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第二天，颜暮影是被一阵阵嘈杂的尖叫声、踩踏声和东西摔碎的砰砰声给吵醒的。
不堪入耳。
颜暮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开手机瞅了眼时间。
明明才六点过几分，怎么外面这么吵？
又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颜暮影警惕地望向窗边，发现防盗窗早已被野性粗大的树枝缠绕，几乎没留下一点空隙。
这些枝干相互交缠，透着血红的芯子，青苔色的触角还在不停蠕动，流下粘腻发腥的不明液体，让颜暮影不寒而栗。
像是一双双骇人的眼球窥伺着她，等待将她拆吞入腹。
应该是那棵食人的美人树，幸好有防盗窗挡着。
只过了一晚就长这么大了？它是吸食了多少血？
颜暮影迅速打开手机，发现跟之前一样，仍是处于无信号无网络的单机状态，根本没法上网查探消息！
她不耐烦地抓了一把散乱的头发，然后马上穿起鞋来到客厅。
果然，嘈杂的声音变得清晰许多。
“救命啊——别过来———”
“啊啊啊臭老鼠，看我不打死你！”
“小心它好像会咬人！！”
“怎么到处都是！它们从哪冒出来的！！”
紧接着一阵瘆人的啃噬声淹没了咒骂。
“吱吱吱———”
好似餍足的挑衅。
这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和着纷乱的砸击透过墙壁一下下锤击在颜暮影的心上。
“姐姐，你看水管。”
从房间出来的于念念指着墙壁上安装的水管面无表情地说。
颜暮影循声看去，发现厨房等地的不锈钢水管都不受控制地膨胀了起来，还伴着吱吱的响动，像是有活物在里面窜动。
还好昨天已经提前防备，加上不锈钢管质量比较好，暂时没有老鼠出现，哦不，应该说是——变异鼠。
颜暮影悄悄松了口气。
“囡囡，念念，你们都被吵醒了啊。”
颜父颜母面色凝重地走出房门。
霎时间，颜暮影又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从纷乱嘈杂的响动中敏锐地捕捉到了特别的声音。
她忙不迭跑到客厅阳台看向对面大楼。
客厅阳台很大且离美人树有点远，暂时没有受到波及。
只见小区路面游荡的丧尸不知何时群聚在一起，形成几批，不谋而合地撞向不同楼道的二楼房门。
它们嘶吼着争先恐后地涌上去，远远看去，像是一条条摆动的巨形蜈蚣。
宽敞的路面上只剩下零星看起来战斗力不强的“老弱病残”丧尸。
那些铁门被撞得深凹进去，变得面目全非，甚至有已经被撞开之后被感染的幸存者。
刚才的尖叫有不少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们或许怎么也想不到，末日的爪牙会主动攀附上来，使他们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姐姐，昨天它们也是这样撞我们家的门的……”
于念念不知何时跟着来到阳台边，扯了扯颜暮影的衣袖。
“真是作孽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颜母表情有些失控。
颜暮影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暂时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她面色凝重地转过身来看向一家人。
看来，她得做最坏的打算了。
———
颜暮影对于念念、颜父颜母建议尽快出门找相对安全的地方躲避。
家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看到了一只不太寻常的丧尸，大概只有6或者7岁，我的异能让我感知到这只丧尸非常危险，它混在那群撞门的丧尸里，却没有直接出力，也不是简单重复同一个动作，像是……操控者。”颜暮影解释道。
她没有说的是，这只只有六七岁的丧尸是昨天早上她看到的那个被抛弃的妻子的孩子，她印象深刻。
“姐姐，你的意思是，这个丧尸比较聪明？”于念念出声询问。
“是的，如果丧尸也分阶的话，那么这只丧尸肯定在普通丧尸阶级之上。可能其他丧尸迫于它的威压处于它的操控之下，所以这么说来，撞门的事也就合理了。”颜暮分析着。
“等等等等，囡囡，你是说这些活死人也会思考吗？这……这也太荒唐了。”颜父睁大眼睛。
“爸，我认为，生物虽然变异了，进化还在继续，这是自然界延续亿年的法则。”
“那…那为什么只撞二楼的门？”颜母被吓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颜暮影幽幽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就是为什么说我们要尽快离开的原因了，我怀疑这只智慧丧尸是在储备食物。”
“储备食物？”颜父颜母异口同声地问。
于念念则咬牙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暮影点点头，“是的，如果这么快就把门都撞开把人吃了，那它们的后备粮源就不足了。反之，暂时威胁不到楼内的人，人的惰性会增强，会选择宅家躲难。昨天只撞了一楼的门，所以只吃第一楼的人，今天是第二天，所以吃第二楼的人。
“以天数为单位层层向上捕食。”
她的语气异常平静，却让其余三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
“我们在六楼，也是顶楼，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三天之内离开。”颜暮影继续道，
“还有两个原因，那棵美人树的枝干很快就会蔓延到阳台这里，到时候很有可能破窗而入。变异鼠也是个巨大的隐患。
“我们必须抢占先机。”
她幽深的眼眸骤然燃起一丝火光。
———
颜母在厨房做饭，颜暮影、颜父还有于念念在客厅商讨逃生方案和路线。
虽然水管被堵了，但是电力和天然气都还在正常供应，所以做个饭还是绰绰有余，只是新鲜的食材不多了。
厨房忙活的颜母一边手脚麻利地做着饭菜，一边眷恋地看向客厅内讨论的一家人，现在她把于念念也看做是她的家人。
不知为何，她内心感到无比欣慰，不自觉地堆起满脸的笑容。
虽然末日降临，危机四伏，但是此时此刻，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口热乎的饭菜，一起激情饱满地商量着对策，再一起期盼美好的明天，似乎比末日前一家人无话可说、常年分离的状态更让人感受到家的温暖。
只是，正因为家的可贵，末日随时降下的镰刀才显得更为残忍。
“嘶———”
颜母看入了迷，没注意到眼前一晃而过的黑影，她的手指冒出了豆大的血珠。
她若无其事地把血擦干净，继续熟练地做着饭菜。
十几分钟后———
“菜好喽！先别讨论了，快吃饭！”颜母满脸笑颜地端上最后一道菜，打断了颜暮影等人的讨论，然后解释道：
“由于食材有限，早上和中午我们只能吃一顿饭，如果谁饿了可以去吃点前几天囤的面包零食。”
气氛有些沉默，没人接话，其余人都默不作声地拿着碗筷吃了起来。
颜母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发现颜暮影的脸色不大好，颜父的表情异常严肃，于念念则面无表情。
“怎么了你们，是对我做的安排有意见吗？”颜母皱起眉头，佯装生气问道。
其余人赶忙摇摇头否认，颜暮影勉强挤起一个笑脸来：“没有，母亲大人的话就是圣旨，谁敢有意见？对了妈，等会吃完饭我们一起商讨一下方案。”
紧接着低下头语气有些低落，“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真的真的，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颜父叹了口气，一双温暖的大手拍了拍颜暮影的手背，语气软了下来，“囡囡，爸理解你的用意，只是我和你妈都是快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还用得着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冲在前面保护我们。
“爸爸也心疼你呀！”
颜母敲了敲碗筷，咳了一声道：“先吃饭！”
吃完饭后，一家人包括于念念都坐在沙发上商讨着逃生方案。
“首先，我们要做好防护措施，据我的观察，丧尸的视觉和嗅觉都相当灵敏，所以我们先要掩盖自身气味，比如说……喷点香水花露水？”颜暮影沉声道。
“还有把大蒜碾成泥涂在身上。”颜父一本正经地提议。
连于念念都睁大了眼睛。
“这个好这个好！”颜暮影点点头，差点拍手鼓掌。
“然后就是，家里应该还有绷带，把全身都绕两圈特别是容易暴露的位置比如手臂脖子和手，这个很重要！”颜暮影继续道。
“姐姐，脸上也要包住吗？”于念念一脸真诚地问。
“噗。”颜父没忍住差点笑了出来。
“这个…也不用啦，带个口罩什么的应该够了。”颜暮影挠挠头。
“至于逃生路线，刚才妈不在，妈，我再跟您说一下……”颜暮影这才把视线投向刚才某个一直没有说话沉默得有些过分的人。
下一刻，她却睁圆了眼睛，生生噎住了话头，一向清醒的头脑像被人砸了一般发了懵。
颜母一直低着头，表情有些痴呆，眼神也失去焦距，扯着嘶哑的喉咙喃喃呓语：“我只想要我的囡囡一直平平安安……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囡囡……我的宝贝女儿……我也还想……陪她继续走一段时间……不然……她会孤单的……”
暮色，嵌入了颜母的眼眸，却将她装点成了某个不知名状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