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念紧握手机，猝不及防的消息让她不知道该回什么好——
回“好的”，显得太不矜持。
回“吃什么”，显得更加不矜持。
删删减减，苏念念最终回了句“为什么请我吃饭?”
季教授：刚在门口听到你被拒绝了，所以请你吃饭。
……
苏念念刷得脸红了，恨不得原地挖个洞躲进去。
她原以为季教授会说“长辈请晚辈吃顿饭有什么”，亦或是“救命恩人请你吃饭难道还要理由吗”，可万万没想到他给出的理由竟然是这个。
苏念念回了一个“收到”的小熊表情包，但细看那只小熊的表情，似乎带着难以名状的窘迫。
季珞带着苏念念来到了一家学校附近的海鲜店，店铺的装修似乎是有些年头了，桌椅上的油漆都有些脱落。
苏念念和季珞教授面对面地落座。
桌子上没有菜单，也没有手机扫码点餐的二维码，只见季珞优雅地喊了句：“老板，来一份全鱼宴。”
海鲜店老板头也不回地回了句：“马上!”，于是，不足十分钟，苏念念的面前已经摆满了各种海鲜——所谓全鱼宴，就是各种鱼，虾，蟹的大杂烩。
苏念念惊呆了，她又惊又呆地望着“十级海鲜爱好者”季珞教授慢条斯理地戴上一次性手套，不失速度地肢解各种海鲜，而后再优雅地送进嘴里。
许是嫌弃苏念念挑鱼刺的速度太慢，季珞主动承担起了给小辈挑鱼刺的工作。
季珞教授在注重速度的同时，又能兼顾精准性，似乎是知道鱼刺生长的方位一般，每一次都能从鱼肉上准确无误地挑出一根鱼刺来。
苏念念偷偷地观察着季珞教授，在心里默默地发出了喟叹。
吃罢，餐桌上留下了一众虾兵蟹将的残骸。
“好吃吗?”看着苏念念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季珞莫名地有一种喂饱自己幼崽的感觉，他的心里十分满足。
虽然他那位故人不爱吃鱼，但是她的后辈却喜爱吃鱼——思及此，季珞对那条拐走了自己挚友的人鱼又萌生出了好奇的感觉。
“好吃!”从小就有些喜欢吃鱼的苏念念，经此一“宴”，已经成功踏入海鲜爱好者协会的大门。
钱是季珞教授付的，苏念念本想客气一下，慷慨地说一句：“我请你!”，可看到季教授在支付界面输入的两千块大洋，苏念念及时地闭上了嘴。
等自己有钱了，再请教授吃饭吧，苏念念默默安慰自己。
两人吃饱喝足地离开了海鲜店。
那么接下来是各回各家呢，还是随便在附近逛逛，从而增进一下师生友谊?
苏念念鼓足勇气地做好了心理建设，打算邀请教授在附近转一转。
说时迟，那时快，一句“你怎么和教授在这里?”硬生生地让苏念念把刚要说出嘴的话憋了回去。
出声的人是慕雪，双手提满高档购物袋的她似乎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苏念念和教授会同时出现在这条小吃街上?
“我，我……”苏念念看看发出灵魂拷问的同僚，又看看沉默不语的教授，猛然间明白，要想维护自己的清白，只能依靠她自己!
“我请教授吃饭。”收敛好慌张情绪的苏念念风平浪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你，啊，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慢慢吃。”慕雪只留给苏念念一个曼妙的背影，就匆匆地离开了。
苏念念突然觉得有一些委屈，在同僚的眼里，自己大概变成了一个趋炎附势，惯会拍马屁的小人。
想要和教授轧个马路的苏念念也没有勇气再发出邀约，只能各回各家。
临别前，季珞教授说:“你欠我一顿饭。”
幸亏，善良的季教授没有在一顿饭前面加上两千块大洋的定语。
苏念念的研究生生活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季珞教授是一位放养型导师，他更多地是确定一个大致的方向，然后让学生们自己去捣鼓，捣鼓完了，他也不提供正确答案，他说——你得出的答案就是正确答案。
前几天季珞教授布置了一个需要汇报的小作业，为了研究这个问题，苏念念已经连续好几天泡在了实验室里。
反观慕雪，苏念念鲜少能够在实验室里看到她的身影。更糟糕的是，自从上次在小吃街偶然被她撞上季珞教授请自己吃饭，她对苏念念似乎蒙上了一层“惯会拍马屁”的人物滤镜。
这一天的心理学实验室，又是只有苏念念一个人——不过，待会会来几位被试同学进行脑电实验。
苏念念正忙着准备实验器材的时候，一个男生走了进来。
“你好同学，我找慕雪。”这个男生很高，五官立体且英气，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股少年的爽朗。
苏念念本以为他是来参加心理学实验的同学，下意识地就摆出了一副“欢迎光临”的神态。可没想到他竟然是来找慕雪的。
“她今天没在实验室。”苏念念答完话，便又顾自忙着去整理实验器具了。
男生似乎嘀咕了几声，又捣弄了几下手机，然后说道:“同学，我在这儿待一会，暮雪说她等一会就过来。”
苏念念有些漫不经心地回了个“嗯”字。
苏念念忙着手里的活，可眼角一直偷偷地监视着那个男生。不是因为他长得帅，而是因为这位“来找慕雪的人”似乎有多动症，只见他碰碰这个电脑，又碰一碰那个仪器，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实验室的仪器很贵，要是被他弄坏了，季珞教授能用眼刀子砍死自己。苏念念想提醒他小心一点，可又不太好意思开口，只能默默地监视着。
终于等到了被试的同学们陆续走进实验室。那位男生的注意力也终于集中到了被试们身上，苏念念也终于不用担心他一个不小心把仪器碰坏了。
这次的实验是一个脑电实验，实验前要求被试同学们清洗头发。
大多数同学们都配合地去洗了头发，可有两位同学站在原地，似乎产生了争执。
“我卷了很久的头发才出的门，早知道这个实验要洗头，我就不来了。”其中的一个女生在那里抱怨。
“那现在咱们都报了名了，临时反悔也不太好。”另一个男同学有点纠结地说。
“反正我不想洗头，你去和负责人讲。”女生有一些生气了。
局面渐渐有些焦灼。
缺少一个被试相当于缺了一组数据，会打乱苏念念原本的实验安排。可女生不情愿把精心卷好的头发弄乱也情有可原。而主要的责任在苏念念身上，因为她没有在招募被试的时候说清楚要求。
“那，那……”苏念念支支吾吾的，余光猛然瞥到了那个游手好闲的多动症男生。
眼神交汇的那一刹，无声胜有声，两人似乎自动地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我来代替这个女生吧。”多动症男孩主动请缨。
虽然他是慕雪的朋友而慕雪不喜欢自己，也虽然他总是对实验室里的仪器东摸摸西碰碰的，可就冲着他这份审时度势，助人为乐的劲儿，苏念念在心底认为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男生乖乖地洗了头，任由苏念念给他戴上脑电帽，在头上插上各种花花绿绿的线……
“你叫什么名字?”男生问。
“苏念念。”
你呢?
“我叫慕扬。”
《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小时候好像看过这本书，苏念念偷偷地想。
实验结束，苏念念让慕扬打开收款码。一脸迷惑的慕扬打开了二维码，然后收到了三十块钱。
辛苦费吗?慕扬疑惑地看着苏念念。
面前的苏念念言笑晏晏道:“其他的被试都是15元，为了答谢你，我自掏腰包给你翻了个倍。”
猛然被一笔飞来横财砸中的慕扬，顿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看着面前女孩普通但是耐看的五官，有一束阳光把女孩白皙脸庞上的小绒毛照得分外温柔，慕扬爽朗一笑，道:“谢谢你，念念同学。”
过了一会，慕雪把做完被试实验的慕扬带走了。
远远的，苏念念似乎能听到慕扬得意地说:“姐，我今天赚了三十块。”
苏念念心想:原来他是慕雪的弟弟啊，姐弟两个似乎不太像。
阳光明媚的一天，苏念念底气十足地在季珞教授面前汇报完了他布置的课题，得到了季珞教授的会心一笑。
而慕雪在汇报的时候说的一句话让苏念念见识到了学术圈的人心险恶。只见慕雪信誓旦旦地说：我通过开展心理学实验，得出了如下结论……
可是，可是这几天也没见慕雪来实验室啊。
苏念念暗自思忖着，猛然间和慕雪的视线交汇。她感受到慕雪似乎瞪了她一眼，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深谙世俗人情的苏念念不着痕迹把视线移到别处，“不轻易树敌”是苏念念的处事原则，所以苏念念告诉自己要沉默是金。
傍晚的时候，许蓝心老师邀请苏念念同学一起去观看校园小演出。
学校的大草坪上搭了一个舞台，人来人往得好不热闹。苏念念和许蓝心捡了一块干净的草皮盘腿坐下来，静静地等待演出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