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的味道如何,吴言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闻到了无数信息素的味道,交叠在一起。
有人想拉他的手,被黎源拽开了,他被黎源带到走廊上。
走廊的地板是酒红色的,比当天喝的所有酒都要艳丽,顺着走廊,往上,就是客房,往下,能回到外面。
黎源拉着他的手:“抱歉,我也不知道,会来这么多人。”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吴言靠在墙上,那些人一杯接着一杯灌酒,你总该知道吧。还是说,你和他们一样,也想着看我出丑?
他双手搭在黎源的肩膀上:“没关系,生意场,难免的,我都知道。”
黎源有些激动,耳边突然传来刺耳的铃声,吴言掏出手机,一看时间,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不好意思啊,我门禁时间到了。”
吴言有门禁的事儿,大家都知道。
就算是在外面拍戏,他也得定时报备,娱记都拍到好几次,小助理举着手机打卡的场景。
“我送你回家吧。”黎源有些念念不舍,握住了他的手。
吴言抽出手:“别,让我未婚夫看到,可不太好。”
黎源沉默了一阵:“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终究不太安全。”
吴言本想拒绝,可他的投资还没敲定,已经拒绝了黎源向上的邀请,这会儿再拒绝一次,多少有点不识抬举了。
更何况,黎源这是为他考虑,根本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吴言随着他来到停车场,冷风一吹,他的脑袋清醒了些。
他那无时无刻不在的哥哥,此刻正干什么呢?正想着,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好像是小王助理来着?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毫不在意拉开了黎源的副驾驶门,将脑袋靠在车门上,望着车窗外,果然,他们的车刚走,就有一辆车发动了,紧随在他们身后。
“你喜欢你未婚夫吗?”黎源知道吴言还住在他哥那里,朝着工业园区的别墅群开去。
吴言转过头,放低靠背,嗤笑了一声:“你觉得呢,我哥定的,这事儿谁都改变不了。”
黎源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黎家虽然也能算得上是有钱,但比起吴家和杜家,终究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姓杜的,他心里有人。”
谁心里没人啊。
这日子不也这样过了么?
这人怎么能这么天真,吴言心中生出一丝警惕,他不知道黎源是真的单纯,还是只是引诱鱼上钩的诱饵。
“深情浪子的人设,现在已经不吃香了。”
“你不信?”黎源急切地想要表露自己的心声。
吴言不置可否。
再直白,容易把人给得罪了。
他的小经济公司,得罪不起任何一尊神佛,船太小了,经不起任何一点儿风浪。
黎源好似明白,自己把人逼得太急了,后半程一句话没说,两人安安静静到了吴大公子的别墅外面。
吴言从车上爬下来,感觉有些腿软,黎源也从主驾上下来,扶住他:“要我送你进去吗?”
吴言按着门,勉强立起来,抬头,好像看到窗边有个人,一闪而过。
这么晚了,他大哥蹲在窗户边上看什么呢。
“不,不必了吧。”他终究还是有点怂。
黎源也听过吴大少爷那恐怖的控制欲,摇摇头,也不勉强,让他自己进去。
吴言光顾着看上面,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扑倒,被身后的黎源一把拽住了胳膊。
吴言转头,对他感激一笑。
月光下的美人,连笑都是如此动人。
黎源有些后悔,就这样吧他送回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是如此一个好人。
但好人是得不到美人的。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吴言回到家里。
吴言刚推开别墅大门,黑漆漆的廊道,亮了起来。
吴言有些口渴,进了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顺手拿着杯子,走到了客厅了。
漆黑的客厅里,有股子烟味,吴言的头皮有些发麻,一股难言的惊悚,直涌上他的心头。
他打开灯——
“你喝酒了?”吴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喜怒。
吴言却觉得,他在生气。
空气中的硝烟味道更重了,火山爆发前的平静,就像这样。
他战术性喝了口水,将杯子放到大理石台面上。
差点没放稳,响起了好几声响。
“还能走过来吗?”吴钩问。
我偏不过去。
吴言梗着脖子。
空气中的硝烟味又重了些,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吴言的脑袋本就不清楚,这会更是晕作一团。
“过来。”
吴言朝着声响望去,两个大哥,啊,不对,三个。
他忍不住嘿嘿一笑。
“我的傻弟弟在乐什么呢。”
吴言一下子扑到他面前,往沙发上一靠,不敢挨着他,只敢用指尖戳着他胸口:“弟弟?谁家弟弟有门禁啊,谁家弟弟连夜店都不能逛啊,谁家弟弟从小到大身边不论男女abo玩的好一点都要报备啊,吴钩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宽了吗。”
他整张脸红透了,胸口不断起伏,埋藏在心中的话,此刻终于迸发出来,难以抑制。
“我管的不宽,你怕是要直接滚到黎源的床上了!”吴钩道,“你和杜悦的事情,很快就会上热搜。要是再给人拍到你在外面不三不四,可没人能再把你给捞起来。”
勾肩搭背算什么,我还打算跟他要投资呢。
吴言在心里哼了一声,吐出另一句话:“我和杜悦什么事情?”
他看向吴钩,甚为无辜。
吴言捂着脑袋,过了许久才恍然大悟:“他是我未婚夫的事?”
“未婚夫”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带着些微醺的气息,像是清明暖风吹过酒家旁,晕倒一片人。
本来平平无奇的三个字,也能让人发疯。
吴钩不想跟一个醉鬼计较:“注意你的身份,下次别喝那么多,快滚回去睡觉。”
他不喜欢我说那三个字。
吴言发现了新大陆,有种难以言说的乐趣,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学鸡:“未婚夫,未婚夫,未婚夫。”
眼前的人,依旧冷着一张脸。
吴言大着舌头,凑到他身边:“你是我未婚夫吗?笑一下嘛,板着脸一点都不好看。”
吴钩捉住他的指尖:“你给我清醒点,看看我是谁!”
吴言眨眨眼,吴钩的眼睛里,藏着无数颗星星。
他数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数不明白,只能举手放弃:“大哥你那么凶干嘛,以后很难有未婚夫的。”
他说完,又嘿嘿嘿笑了起来。
吴钩气笑了,他拎起吴言的领子就把他往楼上拎。
这会儿可不能让他睡在沙发上,明天准得生病。
“要被你,你吊死了。”吴言卡着喉咙说。
吴钩无奈,只能把他打横抱起。
“我是公主。”吴言大张双臂,不断摆动着,差点挥到他哥脸上。
吴钩额角冒出青筋,一把把他扔到床上,从柜子里拿出睡衣,掏出手机,打开录像,一边解着他的扣子:“你再说一遍,你是什么?”
吴言憋着气:“我是吴钩未婚夫。”
吴钩的手顿住了。
吴言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像一只酣睡的鸵鸟。
他拍拍吴言的脸,没有反应。
吴钩匆匆掐了录像,也不打算给他换衣服,直接拉上被子,走了出去。
门刚关上,吴言的眼睛睁开了。
他吐出胸中积累的那口酒气。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把心底最大的秘密,全都吐露出来。
假借着酒意。
他侧脸,朝着房门方向望去。
那儿好像有个人,靠在外面,汲取着里面人的温度。
酒精的冲击,让他没能醒太久。
一觉睡到天亮,反倒是一种幸福。
有些胡说八道的话,还是留给醒着的人去想吧。
吴言伸个懒腰,头疼,不想面对大哥,门口传来敲门声,是阿姨的声音。
这么早就来催,明显是他大哥的意思。
吴言不情不愿应答,起身下了楼。
他大哥已经在看讯息了,难得眼下有些发青。
怎么,昨夜做春梦了?情绪这么低落?
吴言在心底偷笑,老老实实坐到餐桌上,就连一边的阿姨给他递上去水肿的眼敷,他也在心里直乐。
“从明天起,你给我到远东岛去拍戏。”吴钩依旧看着他的pad,头也不抬给吴言一个警告。
吴言一下子被噎住了。
就知道他大哥小肚鸡肠,得罪了肯定得报复回来的。
说不定他早就准备好了,只能寻着自己的错,好把自己打发走。
“怎么,不高兴?”吴钩抬头,看见吴言噘着嘴。
“我怎么这么命苦,刚有未婚夫就被流放了。”吴言哀怨地说。
那个地方吴言晓得。
大学时候去过,和同学一起,鸟不拉屎的一个岛,连信号都没有。
几个人每天不是在民宿BBQ,就是躺在沙滩上烙饼,彻底将导师的信息屏蔽掉。
直到三天后一架直升机从天而降,上面下来个人,吴言才知道,吴钩差点发疯。
吴钩当场给了他一巴掌。
吴言捂着自己的脸,有些难看,却也庆幸。
我大哥居然会为了我失控?
好像在妈死后,他就没有这么情绪外露过了。
——你就是想死,也得死在我知道的地方!
从此之后,便有了门禁的规定。
对,和外界想的不一样,吴家的门禁,不是在吴言进入娱乐圈之后才有的。
大学的时候就有了。
“怎么,难不成还要我给你安排未婚夫探班环节?”吴钩冷笑着问。
吴言立刻闭嘴。
他大哥这明显就是要吃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