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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胡太太隔了三天就知道了消息,当天就赶来了林苘的别墅,说什么都要把人接走。周姜劝她不急在一时,“现在家里刚过完白事,来来去去的人还多,三个月后等胎稳了再搬去也不迟。”

周姜又看向何姐,“何姐在家里时间也长了,她会伺候,你就把心放肚子里。”

胡太太眼里还转着泪水,听完周姜的话,点了下头,把林苘拉近了些,“我就因为生了老大之后,看他身体不好,开始学着烧香拜佛。好在是心诚则灵,他走了,还给我留下了一个。”

林苘拿过纸巾,替她擦掉脸上挂着的泪,“您也要保重身体,弟弟还小,现在家里最不能倒下的人就是您。只是我现在有了,没办法过去帮忙。”

周姜向胡太太的茶盏里添了半杯茶。

胡太太拿过纸巾把眼角的眼泪擦净,“好孩子,你现在就好好养着。还有,你现在总该改口了。”

林苘欲言又止,看了眼周姜,周姜正扣着茶杯,眼皮向下耷拉。

林苘抿了下嘴,“妈。”

胡太太喜极而泣,又拉着林苘说养胎的事,周姜手机响了,她扫了一眼,去阳台前接电话。

两个女人坐在客厅,周姜的声音穿进来,两个人都听着她对电话那头儿发火,有零星的词汇蹦进来。

大抵是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这事已经拖了有一阵了,还没有解决。

胡太太看了一眼她,转身问林苘,“现在行情不好也情有可原,马上北城要开会,风声鹤唳,谁也不确定到底会有什么商业上的政策出来。”

林苘接着叹了一口气,“她这些天确实因为公司的事焦头烂额,之前谈好的一个投资人到了最后一刻决定撤资,舅舅应付不过来。我妈这人一向好强,也不愿意给爸爸添麻烦,就一个人扛着。就是我什么都不会,不然还能多帮帮她。” 说完又摸了摸肚子,笑着看着自己的腹部道:“以后生出来让他多学着。”

胡太太也笑着接话,却还是看了一眼周姜。

周姜撂下电话,回了客厅,把手机扔在桌上,发了些牢骚。

“现在是里里外外都不清净,我就一个家庭妇女,这些事情找我又能有什么用,还不如你,还能兼管个家族基金会。”

周姜自从嫁给了林俞民,早就万事不沾,之前开的公司都交给自家堂弟周诚照管了。自从这些年国家对科技大力投入,周姜找了公司曾经的投资人老钱,把现在的公司转型开了Z&Z,也算是踏入了半导体行业的新科技公司。公司发展速度很快,五年就做到了上市,可去年冒出了几家竞争者,对她冲击不少,分了些蛋糕。

眼下正却一笔资金,钱都花在了海外的研发上,心急如焚地等着下一笔资金注入。

胡太太接了下文:“什么基金会,我也就是担个名义,正经事都有专业的人来打理。”

周姜听了这话也没再多言语,倒是胡太太看她不讲话了,心下有些焦急,忍了半天,还是问道:“投资出了困难?”

周姜却不说了,“也没什么大事,这情况很正常。我这个弟弟就是年轻,沉不住气。股东们一要看业绩,他就慌了神。”

胡太太:“要是太过于紧急,那我这边替你想想办法。我去年刚去了一趟国外,现在人工智能正发展的好,你这公司前景不错。你给我些时间,我回去和老胡商量商量,我们也有心想接触接触这方面,正愁找不到指路人呢。”

周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急着回复,胡太太看她脸色如常,不知她如何想。

早前她就有想过和周姜商量此事,只是一直没把握住好的时机,探了几次周姜的口风都没见她松口,私下也接触了周诚,却不好直说。一则怕说多了又引得周姜介怀,她一贯知道周姜这人心里计较多,惹急了婚事办黄了,得不偿失。二则这亲家母不容小觑,他背后是林俞民,领导班子的头儿,何况自家又有些势力,就这两样便是得罪不起。

胡太太又补了两句,“钱的问题都好说,就是还得找个可信任的,做生意就怕不靠谱。”

周姜笑着给胡太太的茶杯往前递了递,“这话不错,只是我早就不管这些事了,有什么事都是小诚做主,我也只是帮他定定心神。”

胡太太听这话头有机会,接了茬,“是、小诚做事很稳妥,前些日子老胡还说他在商会上提的建议很实用。”

周姜只是笑笑,“他还年轻,难为老胡抬举他。”

林苘端起了自己的那盏补品,吃得慢条斯理,似乎并没理会两个人的话。

几人又慢聊了半个点,墙上的挂钟敲响了。胡太太看自己的手表,“都这么晚了,我也不多逗留了。半个月后栖佛寺的寺外女住持来讲经论道,只开了三个名额算卦。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一向有这方面的信仰,你既然最近也有些小波折,不如趁机去看看,再有我也想带着小苘过去看看,我们一道如何?”

周姜没有意见,林苘望着胡太太:“我听妈的。”

胡太太得了回复从林苘这处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了再叮嘱何姐,严格按照她带来的食谱给林苘养胎。

周姜陪着胡太太一道走了,那桌上的燕窝还剩了半盏,没再吃了。

胡太太动作很快,连考察带打款,不到一星期的时间,直接注入了五千万的资金。有了利益上的连接,胡太太和周姜走的更近了。

两周之后,三个女人一同去栖佛寺上香。几个人都是低调着来的,排场不大。只是带着各自的助理,七月中旬的天,只剩下了热气。

几个人早上九点就来了,却见着寺庙的门已关上,胡太太带了助手,支使她去瞧瞧。

女助手去问了一会儿才回来,站在三人对面回话,“今天这寺庙被人昨天包下了,不再接客。”

“什么人包的?我早已有约,这事根本不可能。” 胡太太有些不满。

“只知道是一个男客人,不知是哪里来的领导?”她说着小心翼翼看着周姜。

周姜的助手在她旁边为她撑着伞,林苘自己打着自己的一把。

胡太太回头望二人,见周姜听了却并未表态,她赔笑道:“稍等,我去安排一下。”

胡太太带着助理去了门前,不知在交谈什么。

周姜拿出纸巾擦拭额头,露出些不耐烦的神情。她看着林苘一身黄色砍袖连衣裙,腰间还是绑着一个宽腰带,只是不束身。像是在证明着什么,又遮掩着什么。

她问道:“早上吃了什么?”

林苘转过头来看着她回话,“何姐熬的蹄花汤,汤汁很浓。”

周姜嗯了一声再没多问,胡太太就在前面跑过来跑过去,又让助手进进出出,这大门才终于打开。

女助手回来领着周姜和林苘进门,“胡太太刚报了自己的名字,说是咱们定的时间是九点半后,这男客人也就包到这个时间,是我们心诚来的早了。今天的女主持说早上起了一卦,说咱们这一行人里有贵客,快请咱们进去呢。”

周姜只是笑下,“这般有本事,却没算出来我们会早来?”

林苘余光撇向周姜,旁边的胡太太道:“周姐别惹气,这佛缘啊就是比较特别,可能也是上天在给我们的考验也说不好。”

周姜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胡太太,道:“吃斋念佛都正常,碰上什么事我也都不惊讶,我只是劝你,别太痴迷,走火入魔了可不好。”

胡太太惊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林苘在一旁道:“大妈快进去吧,外面热气太足,别中了暑。”

胡太太和助手也一同哄着周姜,周姜这才不再摆脸色。三个人进了寺庙,女师傅正在庙里讲经,她们被人领着进了殿,给了好位置。

据传这女师傅是在青岛崂山上修习,道地修佛,两家精华汇于一身,后来还去五台山随一位道长清修。年纪大了,回了陵州之后,便给当地一个小职员算了一卦,要他去政从商,定有明路。那人听了她的话,一门心思在商场打滚,不出两年便赶上国家政策,赚的盆满钵满。后又有一个市里领导去请教,也是得了真言,没过多久被调进发改委,从此后便一路高升,又调去了邻省的省委班子做了头。

从此这女道士名声大振,可她从不求财,只看眼缘。

周姜跟着林俞民到陵州之后,也听说过其人的事迹,可她对这事一向没那么上心,也是自儿子没了后才年年去普陀山拜上一拜。胡太太对这女师傅一向极敬重,这次也是用了些人脉才能得一卦。

林苘静静在一边,烟熏火燎的香火味,刺激的她不舒服。早上那一碗蹄花汤,她一口没剩全喝了。

香火钻进她鼻子里,实在难受,手捂着嘴。

胡太太听见异样,瞧她不对,从手包里递给她一张纸巾,给她指了一条路。

林苘点头道谢,匆匆离去。

胡太太继续拜佛,周姜顺着她去的方向,嘴边翘了一个弧度,再回身继续念经。

唯有在佛像下的女师傅睁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似有思索。

经书讲完,殿内的尼姑都散了,只剩下了胡太太一行。

恰巧林苘此刻回来,胡太太便先停了话头,把林苘拉近。

“女师傅,您看能不能先给我这儿媳占一卦,她这刚有了身孕,您看这是不是我大儿子的转世。”

周姜听了这话,心下不觉一颤,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真佛。

女师傅听了胡太太的话,看着林苘,让她走近,翻开她的手掌,看了一下又摸了摸。女师傅的手掌粗粝,林苘被她摸着,只觉得是像把手放在沙子上磨。

女师傅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林苘心中暗惊,微张嘴,不过一秒又抿起,轻摆了一下头。

女师傅放下她的手,二人都没言语,好似心照不宣。

胡太太在身后有些着急,直接问道:“女师傅可看出什么了?”

女师傅直言: “这孩子最好不要。”

胡太太大惊,周姜也目光炯炯,却安心下来。众人视线都汇聚在女师傅身上。

胡太太声色有些微变,“女师傅这是什么意思?这孩子难道不是我胡……” 说到这里,她意识到什么,止住了话头。

女师傅:“与孩子无关,也不是你胡家的问题,你可以放心。”

胡太太得了这话,定了心神,“那师傅是什么意思?”

女师傅只是看着林苘,“你三十之前不宜怀胎,寅刑巳来巳刑申,这是无恩之行,子女与父母无缘。这刑难解,可你命里有道运势。要是渡了,你这运会重新再理;要是渡不了,这刑就解不了。”

胡太太急的快步上前,周姜在她后面紧跟,也显得慌张不已。

林苘只问:“什么运势?”

女师傅摇头,“这是你的气运,我不能透也透不了。”

胡太太还继续问:“如果非生不可呢?”

女师傅笑了:“凶灾,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胡太太傻眼,周姜忙扶住她,心中一动,“这事没有化解之法?”

女师傅让人上了杯茶给胡太太,又让她上前,问了八字,看了手相。她在周姜和胡太太二人中梭巡,半晌:“也不是没有。”

胡太太: “什么法子?”

女师傅指着林苘, “你将她认了做女儿。”

林苘双手交叉站在一旁,听这话,也来了兴趣。

胡太太气笑,“她已是我儿媳,不就是我女儿了吗?女师傅这是拿我开玩笑呢?”

女师傅: “儿媳隔肚皮,女儿才贴心。”

胡太太有泪落下,周姜见她如此,可怜天下父母心,同样中年丧子,比起胡太太一早就知道会有今天,她得了消息的那日,却如同劈了道闷雷。

她在的位置,不容许她表现懦弱,更不容许她像胡太太一般喜形于色。

周姜此刻暗自感慨,若她身处胡太太一样的境地,也未必不会生出同样的念头。她再次看向胡太太,一改往日态度,只觉满心伤悲。

女师傅这话讲完没看胡太太,看的却是周姜。林苘也在她们二人身上流连,心中直打鼓,女儿才贴心,她腹诽:“放屁。”

周姜一直在一旁听着,并未言语,此时正有电话进来,她去一旁。胡太太见她走了,还有些话要问,却还没说。林苘看她欲言又止,便知道是刚才那话她要深问,她在场哪里方便?

林苘作势还要继续孕吐,悄悄离了场。

她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仔细梳理那女师傅的话,她虽未与周姜说一句,二人却有不少眼神交流。莫不是周姜安排的戏,特意演给胡太太看?

她冷哼一声,“老奸巨猾。”

“佛门重地,这话可不能当着佛祖的面说。”

林苘循着声音向后望去,一个男人,那天在医院里向她借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