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缘趴在刃无霜的掌心里瑟缩了一下，三瓣嘴翕动得更厉害。
欺骗魔尊，会不会惹恼他啊？！
“下来回话。”刃无霜将他往地上一扔。
唐玉缘迅速变回了人身，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说：“多谢尊上好意，这点小事没必要闹大，要是尊上插手，倒显得是我仗势欺人了。”
“而且……我不想招惹更多是非，如果借尊上之手惩治了他们，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记恨我，我宁可自己将来变得强大，让他们不敢再欺负我。”
刃无霜垂眸，看着少年紧张得颤抖的睫毛，心中并非没有疑惑。
这么能忍，不是从小习惯了这样，就是另有目的。
不敢引人注意，努力让自己显得没有存在感，却在我面前摆出这样高风亮节的说辞，还要为我烹饪，如此明显的讨好，显然是为了故意接近我。
莫非是妖族安插的暗桩？
不确定，再看看。
唐玉缘这番话说的也是实情，但听起来好像太过冠冕堂皇，不知道魔尊买不买账。
好紧张，终于能接近他了，可千万别前功尽弃啊！
头顶传来刃无霜冷淡的声音：“愿意自强是件好事，本尊便拭目以待了。”
唐玉缘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愉快地仰起头：“尊上，我这就回去重新做糖芋圆！”
方才紧张的样子着实我见犹怜，但现在笑起来也是令人心情愉悦。
“倒也不必。”刃无霜道，“就当着我的面做好了。”
他虽莞尔，但眼睛里并没什么笑意，并不是和气的样子。
见唐玉缘还在怔愣，又道：“这会难倒你这个厨子吗？基本的术法总会吧？”
“会的会的！”唐玉缘连忙道，“那就请尊上监督了！”
刃无霜抬手一挥，院落里便出现了一张软榻，他懒散地靠坐在上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忘忧剑飞到他身边，轻盈地转了个圈，乖巧地靠在靠背上。
面对两名观众，唐玉缘略显紧张，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了自己的灶台和砂锅，“咣”地一声沉甸甸地安置在地上。
在刃无霜面前展露自己所学的烹饪功法倒是无碍，来惑妄宫之前，他与师父已经对好了说辞。
当下，他曲起手指，念了声“众人拾柴”，化出无数虚影帮他捡来柴火塞进灶膛，再将手指往灶膛里一弹，同时念起法诀：“星火燎原！”
“呼”地一声，灶膛中燃起大火。
唐玉缘操纵着砂锅跳上灶眼坐好，念了声“煎盐叠雪”，锅里便注满了水。
此处离厨房的距离尚在他术法能力可及的范围中，他便用寻回术取来了芋头等食材，亲自操刀去皮切块，放在砂锅上蒸。
接着施了个加速术法，免得芋头蒸得太久，让魔尊等急了。
寝宫的院子里一片静悄悄，魔尊不吭声，连树上的鸟儿都不敢叫，只能听到“哔啵哔啵”柴火燃烧的声音和“咕嘟咕嘟”的水开声。
蒸笼冒出袅袅蒸汽，唐玉缘站在灶台后边低着头抠手指。
魔尊不好奇吗？怎么还不问我？
终于，刃无霜质疑的声音虽迟但到地响了起来：“你这不太像妖术，倒像是道术，在哪儿学的？”
“回尊上！”唐玉缘连忙说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我是跟馔玉门的道士们学的！”
刃无霜颇为玩味地看着他：“哦？”
“之前不是跟尊上说，我在金甲山附近修炼吗？机缘巧合结识了馔玉门的掌门裴承道长，这个门派以潜心研究厨艺为主，我、我恰好也醉心于烹饪，就跟他学习了一些道术。”唐玉缘声音越来越低，“只可惜我法力太低，只学了些皮毛。”
刃无霜缓缓从榻上起来，走到灶台前面，沉默地看着他。
唐玉缘先是抬头，坦然地与他对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刃无霜突然抬手，二指并拢释放出一道黑色灵光，目标直指唐玉缘丹田！
唐玉缘只觉得丹田内钻进来一股极强的气，迅速在他周身血脉中游走，一时间让他四肢酸软得要命。
诶……好奇特的感觉，怎么还热热的？
酸软之后还有点舒服。
唐玉缘还没来得及失去力气，那气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只是向后踉跄了几步，迅速站稳，仰头愕然地看向刃无霜。
虽说椿艾道人的修为境界很高，他移入的妖丹应当不至于有什么问题，但唐玉缘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担心自己会被识破。
他微微气喘着，喃喃道：“尊上……”
刃无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没有开口。
妖丹在，小兔妖的确是妖体无疑，而且是少见的至阴至柔之体，难怪在术法上面很难有进境，但却是极为适合自己这至阳至刚之体的炉鼎。
跟着修仙界修士学的道法，难怪身上妖气不算重，同他在一起的时候令人觉得舒服，也有利于驱除心魔气。
这么恰好被送到我身边来，如果不是妖族的诡计，难道是仙盟所为？
唐玉缘被刃无霜盯得心里发慌，连忙道：“这些术法都没问题的，不然一会儿糖芋圆做好，我先试吃一口再给尊上品尝！”
“你一个小小兔妖，就算想做什么手脚，这法力也不足以暗算本尊。”刃无霜退回榻上坐着，很随意地一挥手，“继续。”
不知道自己过没过关，但到底是没被追究，唐玉缘松了口气，连忙把蒸好的芋头取出来，捣烂之后加糖拌匀，再拿木薯粉调和揉成面团。
刃无霜默默地注视着他，看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下“变”出一个又一个圆溜溜的小球，既觉得有趣又很好奇。
他忍不住偏头去看旁边的忘忧剑，以神识问道：“这东西真的好吃？”
忘忧剑也以神识回道：“唧唧咕，啦啦咕！哇咔！”
香香的，甜甜的，好吃？
刃无霜表示怀疑。
在他的印象里，食物只不过用来果腹，万万谈不上可口。
他曾在人界流浪过一段时间，那时年纪轻，法术低微，不能完全辟谷，还得吃些东西维持体力，但因为只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能做的工不多，赚的钱也很少，自然吃不到什么美味。
因着对食物没什么留恋，后来辟谷时也没有多难。
既然能在魔尊面前展示，唐玉缘没有简单地复制之前的做法，而是加了很多料。
他用术法尽快地将红豆煮软，做出红豆糖水，再把煮好冰镇着的芋圆盛进碗里，还加了煮好的紫薯、南瓜和红薯，用调羹仔细搅拌好，一碗豪华版的糖芋圆就出炉了！
唐玉缘小心翼翼地把碗端到了榻上的小几，放在刃无霜面前：“尊上，请品尝。”
刃无霜端起碗，用调羹舀起一勺，闻到了淡淡的焦甜，略有迟疑才送进口中。
刹那间，一股醇厚的甜味像在口中炸开，全方位地包裹住他的舌头，芋圆软糯微弹，略有嚼劲，红豆、南瓜和薯类绵软至极，舌尖轻轻一抿，好似就全部化开。
甜得层次分明，却丝毫不腻人，令他这许久未尝过味道的舌头也没觉得有半点不适。
“尊上，感觉怎么样？”魔尊依旧没什么表情，唐玉缘迫不及待地询问，“怕您辟谷太久不适应偏重的味道，我没放太多的糖，或许会影响一点口感。”
忘忧剑已经迫不及待地飞起来，直接飞到灶台上，剑尖在锅里蘸了蘸，粘稠的糖水很快被剑身吸收干净。
它兴奋地旋转了好几圈，发出了别人听不懂的声音：“莫唧，莫啦，莫哇咔！”
唐玉缘表情茫然。
“更香，更甜，更好吃。”刃无霜道。
“真的吗？！”得到了魔尊的赞扬，唐玉缘很高兴，“多谢尊上夸奖！”
刃无霜把手里的碗放下：“这是忘忧的评价。”看着小兔妖露出失落的表情，他顿了顿，补充道，“本尊也觉得尚可。”
尚可诶，应该算是不错了吧？！
唐玉缘立竿见影地雀跃起来。
“若是尊上喜欢，我可以再做其他的好吃的送给您尝尝。”他立刻行礼道，“我的手艺很不错的，惑妄宫其他人都很喜欢，尊上请放心，我们厨子，绝不拿食物乱来！”
刃无霜微微眯了眯眼睛：“也好。”
“多谢尊上给我这个机会！”唐玉缘兴奋地跳了起来。
果然没有人能扛得住美食的诱惑，就连魔尊也不例外！
变成一个吃货，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吼吼，不愧是我！一定要尽快把这个好消息传递出去！
唐玉缘满心欢喜地收拾好家伙事儿，决定今晚就去跟绿竹姬见面。
谁知刃无霜突然说：“小兔妖，化为原形，到本尊这里来。”
唐玉缘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变回小兔子，蹦跶上了软榻，再一蹦一蹦地爬上刃无霜的大腿。
很快一只大手就托起他，另一只手缓缓地盖在他的头顶，不轻不重地从前往后抚摸。
好舒服……
唐玉缘眯起了眼睛，不要停，兔兔很喜欢！
诶，我现在真的越来越像兔子了。
“忘忧，去告诉啸章，跟后厨说一声，下午唐小兔就留在本尊这里，今晚不用他当值。”刃无霜缓声道。
太好了！不用赶时间了！
小兔子伸出粉嫩的舌尖，在他的手指上舔了舔，又偏了偏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温热的手掌，以神识道：“谢谢尊上！”
刃无霜看着他，笑而不语，却同样以神识吩咐飞远了的忘忧剑：“再让霸虎去查一查金甲山馔玉门，今夜之前，我要知道这个门派的所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