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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两束玫瑰

男人并不在意故事的内容,这只是一种让他顺利入睡的手段。

姜安然将背景音乐的音量降低,给他念故事的同时隐隐有点儿奇特的感觉。她往常扮演的是知心姐姐或者情感垃圾桶的角色,现下倒不像是心理疏导,更像是单纯的哄睡服务。

男人把手机放在了距离很近的位置,浅浅的呼吸声通过话筒传出,和轻柔的背景音混杂在一起,姜安然不自觉放慢了语速,模拟以前见过的长辈哄小孩儿睡觉的语态,尽量让他早点睡着。

童话书翻过一页又一页,姜安然扫了眼钟表。

她怕聊天内容多了会让对方感觉到疲倦引起反作用,通话时间限制在四十分钟之内,结果这点小设计完全用不上了。她听到那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尝试着轻声唤:“连先生?”

那边没有应答,静谧一片。

这么快就睡着了?

姜安然十分意外。

不知道是他的失眠症压根没有助理传达的这么严重,还是读童话书这个办法真的有效,总之能达到入睡的效果就是值得采取的。

她在手册那一堆笔记上打了个大大的红色叉号,在旁边写上两个字:童话。

挂断电话,她起身在房间转悠了一圈,活动僵硬的脖颈,视线又落在那本破旧的童话书上。

姜安然颇有些感慨。

她刚被送到福利院那会儿极度缺乏安全感,夜里恐惧入睡,生怕醒来再次被遗弃。经常熬到哄睡的老师都睡熟了,她仍旧撑着眼皮不敢睡觉。

沈温书的床铺就在她旁边,发现这件事后拉着她一起去请老师来讲故事。

渐渐地,他们的陪伴化解了她心中的不安,姜安然晚上终于能正常入睡。

这本童话书是院长送给她的五岁生日礼物,希望她往后能有份直面恐惧的勇气。一晃多年过去,这份珍贵的心意竟然还能够拯救别的失眠症患者,真是幸运。

姜安然将散落的书页夹在原本的位置,妥帖地放在书架上,饥肠辘辘的出来找吃的。

客厅里寂静一片,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已经是夜里十点半,钟霞早就睡下。

沈温书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显得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分外斯文。他听见关门的轻响,转头和姜安然对上视线,不用对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起身将手机塞进口袋,轻声说:“饭菜热过了。”

姜安然双手合十冲他做了个感谢的动作,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进入厨房,生怕吵到钟霞。

沈温书紧随其后进来,反手关上玻璃推拉门,站在大理石台旁边歪头看她小口小口地咬馒头,姜安然腮帮子鼓囊囊的,像只藏货的松鼠。

他轻笑了声。

姜安然瞅他,“乐什么?”

“就...想起你小的时候。”

沈温书怕她噎到,倒了杯水放在她手边,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姜安然的回忆也被勾起来。

她有阵特别贪嘴,一天到晚零食不断,到了正常点又不肯好好吃饭。老师为了纠正她的坏习惯,狠心不再给她做宵夜。她晚上饿得睡不着,拉上沈温书和另一个小伙伴去厨房偷吃的。

那情形和现在没什么差别。

男孩儿举着能发光的手电筒玩具,她见他腾不出手,便把面包撕成小片喂他。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得很快。沈温书没有贪嘴的毛病,专心负责在门口望风。

三个人分工明确,默契十足。

过去这么久,玩伴的面孔已经模糊,她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姜安然感慨地叹:“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那个小男孩儿和他们年龄相仿,比姜安然大几个月,生日在隆冬腊月,性格十分内向。当时能和他玩到一起的只有姜安然,看在她的面子上,他偶尔会和沈温书说两句话,可态度不太好,像是警惕他会抢走自己的什么东西。

男孩儿只在福利院待了一年,年末有对打扮华丽的夫妻到福利院来领养了他。

他走的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是个极其好的天气。

姜安然站在院子里拉着他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和他约定长大了一定要再见面。男孩儿抱了抱她,眼睛红了一圈,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虽然没有痛哭流涕,可情绪也在无声中崩溃。最终他还是跟着养父母上车离开,再之后彻底没了消息。

院长说,人生不能回头,往前走的路长的很。他踏出福利院的大门,换个身份和家庭,意味着要进入全新的世界了。

那会儿姜安然还小,无法习惯和玩伴分别。她眼里噙着泪,抓着院长阿姨的手指,天真地问:“如果养父母对他不好,我们还能把他接回来吗?”

“怎么可能对他不好,”院长阿姨笑,“每个孩子都是家里的宝贝,他也会是的。”

十二岁那年,姜安然和沈温书被不同的家庭领养,幸而两家住的地方相隔不远,因为孩子来往也逐渐密切。养父母的家境虽然不怎么富裕,可这么多年拿她比亲生的还娇贵,再加上有沈温书的陪伴,她这些年无忧无虑,算是体验到院长说的“新世界”是什么滋味。

至于年幼时的那位玩伴,早就被她忘在记忆的长河里。

若非沈温书提起,她兴许这辈子不会再想起。

姜安然依稀记得老师跟她提过一嘴,说领养男孩儿的那对夫妻家境优渥,物质条件起码是好的。印象里,那对夫妻和他相处时格外温柔有耐心,各种礼物送到手软,他跟着他们也不会吃苦。而且算一算年龄,他或许已经组建自己的家庭,要么就跟她一样正在饱受催婚的折磨。反正人到了这阶段,婚恋便成了长辈们眼中的头等大事。

她幽幽地叹出一口长气,看着沈温书,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不然我随便找个男人凑活过得了。”

沈温书眼神复杂地睇她,“我看你是在找揍。”

“……”

姜安然倦怠地耷拉着脑袋。

她被钟霞催的快没脾气了,一想到自从养父去世,她独自将自己拉扯长大,其中的辛酸无法道与外人听。再加上钟霞年龄大了之后落的满身病,姜安然每回见到她头上的白发,便恨不得满足她的全部愿望,就算事关婚姻,与她一辈子的幸福挂钩也无所谓。

姜安然拍拍掌心的馒头屑,觉得食之无味。

“明天你有空没?”

“有啊。”

沈温书现在大学教书,时间算比较宽裕。

姜安然提议:“咱们中午去母校附近吃冷面呗。”

沈温书点头,转而纳闷:“你一向不喜欢酸甜味的食物,什么时候变口味了?”

姜安然说不上来,耳边还回荡着男人低哑充斥着委屈的嗓音,莫名其妙的,她就想尝尝冷面的味道。自从她在福利院中见到男人的一面起,有股诡异的熟悉感便涌上心头。她自诩记忆力不错,有过交集的人不至于忘掉,更遑论男人的眼睛实在漂亮到堪称珍稀的地步,她却只是觉得熟悉,愣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因为他是明星吗。

姜安然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兴许自己在生活中扫见过他的代言罢。

墙壁上挂着钟表响了十一下。

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送走沈温书,回房间洗漱睡觉。

*

早春的天气阴晴不定,到后半狂风骤作,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有颠倒天地之势。郊区的别墅二楼,漆黑的窗帘紧紧拉着,闪电的光劈进来,房间内有一秒钟的亮光,而后再次归于沉寂。房间内的陈设简单到堪比样板房,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床对面的白墙上贴满了照片,主人公全部是同一个女人。

男人蜷缩着身躯,抱着双膝椅坐在床前,眼眸中翻涌着黑色漩涡,偏执又神经质地盯住照片中的女人,着了梦魇般喃喃:“姜安然,安然...”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你,原来你和我一样,也换了名字。”

脚边的童话书被风哗啦啦地吹动书页,他及时伸手摁住纸张,目光落在《睡美人》的篇章,露出近乎疯魔般的思慕,“你以前最喜欢讲这篇故事哄我睡觉...”

又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大半张脸。

但凡有人瞧见都会惊诧造物主的偏心,棱角分明的面庞上,五官柔美到恰到好处,不会失去男性的硬朗,同时又透着一股能引起怜悯的脆弱。他因为太久没晒太阳,皮肤呈现病态的苍白,眼窝深陷,唇色绯红却干涸出裂纹,像极了藏在古堡中的恶魔。

他此刻被照片上的女人深深吸引着,大脑仿佛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今天在院子里,他站在她面前,把球递给她的时候,内心有无数道声音失控地尖叫,血液沸腾,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可惜她没有认出他。一瞬间,他胸膛里燃烧的火焰尽数熄灭,含了几分森森的寒意——她不记得他,竟然还对别人笑。

男人恨恨地咬紧牙关,将头抵在墙壁上,指腹拂过照片上女人。

印象里的小女孩儿摇身一变成了成熟靓丽的女人,黑色长发垂在腰间,被风吹起好看的弧度,她穿了件毛衣裙,露出的肌肤雪一样白,脖颈纤细,脆弱的不堪一击。她看人的时候眼睛晶亮,透着不谙世事的单纯,嗓音柔软清甜,只是叫他的姓氏便让他受不住,灵魂也随之颤抖。

男人眼中的冰峰逐渐瓦解。

他收起全部的戾气,展现出稚童般乖甜地笑:“没关系,我不会生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