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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因果一

这一觉蓝听前睡得很疲累,他是被人说话的声音吵醒的,他听到很多熟悉的声音,是思追和景仪他们,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清朗纯净。

这是谁,不对,他们当时不是被一群凶尸围攻了吗?还有村长现下如何?

想到这里,蓝听前努力的睁开双眼。映入眼睑的是一方老旧的木制屋顶,他怎么会在屋里?那个人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意识逐渐清晰,蓝听前也听清了他们的交谈。

蓝景仪阴阳怪气的说:“阁下的癖好真独特,山清水秀的地方你不住,偏偏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小猫小狗你不养,偏偏养些凶残嗜血之物。”

那人也不甘示弱:“哼!嘴皮子功夫挺不错嘛!我爹说的果真没错,外面的人既要面子又没本事,就知道逞嘴上功夫。”

蓝景仪顿时噎住了,气急道:“你,你说什么…”

与其说是交谈,倒不如说是互怼式的嘲讽。

蓝思追许是看不过去了,急忙打断蓝景仪的话,道:“好了,景仪,你少说两句吧!叶公子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你都不该这样对他说话。再者,听前还在休息,莫要吵到他。”

说话间,蓝思追看向了蓝听前,正好看到蓝听前看向他们,欲要起身。

蓝思追急忙走到床边,正准备要扶起他时,蓝听前已起身端坐在床上。

蓝思追对他关心道:“听前,你的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

“无碍。”蓝听前摇了摇头,轻扫了一下四周,“思追,这是何处?”

“这里是叶公子的住处,昨夜便是叶公子救了我们。”

蓝听前问道:“那村长如何?”

蓝思追愣了一下,随即缓缓道:“村长已经不在了。”

在场的姑苏蓝氏弟子都沉默了,除祟期间有人伤亡,确是正常。但村长本可以不用死的……

蓝听前握紧了手,垂下了眼睑,末了凝声道:“思追,那位叶公子,是何许人也?”

叶亭疎本是在一旁吃瓜子看热闹的,按照他娘珍藏的戏本里面的剧情发展,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会相视而泣,或者是相拥而泣,以解心中痛意,虽然戏本里的人物总是一对男女,但是男男或者男女应该都差不多吧。

忽然叶亭疎听到这个卧床不起小道士提他,不等别人介绍,他便拍掉手中残存的瓜子屑走过去,抢先回道:“当然是我喽!我叫叶初,字亭疎。你呢?”

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盈满笑意,静静地看着床上这个面色苍白的人。毫无之前怼人时的盛气,看上去良善又爽朗。

一旁的蓝景仪见状心中直敲警钟,又是这样,这人昨晚救下他们时,也是像这般冷静,既不问他们的身份,也不惊诧他们因何出现在这里,又因何弄成这幅模样,好似这山里的凶尸野兽对他来说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是从容不迫地领着他们往山林的更深走,更奇怪的是,跟着这个人走的一段路,明明阴气越来越浓郁,可是他们却没有遇到任何凶尸和野兽,平静的诡异,直到他们进了一处隔绝阴气的地界,然后碰到了一只堪称狼王的灵兽……

太奇怪了,这人的行事举止太奇怪了,无怪乎自己对他抱有敌意。

蓝听前也默默打量一番这个人,身着一身黑色的粗布麻衣,高而徐立,爽朗清举,相貌十分俊美,笑容如深山幽谷中的溪流,干净澄澈,很是好看。

蓝听前道:“姑苏蓝氏,蓝暮,字听前。”

叶亭疎听后,眉头一皱,“你们为什么介绍自己时,总要带上什么“姑苏蓝氏”,这姑苏蓝氏是什么东西啊!”

蓝听前闻言又重新审视了一眼叶亭疎,看着对方那甚是真诚的充满不解的神情,屏息未语。

一旁的蓝景仪忍不住怼道:“嘿!你怎么说话呢!姑苏蓝氏,可是仙门百家中的四大世家之一!阁下连姑苏蓝氏都不知道,可真是孤陋寡闻到令人叹服!”

叶亭疎听后,不以为意道:“是,你们那什么“姑苏蓝氏”很厉害,但是很厉害的“姑苏蓝氏”培养出来的你们,不还是被我这个深山老林里的土包子给救了吗?”

蓝景仪一脸不爽道:“你!你别望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到场的时候了,那群凶尸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你只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刚好把我们带到你家罢了!”

“毫无还手之力?”蓝听前听到蓝景仪的话,心中渐起疑惑。

叶亭疎淡定回道:“是,我是捡了个现成的。但是你可别忘了,当时你们的战斗力,又比那群凶尸高多少呢?我若不碰巧遇到你们,你们就等着被一群野兽捡现成吧。”

“思追他们,怎么也会?”蓝听前心底的疑问更甚了。

蓝景仪气结:“你,你……”

怼遍姑苏无敌手的蓝景仪,第一次遇到对手。

叶亭疎道:“我什么我,你不会说不过我,准备联合他们群起而攻之吧!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们啊!”

说着他还露出一脸无辜又无所畏惧的表情。

蓝景仪刚想说话,就被蓝思追打断了。

蓝思追道:“够了,景仪,你少说两句吧。”

随即,又对叶亭疎道:“叶公子,实在是对不起,景仪他的性格确是如此,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叶公子多多担待。”

蓝景仪有些不服气,本还想在说什么,就看到蓝听前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像极了含光君责罚他时的样子。于是他很怂的将自己要脱口的话憋了回去。

这一幕全被叶亭疎看在眼里,叶亭疎暗觉好笑,面上却不显现,故作一副心胸宽广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吃饭的时间也快到了,你们要不要同我一起吃饭。”

蓝思追见蓝景仪终于安静了,心里暗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多谢叶公子了。”

叶亭疎笑着摆了摆手:“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我先出去准备食物了,你们慢慢聊。”说完便潇洒地走出屋内。

直到叶亭疎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蓝听前才道:“思追,昨晚发生了何事?”

蓝听前一句话才说完,众人都看向了他。

蓝思追道:“昨晚我与凶尸缠斗时,听到你的喊声,回头便看到你与那凶尸对立而战。当时我想过去帮你,可谁知我还没到你身边,就有一股很强的灵力,将我们都震开,我们受那股灵力的影响,短时间内无法驱动灵力,而那群凶尸更甚,他们的筋骨全被震碎。之后我们便遇到了叶公子,然后他便将我们带回了他的住所。”

听完蓝思追的话,蓝听前道:“那你可知,这股灵力从何而来?”

蓝思追看着他,认真道:“那股灵力是从你身体里发出的。”

蓝听前有些不敢相信,道:“怎会是我?”

他下意识看向其他人,从他们的神情中,蓝听前确信这是真的。

蓝听前沉声道:“为何我从未感觉到这股灵力的存在?”

蓝听前有些茫然,他忽然又记起了那晚出现在他脑海的声音。他们都是谁?为何自己如此难过?青青又是谁,是他吗?还有他身体里的那股陌生的力量,那又是什么?为何,为何他什么都不知道!

蓝思追看着蓝听前逐渐痛苦的神情,急忙宽慰道:“听前,你也别想太多。你的事,泽芜君想必有所了解,等我们回到云深不知处,你再向泽芜君询问。而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给林安村的村民一个交代。”

蓝听前当然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强压住心头的痛苦,轻道:“放心,我没事。”

蓝思追道:“嗯,那我们就先出去了,一会记得用饭。”

蓝听前对着蓝思追点了点头。

蓝思追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但还是和他们一起出去了。

刚走没多远,蓝景仪凑上前追问:“思追,我刚才怎么感觉你有什么话想对听前说?”

蓝思追道:“没什么,你看错了。”

“怎么会?你刚才明明就有,你可别想骗过我。”

“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帮叶公子做饭吧。”

随即不等景仪抗议,快速走到众人前面,想掩饰说谎时的不自然。

景仪说的没错,他是有话想对听前说,但他怕说出来,会给听前造成更大的困扰。

那天晚上,他清楚的看到,在那股灵力显现之前,无数阴气与怨气被吸引到蓝听前身边,缠绕在他身体周围。阴邪之气主动靠近,这是任何修仙之人都不会遇到的情况。可是听前却……

为今之计,只能将此事告知泽芜君,也许泽芜君能找到解决之法。

这边当蓝思追等人找到叶亭疎时,便看到叶亭疎亲呢地摸着一头黑狼的头,口中夸赞道:“三三真棒,找来了这么多食物。好了,去和你的同伴玩去吧!”

那头狼身形有两米多长,毛发油亮柔顺,四肢健壮,威风凛凛。在听到叶亭疎的夸赞后,得意地摇了摇它那粗长有力的尾巴。它不像林中的其他野狼,因长期吸收阴怨之气而显得戾气很重,凶狠残暴。相反这头狼浑身竟透露着一些灵气。

蓝思追等人在看到这头狼时,内心均在发怵,只不过碍于姑苏蓝氏的家规条例,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那头狼许是听到了声音,一改在叶亭疎面前温顺的样子,瞬间转身对着蓝思追等人,露出尖利的牙齿示威,满眼敌意,俯身欲扑。

众人被吓到了,下意识地想拔出配剑防御。

叶亭疎在看到他们后,对三三道:“三三,你这是做什么,他们都是我请来的客人,再说,你昨夜不也见过他们了吗?怎还这么有敌意。”

三三许是听出来叶亭疎话语中含有责备之意,随即收起了凶狠之态,温顺的坐在叶亭疎旁边。

众人见状,都暗松了一口气。

叶亭疎温柔地摸着三三的头,笑道:“真乖,去和你的同伴玩去吧。”

三三有些犹豫,看了一眼蓝思追等人,但还是跑开了。

叶亭疎见被吓到的众人,笑道:“你们是被吓到了吗?哈哈哈!其实你们不用怕,三三脾气很好的,只不过我是第一次带陌生人来这里,所以它有些戒备而已。”

见那头狼彻底没影了,蓝景仪终于忍不住了,他道:“它脾气好!昨夜要不是我反应快,就被它吃了!也就只有你“眼光独特”,能欣赏到常人不能领略之美。”

许是受到蓝思追前几次打断话的影响,蓝景仪这次怼人,咬字清晰,且语速奇快,在蓝思追想要拦住他之前,蓝景仪已经噼里啪啦的说完了。

蓝思追有些无奈,刚想对代蓝景仪向叶亭疎道歉。

就见叶亭疎慢悠悠的开口:“那是当然,谁让我的胆量比某些人大上许多呢,所以眼光独特,能欣赏到某人浅薄眼光下所不能欣赏之美。”

叶亭疎神情认真,语气骄傲,完全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好像就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糟了,景仪又要炸了。蓝思追有些无可奈何。

果不其然,蓝景仪听后道:“你,你说谁胆小,谁目光短浅呢?”

叶亭疎一脸认真,“谁反应大,就是谁呗。”

蓝景仪气结,“叶亭疎,你,你…”语气十分嚣张,一点也没有寄人篱下之感。

蓝思追更无奈了。

叶亭疎见状打断了蓝景仪的话,“好了,好了,我不和你吵了,越吵越饿,我要吃饭了。”

待到蓝听前整理好衣衫,便要去找蓝思追他们,还未等他思考蓝思追他们在何处时,就看到木屋的另一端,冒出浓重的黑烟。

他循着黑烟的方向找到了他们,随即便看到那些黑烟源源不断的从一个木屋中冒出来,而姑苏蓝氏的弟子则在屋外不停掩面咳嗽。

一个身影从屋内的黑烟中迅速窜了出来,捂着口鼻咳的厉害。而这人便是叶亭疎。

蓝听前对其中一个弟子,问道:“发生何事?”

那名弟子如实回答:“是叶公子想要做饭,结果就成这样了。”

蓝听前看了一眼叶亭疎,而对方的脸上还有方才做饭时,不小心留下烟灰,看上去有些可笑。

蓝景仪被呛的刚回过来气,就气汹汹指着罪魁祸首,“你不会做饭还逞什么强,没被凶尸害死,差点被你呛死。”

叶亭疎有些尴尬的用手挠了挠耳根,“我以为做饭会很容易的,谁想到会这么麻烦。”

明明他娘亲做饭就很简单,而且还很好吃。

蓝思追也缓了过来,他看到蓝听前后关心道:“听前,你来了,你现下感觉如何?”

蓝听前神情清冷,道:“无事。”

叶亭疎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蓝听前,之前没仔细看,这人长得还真是好看,只不过是个小冰山。

许是觉察到了什么,蓝听前转身看向叶亭疎,就发现对方在打量着自己。

见自己偷瞄被发现,叶亭疎没有丝毫尴尬之感,而是对蓝听前扬起明媚的笑容。

蓝听前没料到对方会这般反应,愣了一下,转身便不再理他。

真是个无趣的小冰山,见蓝听前没有再搭理他,叶亭疎心里暗想。

蓝思追看到蓝听前已无方才模样,暗松了一口气,随即对一旁的罪魁祸首道:“叶公子,这厨房估计要缓一会才能再进。”

叶亭疎听后,有些难过,坐在石桌旁边,托着腮道:“那好吧,你们初次到来,我本想着亲自下厨招待你们的,可惜我厨艺不精,给你们带来麻烦了,真是抱歉!”

态度诚恳,情感真挚,让人真的无法再生他的气,就连蓝景仪有些不忍再怼他了。

蓝思追安慰他道:“叶公子一番心意,我们又怎会怪你呢?无事,我恰好略懂厨艺,叶公子想吃什么,我或许能做。”

“真的吗?”叶亭疎听到蓝思追的话后,一扫刚才难过的神情,神情瞬间明朗。

一瞬间,蓝思追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

见蓝思追不做声,叶亭疎低眉垂眼,失落道:“我就知道,我做错了事,不会这么容易被原谅。”

蓝听前冷眼旁观,静静地看着叶亭疎表演。

果不其然,蓝思追急忙道:“怎会呢?叶公子,你想吃什么?我尽量帮你做。”

“我想吃辣子鸡,醋溜白菜,青菜汤。嗯……就这些吧。很简单的,你们应该能搞定吧!”

神情转换之快,令人咋舌,仿佛刚才低眉失落的人不是他。

蓝思追:“……”

蓝景仪:“……”

众人:“……”

叶亭疎心里偷乐,母亲说的果真没错,人生在世,全靠演技,演的越像,吃的越香。

菜园子里的蔬菜,加上三三找的食物,刚好能做出叶亭疎说的菜式,蓝思追更加怀疑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被套路了。

等到厨房能进人后,蓝思追便开始着手准备,下厨做饭。早在云深不知处时,他就已经学会做饭。而他之所以会做饭,确是因为含光君。

从他记事起,每年的某一天,含光君都会亲自下厨,做一碗汤,和一些辣菜。然后再做他惯常做的事——问灵。

十三年如一日,未曾变过。他犹记得,含光君问灵无果时的神情,是悲凉与彷徨。他想那人于含光君而言,一定很重要。后来他就渐渐的学会了做饭。

还记得听前刚来云深不知处时,因为失忆,所以他对除泽芜君之外的人,都充满戒备,对他们自然是疏离与冷淡。他从不会对他人表露自己的喜好,就连泽芜君也是。

一次偶然,他发现蓝听前对辣菜似乎情有独钟,可是云深不知处的菜色清淡,于是他便自己做了一些辣菜给他,起初蓝听前是拒绝的,渐渐的便接受了,后来他便成为蓝听前在云深不知处唯一知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