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止曾经查过帝煌的资料，小夏村乱葬岗契约的墓灵中也有不少生前是禧国的。加上老四的描述，孙止对帝煌此人了解的十之**。
他生前忙着收集天下美人，于国家没什么大的建树，全靠祖宗打下的基业撑着。但他的子女们却特别厉害，他的儿子要么文韬武略，要么忠君爱国，女儿们即使远嫁外邦，也是能披甲上阵，百姓爱戴，让万国臣服禧国的奇女子。
只有一个例外，那便是帝行。
帝行从小就和其他兄弟姐妹不同，史书里，帝煌曾称他是天生的坏种，从小将他监禁在皇城。
帝煌晚年昏庸，被奸人所惑，不顾臣子劝阻，将几个儿子相继流放斩杀，行事越发荒诞。最终剩下的几个皇子忍无可忍，逃到南边联合了几个小国，反了。
战火四起，禧国却无人可用，帝煌忙着修建皇陵，强征赋税民不聊生，种种暴行之下，几位皇子讨伐之路越发顺畅，一路往皇城方向打来。
当帝煌回过味来时，身边竟然只有帝行一个儿子能用了。
在帝煌的授意下，一直被拘在皇城的帝行带兵反击，他是天生的杀神，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将哥哥们杀了个片甲不留，顺便端了几个小国，灭杀了其嚣张气焰。
转眼间，禧国又是那个万朝来贺的大国了。
帝煌大喜，在皇都外亲迎他班师回朝，但满心欢喜的他等来的却是帝行的暗杀。
众目睽睽下，帝行也反了。
关键时刻，还是帝行的生母，帝煌新封的允后，挽弓射穿了亲子的心脏，保了帝煌一命。
听到这儿，孙止忍不住问：“他没死？”
老四道：“没死。”
不仅没死，还在东临自立为王，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将东临周边几百个部族收归，建立了国力强盛的行国。
老四感慨：“帝煌无能，禧国民不聊生，读书人无路可去，恰在此时，行国广招能人异士。”
老四报国无望，便准备前往东临投靠帝行。没想到刚走到小夏村便突发恶疾，暴毙身亡，被草草葬在乱葬岗。
“谁能想到，千年后我们共侍一主呢？”老四已经默认帝行是孙止的下一个墓灵了。
孙止觉得情况不容乐观：“都过一晚了，他还没有回来找我。”墓灵因他而觉醒，灵体虚弱，不能离他过远，会不自觉想靠近守墓人，但帝行到现在没现身。
以一位帝王的身份来说，成为墓灵已经够足够屈尊降贵，何况孙止情况有点特殊，在孙止这里，他不是唯一，而是排在了第一百多号。
老四觉得这没什么：“帝行这个人吧，只要你能力够强，他就足够尊重你。”以前他也挺礼贤下士的，要不然老四也不会万里迢迢去投诚。
孙止觉得自己可能入不了他的法眼。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内衣贼的事。昨晚蹲守一晚上没有抓到，其他几位宿管翻遍监控也一无所获，但内衣依然丢失，孙止怀疑，有什么东西混进东临来了。
“阿珉？”
“在！”
“辛苦你再探一遍，有什么情况立马通知我。”
“好！”阿珉领了任务，开开心心离开了影子。
东临生出墓灵，浓郁的阴气冲击两界壁垒，势必会有阴灵会顺着裂缝逃出冥界。
得找到帝行，尽快契约，封住通道。
孙止这边忧心忡忡，帝行那边同样不好过。
他试了几次，都没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于是随手抓了个鬼鬼祟祟的阴灵。
“大人，我说完了，能走了吗？”半天后，跪在地上的倒霉阴灵咽了咽口水，看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长发披散及腰，斜眉入鬓，双手插兜，浑身气势逼人，连普通的花坛边都被他坐出了高高在上的感觉。
他毫不费力就抓住了他，比他不知道厉害了多少倍，只是……这样厉害的大人物什么时候来东临了？
帝行斜斜看他一眼，没说话。
“大人！我真的只拿了几件衣服，其他的什么也没干呀！”
“我不敢了，我下次真不敢了！”阴灵悔不当初，他好不容易顺着裂缝挤了出来，看见阳台上晾着的内衣，一时手痒，忍不住犯了生前的老毛病。
“明天才是约定好的日子，大人我真的没有偷懒呀！”
意思还有其他这样的丑东西？帝行心思一动：“这么重要的事，你就是这么办的？”
阴灵痛哭流涕，暗道自己运气不好，竟然被上头盯上了。
“大人，您们吩咐的我全照做了，全都在这里了。”
阴灵往外掏东西，帝行一看，笑了。他就说自己的衣服去哪里了，合着是被眼前的小贼扒了。
阴灵掏出了一地的陪葬品，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瓶子，帝行敏锐的察觉到，里面都是阴气。
阴灵小心翼翼道：“这个墓主是个穷酸鬼，我偷偷摸摸的，能拿的都拿了，也只有这些。”
穷酸鬼本人觉得他说的对，他拿起地上一把生锈的长剑，叹道：“可惜了这把剑。”
阴灵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茫然的看向长剑。
“噗嗤”一声，长剑贯穿了阴灵的身体，他茫然低头，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刚赶到的孙止被这叫声弄到头皮发麻。
三分钟前，阿珉突然示警，发现了阴灵的踪迹。孙止循着踪迹一路找来，就看见了帝行漫不经心一剑穿心的场景。
孙止沉默，然后道：“你杀不死他的。”
果然，阴灵被钉在剑上痛不欲生的惨叫挣脱不开，身上萦绕的阴气却一点消散的迹象都没有。
孙止走到他面前蹲下，朝着他心脏伸出掌心，阴灵惊慌：“你是守墓人！”
“不！不要，不要呀！”一声惨叫，阴灵彻底消散，地上只余一把微微颤动的长剑和一堆五颜六色的内衣。
孙止起身，努力不去看那堆东西。
“能杀死他们的，只有守墓人。”他解释。
帝行没说话。
奇怪的，这人一来，苏醒过来后一直虚弱的身体竟然涌上了一丝丝力气。
他不动声色的靠近。
果然，力气正在恢复，越靠近他恢复的越块。
这就是所谓的守墓人吗？
帝行学东西很快，就在刚刚，在那个阴灵的滔滔不绝中，他已经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这个地方和禧国不同，甚至和以前的任何一个朝代都不同。
这里，没有帝王的存在。而他，成了和那个东西一样的存在。
要想清醒下去，眼前的人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孙止偷偷看他。
一晚上没见，帝行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条裤子，简单的西装裤，穿在他身上，衬的孙止买的廉价白体恤都高级起来。
“那是什么？”
孙止听见他问。
什么？
顺着他目光看去，是阿珉，正躲在他影子中好奇的打量着帝行。
“主人，这是我们的新朋友吗？”
主人？
帝行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词。
还有，新朋友？
“你有很多这样的东西？”他问。
孙止摸摸头：“也不是很多啦……”
帝行挑眉。
“也就一百多个吧……”
所以，他是第一百几个？
帝行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这个呵杀伤力巨大。
老四：“还好我死的早。”
“你还好吗？要不进来躲躲？”孙止倒没觉得怎样，反而注意到帝行的身形有些暗淡。刚苏醒的墓灵有些脆弱，得靠守墓人的灵力养一养。
这是守墓人的常识。别的守墓人都把自己的墓灵捧在手心用灵气呵护着，除了孙止，僧多粥少，他的墓灵都饥一顿饱一顿的，他很是愧疚。
“不用了。”帝行不出意外的拒绝了。
孙止又道：“那我帮你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他细心的将散落一地的陪葬品收拢，这些东西是要交给特设处的专家研究的，不过小夏村乱葬岗那些，他倒是都给墓灵们好好保存着。
帝行不怎么在意，这些东西，没一样是他自己的，可能是手下的将士凑给他陪葬的。除了那柄剑，帝行记得，是自己手下大将军的佩剑。当初被射杀，就是这位将军带着濒死的他一路奔逃，四处求医，才保住了性命。
孙止小心的将剑收起用布裹好。
没管那堆丢失的内衣。
帝行从它的样式上猜出了用途，见孙止要走。
“要我帮你吗？”
“什么？”
孙止反应过来：“我用不上！”
帝行扫了一眼，想起确实没在他房间看到这样的布料。
孙止见他还在看，只能道：“留着吧，一会有人会过来拿。”
收拾完那些东西，孙止静静看他。
帝行明白，孙止想让他跟他走，他还有许多东西弄不明白，跟着他确实是唯一的选择，于是沉默的站起来。
正在想怎么劝他的孙止：“……”
两人都沉默的走着。
孙止抱着一堆陪葬品走在前面，帝行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走了几步，他渐渐落后，差不多一百米，便感受到了无力。
超过一百米便不行了吗？他悄悄实验着，孙止当自己没看见。
老四对这位差一点成为自己主人的帝王还有点好奇，悄悄钻出影子。
“陛下。”
帝行见他一身灰袍，是禧国最常见的书生打扮。从孙止影子里出来，明白他也是孙止的墓灵之一。
“禧国人。”
“小生姓贺。”
“南阳贺家，久仰大名。”
“陛下过誉。”
南阳贺家，百年世家，禧国一半的文官出自贺家。
“陛下，小生试过，我们与主人最多不能超过二里地。”
意思让他接受现实，别挣扎了。
老四看着前面的孙止，嘴角扯起一抹笑：“能够再世，有时也是一种幸事。”
“哦？是吗？”帝行不置可否。
“陛下不信？”老四没多说，只看着孙止背影道：“小生今日所说，陛下以后便明白了。”
老四说完便隐去了身形。
帝行看到，他回去时，前面的孙止偏头笑了笑，似乎在问他去了哪里。
都说生前种种在死后能够烟消云散，能够再世，真的是一种幸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