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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池年疼的一激灵,身体上还残留着被车碾过的撕裂感。眼皮打架沉的睁不开,她眼睛离着缝,透过光四处打量。

破败,凌乱。——不是她麻雀虽小的地下室。

木架子床,白的发黄的纱帐,身下硬邦邦的床板。

她思绪一愣,有些恍惚。

...

池年是万万亿中无甚不同衣着光鲜却背地蜗居的社畜一枚。

她是个孤儿,被好心人赞助读了个二本,计算机专业,勉强找到一份努力就有回报的工作。

过了35岁就要被社会淘汰的工作,她没得选。

从码农、程序员再到能负责案子的软件工程师,她用了五年零三个月过五天。

上周公司又接了个大案子,成了她能分得十万块奖金。

她之前省吃俭用零零碎碎攒了不少再加上这笔钱,她就能付得起郊区的首付,在“吃人”的城市有个家了。

马上要奔三的年纪,她以为她终于见到光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剥夺了她的奢望。

她死前许了个愿,来生她只想早九晚五,周末双休。

她不会放弃,只想活出个人样。

记忆里现是公元961年,处在宋太祖赵匡胤的治下。

她身穿了,变成开封县城中村池家大房的“孤女”。

池老太爷过身后,大房二房就分了家。池老太跟着二房过日子,没少来他家扣粮食补贴小儿子。

五根手指头长短不一,一碗水都端不平。

池老太第一次生他时,胎位不正,差点血崩,花了不少银子养身子。池老大又老实巴交,说难听点就是木讷呆板,连带着她婆婆也不喜欢。

没多久就生了小儿子,一举奠定了她的地位。婆婆也不敢再搓磨她了,她日子好过起来,就把好东西留给小儿子。

池老大是儿子,两人面上还能过得去。结果娶妻的时候池老太给他挑了个门当户对的农家姑娘,都选好交换婚帖的日子。

正逢饥荒,池年她娘夏氏逃难来了。

细条条的人往那一立,勾的她两个儿子都失了魂。

池老太一看就不喜,狐媚子进门那是要祸害一家子的,断断不同意。

奈何池老大和夏氏两人不知怎眉来眼去,看对了眼。池老大从小到大没求过什么,破天慌的求到她跟前,还发誓以后好好孝顺池老太。

池老太也考虑到两人稀薄的母子情分,最后还是咬着牙同意。

池老二知道后哭天喊地绝食了一日,却也无济于事,把池老太心疼坏了,打心眼里厌恶夏氏,自那以后两家就不怎么来往。

不巧,去年夏氏生了一场大病,花光了家中的所有积蓄。却还凑不齐银两,求到池老太头上,自然是没借的。

他爹为了凑银子,进山挖药去,这一去再也没回来,人人都说怕被野兽啃吃了个干净,骨头都不剩。

留给她的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家。

她扶住床边的栏杆下了地,适应这具缩水三分之一的身体。

上襦下裙,衣袖裤腿皆短一截是宋朝典型的传统服饰。

这屋里除了她睡的硌人架子床,还有一张梳妆台,和黄花梨木的双开衣柜。她对比了自己原先的卧室,得有个三十来平。

三间房,中间是堂屋,东头是她爹娘住的正屋,西边就是她的卧房。

对角用砖垒搭着一个简易的小厨房。黄泥灶台,一个巴掌大的储物间,旁边有一打砍批好的柴火,这还是她爹之前上山捡来的,许是值上半文钱。

外头院落,篱笆围住一圈。低矮的墙遮挡不住外头想要窥视的目光。

刘老太从池年出了屋子,眼神就黏腻的盯住池年,暗里地吐露蛇信子。

“年姐儿,醒了?你好几天不露面,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刘老太假模假样的和池年打招呼。

刘老太那张面善的脸十分具有迷惑性,实则村里属她爱占便宜好算计,鬼点子还多,也不知道背地里说了多少家长理短,碎嘴的长舌妇。

池家大房没人以后,就她和别人吐槽池年的最多。

之前还被她听到两回,“那池家大房的丫头别是天煞孤星,把她爹娘都克死了。”

“那命硬之人,娶回家别是把自个儿儿子都克死,我可要不起。”

被她发现后人家脸不红气不喘,笑眯眯的打听她的事,没过几天流言更喧嚣不止。哪怕池年不说话,这老婆子也能编出个所以然。

今个儿谁知道又打得什么鬼主意,池年理也没理,转身进了小厨房。

刘老太诋毁池年不是没有缘故的。这丫头鹅蛋脸,眉含春水,颊透绯红,嘴唇旁边偏生长了颗小痣。跟她娘活灵灵的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刘老太活了几十年,相面也有点门道。池年嘴边那颗小痣也叫食禄痣,衣食不愁无烦忧。

她一寻思家里还缺个孙媳妇,这丫头她也看在眼里,品性那是没得说。且是池家夫妇的独女,嫁过来肯定不缺陪嫁。

那池家大房没儿子,大不了让她多生个娃当池家的后人。

她打着吃绝户的念头还自觉诚意满满上门提亲去了,没想到那夏氏柔弱的性子在这件事上却颇有主意,竟拒了她观念里的好亲事。

言语里尽说些池年年龄小,不懂事,恐她太早出嫁适应不了。

刘老太多精明,一眼看出夏氏看不上她家。认为那夏氏是想攀高枝儿,说的话文绉绉的,还不知道是哪家勾栏妓院出来的**。

她不嫌池年没腰没屁股不好生养,谁知夏氏竟敢嫌憨哥儿可不就想不开记恨上了,到处散播谣言,看到时候谁家敢娶。

池年饿的那胳膊细的一把手指都掐的过来,瘦的皮包骨头,肚子瘪得似一层薄纸。这具身体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这会子饿的胃里直冒酸水,肚子咕咕咕的叫。

胃饿久了不能立马吃硬物,她刚刚翻了翻橱柜,里头白面都没有了,空捞捞的碗底,就找出来两个鸡蛋和一瓜红薯。

就做一碗热乎又喷香的蛋羹吧~

她熟练跑到墙角那块自己开荒搬土种下的小菜地,视线锐利的扫射。

许是土力不肥,长得良莠不齐。慢慢的挑选能吃的小葱,不能一口气薅干净,得分散着掐头尖,不然剩下的很容易不长。

把那小葱择掉黄叶,清水淘干洗净。直接用刀切成小段。麻利得将仅剩的两个鸡蛋磕碎盛进小碗里搅匀,放上葱花段点缀。

为了吃上这口饭她下了大功夫,老式灶台不好起火,她被呛咳了好几次。

抽风机拉的哗嗤冒气,额头冒汗手臂酸软,她这幅身体太虚了。

老式灶台蒸出来的就是一个香,除了废柴。池年从那剩下的柴火里挑出一根长的,伸-进去搅了搅还没灭的火星子,企图让火烧的更旺。

她没用过这种老式灶台把握不好度,生怕火小了蒸不熟。

空气飘散着葱香和蛋液的香气,争抢着直往池年鼻子里头钻,馋虫勾的抓心挠肝。

池年还没吃就觉得是无上美味,再加上点香油就更喷香了。

“奶,我要吃!”一个蛮横小孩的声音,“你去给我端来!”

“哎,奶给你想法子。”

那小孩是刘老太的老来孙,宝贝着呢。

在家爬房上瓦,刘家夫妻一吵教育孩子,刘老太就护犊子的把他拉到身后,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伸手要东西,刘老太就巴巴喂到嘴里的性子。

之前原身在时,没少嘲笑她是个丧门星,朝她吐口水,偏偏性子软,被欺负了不敢吭声,有啥好东西还送隔壁一份。

刘老太走到矮墙那对她喊话,笑吟吟,“池年呀,你分童童半碗蛋羹吧。这小家伙馋的紧!”

池年可不惯他这个脾气。

“奶,不是我说。你家娃壮的顶我两了,我平常吃不着一口好的,也没见你分我一半呀。”

童童这个名字显小,但刘老太家的孙子都吃的胖成了圆球了,比池年胖多了。

之前给的就算了,以后她不可能当被坑了还被数钱的老实人。

“嘿,邻里街坊还计较?”刘老太就是好占小便宜的性子。

她掀开直冒热气的锅盖,不顾热气烫手三两下上手就端着那碗沿往外挪,似捧着价值连城的珠宝。

刘老太没听见应声,自顾自就走进池年家的厨房,手里端着个碗,伸手就去夺。“就吃半碗,不是还给你留半碗?我不全拿。”

池年心里那个气,我都没让你,你自己来我家还要抢我的吃食?

呵,还直接分我一半,没全拿我合着还要感激你?

宁愿喂狗我都不给你!

池年眼疾手快,就把碗自己身后藏。屋里东西少,能放东西又不被人勾到的也就是橱柜了,她老是从顶上取东西还得搬个小凳子。

立马踩住凳子手往上一递搁置好,下来后也不管脏不脏直接往屁股底下一坐。

屋里就那一个凳子,就算有她也不会让那刘老太踩。万一再磕着碰着,直接要被这家赖上哩。

刘老太还想去勾,她个头矮了池年一头,伸长了胳膊,也堪堪到柜子三分之二处。

仰着脖子,蹦跶的特起劲。一把老骨头,蹦一下呼哧呼哧喘半天粗气,跟破锣风箱似的。

刘老太眼见够不着,又开始找话“池年,你这么大一人咋这么自私?”

“童童才七八岁,吃你一口喝你一口,还能吃穷你?”

瞧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娃是她的孩儿。池年讽刺的道:“你看我瘦的这模样,去你家吃一口喝一口,也费不了多少粮,不如我以后就住在你家,反正咱两家也近。你要答应,别说半碗,一碗我都给!”

刘老太又不傻,吃旁人家的又不耗自己的粮。这黑心丫头用一碗蛋羹就想赖在她家,甭想这美事儿。她会答应才怪!

“池年那我就先走了,家里还有事呢!”说罢也不等池年应答,一溜烟的跑的比风还快。

池年等听不见动静,隔壁院子传来声响才从橱柜上小心的端下来,,不敢轻易撒手直至放到伏案上,拿布包起来碗底,悬着的心才放下。

她手刺啦啦的疼,刚刚刘老太来抢,她顾不得烫只一股劲的想护食,现下放松后才察觉到手被烫的起了燎泡,红红的一片,骇人的紧。

池年把头埋进小碗里,一口一口细细的嚼,眼角不禁滚轮泪珠,吃到嘴里苦苦的很心酸。

碗底一干二净还用舌头把筷子也舔了舔,唔——真香,心里也踏实一点。

自己真的回不去了。

吃完了还故意慢悠悠的发出吸气声,:“蛋羹好好吃哦,吃完啦!”

刘童一听就炸了,“奶,那是我的蛋羹我要吃!”

“她把我的蛋羹吃完了,没有了!”

蹦跶地直跳脚,把刘老太摇晃的快要散了架。

小霸王无法无天,举起拳头捶在刘老太身上,一推攘就把刘老太推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