙住眼睛,这种画面太羞耻了。

“看到了几个?”

他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沈时溪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挽着他的手也放了下来,她主动隔开一段距离,裴玄朗哪能如她的愿,单手勾着她的腰际,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道:

“如实回答,看到了几个?”

“你什么啊!什么几个,不明白,不懂!”

她不明白这为什么要问这个,她哪有脸说。

拉扯间两人进了一处营帐,这里比她在的那一间大,应该就是他的了。

裴玄朗眼神中突然爆发出一股异样的眼神,和刚才那些人如出一辙。

“要不要看看我的?”

她愣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一样,沈时溪立马蒙着自己的眼睛,哪有这种无理的要求?

她记得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小时候的裴玄朗温润尔雅,她小时候性格顽劣,时常欺负他,但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就算回京以后也给她写信,给她寄一些小玩意儿。

现在的样子除了样貌与幼时还有几分相似,其他的看不到一丁点儿。

她抱紧双臂蹲下,头埋在膝间把自己卷成一个球,无论如何也不看。

谁稀罕看那玩意儿。

裴玄朗也坐下陪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许久,她手麻脚麻,抬起头,那个人还在自己眼前。

“你……离我远点!”

她伸手去推她,酥麻感顺着掌心直达身体各处,她半个身子都是麻的。

“啊——”

裴玄朗这下急了,轻轻地戳她的手臂。

“自清,怎么了?”

“麻了,都是你的错,谁让你说这种混账话的,你走,你走!”

她手脚不动,闭上眼睛不看他。

“自清,我不是故意的。”

“自清”二字一下子正中她的心头,她从小看中的未婚夫喜欢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和她长相相似的男人,而现在的她还必须以这个男人的身份待在他身边。

心口像是被人一刀刀剖开剁碎了似的,已经血肉模糊了,虽有婚书,但是他已经喜欢上了别人,人也性情大变,不再是她喜欢的那个少年郎了。

两行清泪潸然落下,裴玄朗着急地说:

“我以后不这样了,我发誓!”

他过分认真的模样深深镌刻在她心里,更痛了。

“那我问你,你以前有未婚妻或是喜欢的女子吗?”

沈时溪心中还是不忍,不忍心就这么退出,只要,只要他还记得,或许还有可能。

裴玄朗笑道:

“没有,一个也没有!你是恢复记忆了?”

唇角微勾,如春花初绽,她的心却已经千疮百孔,不是她忘了,是他忘了,忘了约定,爱上了别人。

她的手悄然握拳,又暗自松开,不过是幼时的约定罢了,兴许只有她一人放在心上,既然如此,何必纠缠,她还是要走的。

“没有,我没有恢复记忆,咳咳咳咳!”

她假装咳嗽好几声,动作过于剧烈,掉出一长条泪水,“我好恨啊!为什么非要这样呢?”

手捶打自己的胸口,眼睛向上翻压抑眼中的酸涩,不料那泪水不值钱,大颗大颗地跌落眼眶,脸色越来越差。

裴玄朗立马握紧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

“自清,不要伤自己,没事儿的!”

他以为她是在懊悔自己没有恢复记忆,其实只要她在就好了,其他的可以以后再说。

沈时溪怀里还揣着婚书,她一开始想的是进京找他,托他帮自己进王府,外公纪鹤山是定安王,现在事情变得这样波折,这“沈自清”的身份她现在还必须认下。

她没有把握他知道真相以后会怎么对待自己,军营中心的帐中关押着军妓,她不能和她们一样。

沈时溪擦擦自己的泪,深吸一口气,道:

“现在开始,你也必须装成失忆的样子,我们从头开始,你愿意吗?”

她到底是个女儿身,难保距离近了,这人把持不住,到时身份就败露了,她要逃,无论如何都要逃,回京靠自己见到外祖,前路茫茫,当年外祖对母亲失望至极,也不一定见她这个外孙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愿意。”

裴玄朗拉她起来,拍拍她身上的灰,

“你还是这样幼稚,跟我胡闹可以,别人就不一样了,那些人我不可以随便处置,不能随便斩杀将士,你明白吗?”

“我……明白,但是这些人,你不怕给自己惹麻烦吗?”

那些人一看就不知道是什么好人,之后要是做了叛徒也是说不准的事儿。

裴玄朗道:

“这些也不是我招的,之后还得招,这没办法,慢慢训练。”

“这是为何?难道士兵还不够多吗?你们意欲何为?到底为了什么?”

战争的事情她不懂也不明白,解决眼下的战乱不就行了吗?

裴玄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

“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泉州太守有自立为王之嫌,几次不接受朝廷的召令,所以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来探个究竟,陛下只让我沿途招兵买马,所以军中鱼龙混杂。行事需得小心才是。”

“对不起啊!我给忘了,等等,这样你的处境不是很危险?”

谁知道这些人里边有没有太守安插的卧底,寡难敌众,太守若是真有反意,给裴玄朗使绊子不是小菜一碟吗?

她抓紧了他的手臂,眼中忧思重重。

裴玄朗说道:

“我在此驻足很久了,军中除了你,我一个也不相信。”

他张开双臂紧紧抱着她,下巴靠在她肩颈处,下颌似乎蹭到了她的耳朵。

沈时溪脑子一热,身体绷直了,一动不动,心在滴血。

“不是说好了?我们现在还是陌生人,哪有陌生人这样抱在一起的,等我恢复记忆再说吧。”

他没有答复,收拢手臂,她快喘不过气了,这男人绝对故意的,

“别抱了,我难受,那个快天黑了我帮你,帮你守夜,对守夜!那个要是有人袭营,不是正好帮了你吗?”

她手忙脚乱地推攘,男人倒退一步,欣赏手足无措的样子。裴玄朗浓眉深挑,凤眸胜墨三分浓,不若深渊不到底,旁人难以琢磨透。

“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那种人,我想让你待在身边,不是睡一张床,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我要是有这份心,你现在就不是站着和我说话了。”

他说完,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沈时溪气愤地撇嘴道:

“就你最过分了!”

“我可没有。”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

“将军,请用饭。”

“进来!”

端着饭食进来的人正是高虎,沈时溪朝着他一笑,他却理都不理人,人走以后她还望着人家离去的身影。

她偏头看向裴玄朗时,他一脸不悦。

“你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吗你都在外打仗了,还这么挑剔!”

这时候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她大胆夺过他的筷子用另一头夹了一根青菜搁嘴里,苦味瞬间在口中蔓延,“天啊,好苦,好苦!你这哪是菜啊!比药还苦啊!”

裴玄朗拿过筷子,就这她用过的那一头开吃。

沈时溪被那一口野菜苦到了,腹中的饿意都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