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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盂兰耕会(四)

临行前,段礼庭终究是没忍住,来见宋霁禾一面。

彼时,宋霁禾刚喝完药,脸上倒不像先前那么苍白。

她端坐在矮凳上,身穿平素绢所制的暗花细丝褶缎裙,肩上披着果绿色外衫,长发用一根玉簪挽起,亭子的四周是竹林,季春时分,真值竹子生长之际,只消一场春雨,新竹便可拔地而起,劲竹卯足劲展示它的坚韧。哪怕穿着绿色的衣物,宋霁禾却和周围的生机勃勃相比,徒生违和感。

“段公子,您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在下的脸发呆,请问在下的脸上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宋霁禾将段礼庭面前的空杯中续满茶,温和问道。

“啊?没什么!你……很好看……我一时有点晃神。”段礼庭反应过来,连忙端起茶杯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明明在情场上是个浪荡子,可在宋霁禾面前,段礼庭却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般拘谨。

“那么,是否是在下与您的一位故人长相相似。”宋霁禾嘴角始终挂着笑,抿口茶水“恕在下唐突,我方才看段公子的眼神中,似乎带着……怀念?”

段礼庭垂下眼眸,再次抬起时,脸上已是平时一贯的虚伪的翩翩公子面具。

“让宋小姐见笑了,不过小姐的脸是与在下的一位故人很是相似,不知小姐可曾认识一位名唤‘陶妖’的女子?”

宋霁禾摇摇头,突然间,她发现段礼庭眼底的青黑,随即贴心询问。

“段公子近几天是没有休息好吗?我看您脸色很差。”

“啊!没什么,就是最近事物缠身,睡不安稳罢了。”

段礼庭再次垂下眼眸,压抑住眼底翻涌的情绪,自从盂兰耕会后,段礼庭只要一闭上眼,便会梦到那年的变故,梦到她在自己的怀里逐渐冰凉……

“我的侍从中有一位略擅药理,她所调配的安神香倒很不错,说来惭愧,自从近几年在下的身体状况愈发下降,睡眠时也常常饱受梦魇的困扰,但所幸有这位小侍从的安神香,使得在下在睡觉时获得一丝安稳,要不您带走一些?”

言罢,宋霁禾便挥手,示意鹿竹前去取香。而段礼庭也没有拒绝。

待鹿竹走后,宋霁禾挪开面前的小桌,在段礼庭差异的目光中,她拍拍自己的膝,温声解释“安神香制作还需一小段时间,在此期间,段公子要不要先小憩一下,这是我孩童时期每逢梦魇时,嬢嬢便会这么哄我入睡……”

虚伪的面具一点点碎裂,段礼庭僵在原地,急忙掩盖住眼底的震惊,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么说,这么做的!

一瞬间,身体比思想要率先做出行动,等段礼庭再次回神时,已然躺在宋霁禾的膝上,正欲挣扎起身,却被宋霁禾按住,她轻声哼着摇篮曲,轻缓的音乐声让段礼庭躁动的心平静下来,在此刻,积压许久的疲惫感似乎找到宣泄口,蜂拥而出,充斥着大脑,段礼庭只觉眼皮越来越重,恍惚间,他又看到那抹日思夜想的人……

云源,帝国的一阶城池之一,段家,云源的‘圣佑’。

云源城商业发达,仅次于凌城,甚至有了隐隐超越的架势。段家之所以能成为云源城的圣佑,这得益于段家首屈一指的情报能力。段家有着一套严密的流程来处理收集来的情报。作为段家主脉的第六代单传,段礼庭从出生开始就备受全族的关注,可是这些期盼太重,时常压的段礼庭喘不过气,此时,陶妖出现了……

待萧墨淮一行人离开后,凌城再次恢复之前的平静。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陛下身体康健,但膝下几位皇子也正值壮年,野心勃勃之际,一派祥和的繁荣景象下,一场夺嫡之争正悄悄酝酿。

“三皇子在城郊庄园内豢养私兵,五皇子正紧锣密鼓的拉拢那些中立的朝臣站队,二皇子前几年打马球时坠马,双腿已废,高堂之上早已没有他的位置,大皇子皈依佛门,不屑于争位,长公主是个能人,可惜被送去东夷和亲,其余几位皇子也没几个能成气候的……要不扶持个傀儡?”

萧墨淮烧掉下属送来的密报,眉头紧锁。

“看架势三皇子那小子又给你抛橄榄枝了?”段礼庭倚在窗边,眉眼间带着笑,喝下壶中酒。

“所以呢?你怎么想的,啧啧啧,三皇子开出的条件是很诱人,但这五皇子送来的东西更得我心,如果是我,我肯定是会选择大皇子呦!”

萧墨淮没有应答,只是喝尽杯中茶,半晌,他淡淡回答“我只忠于陛下。”

段礼庭明白萧墨淮话中意,只淡淡笑着,别过头,看着窗外行经的车队,喃喃到“六皇子呢?才从东夷回来的小丧家犬,这时候就快到凌城了吧,在这场夺嫡之争中,他又会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丧家犬?哼,倒是贴切,只是……这条丧家犬身边可是存在着一条疯狗的……”萧墨淮眼底一道暗芒闪过。

“我也是……”段礼庭以扇遮面,眼中满是异样的光“很期待与这条疯狗见面的啊!”

“不过,现在想想,这位六皇子和宋家嫡小姐很是像啊……”

宋家,庭秋阁

是夜,宋霁禾坐在小桌前,慢条斯理的品茶,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衣,在这凉爽的夜里,还是有些单薄。

忽地,一件披风盖在肩上,木兰香压盖住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鼻尖,虽未见来人面貌,但宋霁禾心中已了然,温声道。

“回来了?”

“嗯。”来人闷闷回答,“多大的人了,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你以为自己身体很好吗?”

“来!”宋霁禾笑笑,拍拍膝盖“糖糖,休息一会吧。”

司也顺从的将头枕在她膝上,宋霁禾则温柔地哼唱着童谣。

“只在凌城留宿一夜吗?”一曲哼完,宋霁禾问道。

“嗯,因为要抓紧赶回上京,那边来信催的急,就连今夜在凌城留宿都是我故意装病换来的……”

司也委屈巴巴的向宋霁禾抱怨,而宋霁禾一直倾听着,这副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外出玩耍回来的孩子正缠着母亲撒娇。

处处透露出诡异的温馨感。

——

三日后,迎质使抵达上京。

没有华丽的装饰,庞大的迎接使团,就只有道路两旁围满旁观的群众,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这位名不经传的六皇子,纷纷感叹这位皇子是多么幸运,能平安回来,当然,绝大一部分人是来看笑话的。八卦自古以来就是街坊邻居所津津乐道的,更别提是关于皇室的。

在他们看来,六皇子就是一个养在皇室的废物,身处东夷的帝国丧家犬,他能活着回来得益于帝国愈发壮大的实力让东夷等周边小国胆怯了。

六皇子,也只是炫耀国力的展品罢了。

而话题的中心人物——六皇子司也,正端坐在低调的马车里,百无聊赖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与众人口中不同,重新踏上这片故土,司也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么激动,意外的,司也很平静,平静的可怕。

曾经,司也曾无数次幻想着回到故国的场景,有回归的兴奋,亦有对故国的怨恨,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可当真的经历起来,这些思绪万千全部化为平静。

他会按照礼官所教授那般,耐心扮演着一位礼仪周全,不争不抢,处事低调,行为木讷的不受父皇器重,兄弟猜忌的存在感极低的皇子。

这样,就会活的久一些吗……

不远处的酒楼上,凤倾歌正盯着马车发呆。

“皇帝那个老头是什么意思?根据当朝局势来看,这位六皇子处境很尴尬啊!”段礼庭也趴在窗框上,看着下方的车队,自语道。

“那位‘疯狗’可不在车队里。”萧墨淮喝着茶淡声提醒。

一室沉默,缄默不语者是对未知的恐惧。

直到车队消失在视野,凤倾歌开口打破沉默。

“你们听说过锁金绣禾吗?”凤倾歌把玩着手中的手帕,眼底满是玩味的探究。

“嗯,东夷特产的花,不过很稀有,整个东夷也只有几个地区有适宜锁金绣禾生长的条件,还不一定能存活……”

萧墨淮向凤倾歌耐心解释“这次东夷送来的朝贡中就有锁金绣禾的香精,你要是喜欢,我就去拿几瓶回来。”

“这倒不用。”凤倾歌连忙摆手,紧接着向众人展示她手中的手帕。

“那天在黑市,我闻到徐老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香气,但是那老头从来不喜香薰,我当时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这种香气很熟悉。黑市一别后,徐老就下落不明,直到刚刚六皇子的车队路过,我再次闻到那种香气,不过和徐老身上的略微不同,徐老身上的更加纯净……与此同时,我这才终于想起我之前在哪里闻到过。”

凤倾歌缓缓将手帕展开,月白色的手帕中央,绣着一朵巨大的锁金绣禾!

“这方手帕上,与那天徐老身上的味道一样,而我所见过的,唯一一个身上有着这种香味的人,也就是这方手帕的主人……”

凤倾歌停顿下,看向萧墨淮,直勾勾的目光让萧墨淮心里发毛。

“快说快说!你这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只说一半呢。”段礼庭催促着。

凤倾歌深吸一口气,握紧手帕,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

“宋霁禾!”

啪嗒——

一声脆响,是段礼庭的酒杯摔倒在地,他急切地抓过手帕,瞳孔微颤。而萧墨淮却是一点都不震惊,淡定地喝着茶。

“宋霁禾的外祖母是东夷人,东夷人爱花,所以在宅邸附近种植锁金绣禾也到解释的通。”

“你确定这手帕是宋小姐的?”段礼庭急切的看着凤倾歌,眼底满是迫切,似是偏要执着于那个答案。

得到凤倾歌肯定的回答后,段礼庭倒像是松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荷包,待看到两方花纹,针脚一致后,段礼庭却犹如痴傻般呆站在原地。

是她吗?

是她!

“金乌!”

待回过神来,来不及多想,段礼庭召唤出他的本名器兽,没和萧墨淮二人过多解释,便朝凌城的方向追去……

萧墨淮拦下正欲阻止的凤倾歌,将头靠在凤倾歌肩上,低声道“随他去吧,他明白的,故人已逝,不管再怎么寻找,亡人也只会出现在回忆里,现实的那个也不过是个发泄情绪的替代品。”

庭秋阁,鹿竹正在收拾庭院,天空中突然出现的黑影让鹿竹提起警觉,遂抬头,只见半空中盘旋着一只大鸟,大鸟背上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鹿竹:……

不是,这人站那么高,他不冷吗?

这死鸟,那翅膀在扑棱啥,把我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庭院又给吹乱,再扇一个我就把你那对翅膀给剁下来煮着吃了!

在鹿竹恶毒的目光下,天空中的大鸟似乎感应到什么,打了个寒颤,缓缓降落到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