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盒药放在宿舍桌子上，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手里还捏着一张纸。
何乐苗把纸卷起来在手上拍得pia pia作响，在宿舍里踱步：
“我理解一下哈，你那天问曜子哥最讨厌什么，然后量身制定了这个【恶心凌曜计划】，急头白脸实施了一天，最终为大家带来顶级私房菜老火靓汤一煲，和薅了三盒药，而你——”
“你没病。”
宋卿伊猛猛点头。
事情就是这样的！
但——怎么会这样！
真是见了鬼了啊！到底是凌曜有问题还是她有问题啊！
何乐苗“哦哦哦”地曲项向天歌：“你嗓子没病，但我觉得你脑子有病。”
“没事你搞曜子哥干嘛？”
宋卿伊郁闷掰了一片金嗓子：“因为我不想他——”
声音戛然而止。
我不想他认出我来。
这件事情，连禾苗都不能说。
“不想他什么？”
“唉，没什么，就是不想他，那个，你就当我脑子有病吧。”
“……说嘛。”
“没事。”
“你说嘛卿伊。”
“我没事。”
何乐苗见她像个锯嘴葫芦，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于是换了个方法。
“你没事，那就是曜子哥的事儿？”
“也不全是他的事，主要还是…我的事儿。”
“那我知道了，你不用说。”
何乐苗胸有成竹，举起一根手指头晃了晃。
这事儿很好解释啊。
事情就从那天体育课，这孤男寡女的，单独在人声鼎沸的体育馆门口，周围像有结界似的，画风一歪就往偶像剧跑偏了。
曜子哥前进一步说哎哟我宣你。
卿伊退后一步说不行我俩未成年。
曜子哥前进一步说那我等你。
卿伊再退后一步说别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曜子哥放下定情信物，用坚毅的目光深情回复我一定不会放弃的。
卿伊不想接受，又不知道如何拒绝，于是破罐子破摔，你不喜欢哪一点，那我就改成那样。
何乐苗认真掰扯完，双手一拍为自己鼓掌。
“那你现在跟曜子哥……？”
宋卿伊支支吾吾：“我跟凌曜现在处于一种比较…微妙的关系……”
“哎呀，懂了懂了，反正你就是想恶心曜子哥，让他……远离你，最好以后都不再搭理你，当做你这个人不存在，是不？”
宋卿伊两眼放光，头点得像职业小鸡啄米。
何乐苗心想，啧，没想到啊。
这爱情的坎坷路，最终还是让曜子哥给走上了。
不过，姐妹好样的啊！不为美色所动，脑子非常地清醒。
我为有你这么一个牛逼的姐妹而骄傲啊！
“卿伊，那说实话，你今天充其量就是撒了一天的娇，毫无杀伤力。”
“？”
“你得戳他痛脚，戳到他心肝脾肺肾都要痛。”
何乐苗开始掰手指：“明天烧烤，你就根本都不用看他烤得好不好，你就挑刺，说没熟，说烧焦了。”
宋卿伊：“嗯…”
何乐苗：“如果他们去小溪里面游泳啊打个水仗什么的，你就说——”
何乐苗：“说他没有腹肌，甚至好像还有肚腩。”
宋卿伊：“啊？？”
何乐苗：“还有说他穿衣服品味不好，真的有一米八吗之类的。”
“？”宋卿伊艰难地发问：“如果他样样都好呢？我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啊。”
“如果你不想人身攻击，那——”何乐苗在空中挥出有力的一拳，“你就说，在你心里，他比不过谁谁谁。”
何乐苗帮她把【恶心计划】放回口袋：“谁谁谁是谁都行，随便，半生不熟的人效果最好。”
宋卿伊半信半疑：“……好的叭。”
-
周六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宋卿伊第一次去海泉湾，第一次参与轻松的周末活动。
她特地穿了一件充满大自然气息的碎花连衣裙，配了个藤编手提包，还换了双新鞋。
路上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看见她的裙子直接扑过去喊花仙子，一个助跑后身手敏捷地往她身上爬。
宋卿伊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将她撕下来好还是粘身上好，摁着小萝莉四周寻找她的父母。
“姐姐姐姐，你的裙子好漂亮嘻嘻！”小女孩脚一蹬，把宋卿伊的挎包蹬出了三里地。
包里的东西全掉出来了，宋卿伊抱着小萝莉扭着身体去捡，小萝莉偏不依，胖嘟嘟的小手捂着她的眼睛，笑嘻嘻地说“姐姐看不见~”
何乐苗跟在旁边，像个智能扫地机器人，一直捡着小女孩往下扔的东西。
突然小萝莉自动从宋卿伊身上滑了下来，朝她身后张开手：
“嘻嘻嘻哥哥抱！哥哥帅帅！”
身后响起了凌曜的声音，他一点都不想搭理小朋友，“自己玩去。”
小萝莉被拒绝了，又不好意思重新爬到宋卿伊身上，扁着嘴自己跑开了。
无论如何也算是凌曜帮忙解了围，三个人眼神一对，就当做打了招呼。
凌曜：“喂——”
他三步就赶在了两个人前面：“你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啊。”
何乐苗：……
曜子哥，现在已经不流行“你的心是不是丢在我这儿了”之类的土味情话了。
何乐苗：“没有啊，没丢东西。”
而宋卿伊还没来得及检查她那个没有拉链也没有纽扣的藤编包，就被何乐苗拉走了。
何乐苗：“记得我们说的十六字箴言吗？”
宋卿伊的手握成学校大门口的雕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记得。语气要茶、台词要狠、时刻拉踩、践踏自尊。”
凌曜落在她们身后，明明腿很长，这次却迟迟赶不上她们。
班长租的两个烧烤炉和一个可移动的烧烤架，都在最靠近水龙头的地方。
水龙头的操作台上堆满了各种丸，各种肉类，各种海鲜，各种蔬菜。
还有一些猎奇心理的人要求的烤各种水果。
几个人埋头削削切切，何乐苗绕过去啧啧称奇。
她叉起切好的芒果，递一块给宋卿伊，宋卿伊摆摆手拒绝了。
“这个也能烤？有人会吃吗？”
“反正烤完都是乌漆嘛黑的，就这群人的好奇心，我不信有人能忍住不试，也不相信有人放进嘴里还能吐出来。”
何乐苗哈哈大笑，借机将所有能直接吃的食物都尝了一遍，两人才开始自己的任务。
根据班长在群里发的负责事项，她们要洗干净蔬菜，洗完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宋卿伊拿着茄子大白菜放在盆里，去到了水龙头的地方。
凌曜正站在中间的水龙头淘鱿鱼，洗手池太矮了，他要对着水管虔诚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才够得着水池。
他淘了一会儿不耐烦了，直接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任由水柱打在鱿鱼身上，权当洗过了。
白花花的鱿鱼腿像是在玩激流勇进，激烈到宋卿伊忍无可忍，开口打断：“它可能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水打到骨折吧。”
凌曜身形一顿，关了水龙头，端着吓得发白的鱿鱼去隔壁了。
一个眼神都没留下。
宋卿伊有点不解，又有些喜出望外。
这是成了？
大家陆陆续续地坐下，宋卿伊拉着禾苗，雀跃地坐在了其中一个炉边。
她不太能卡得进大家的话题，但是大家时不时都会将话头引到她身上。
一边聊一边吃，过了好一会儿旁边的移动烧烤架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凌曜在烧烤架上烤鱿鱼串。
他很专注，完全无视从侧面投来的注视。
宋卿伊在脑暴，盘算着等下如果凌曜把东西端过来，她就要闭着眼睛说一句“难吃”。
想到这，她偷偷撇了一眼那边的情况。
体育委员给凌曜递啤酒，他单手拎起罐子，食指一扣，拉环就开了。
以为他要往嘴里灌，他却随意地倒在了那几大串鱿鱼上。
“滋啦”一声响，香味瞬间迸发。
体委搭着凌曜的肩膀，对着围坐的人群八卦：
“曜子哥，我们刚刚在讨论宋卿伊的桃花呢。”
“前两天石靖佳不是像个小丑在体育馆当众拦着人吗，还好有你解围。”
大家都嬉笑着：“不过你俩当时在大路上偷偷干啥呢？”
“曜子哥先下手为强？”
宋卿伊汗毛都竖起来了，却还要掐着嗓子“哦呵呵呵”地笑。
“说笑啦，人家肯定看不上我呀~~”
夹子音夹得嗓子快冒烟了，企图代替烟雾将大家熏死。
体委：“不止石靖佳一个，还有好多人问呢，宋卿伊你是不是单身啊？他们都想追你！”
宋卿伊一张小脸绷得严肃，心想这可不兴早恋啊，乱拉红线天打雷劈。
但一开口她又软了几分：
“啊哈哈哈你们好会说笑呐~”
“谁追都不答应~我跑得可快了，校运会我先报名~”
一听有业绩送上门，体委笑成了菊花，旁边的人继续专注八卦：
“那2班的小狗呢？那个自然卷，棕色眼睛的那个快乐小狗？听说2班的女生拿他当眼珠子看呢！”
宋卿伊咬着墨鱼丸：……
谁？
哪位小狗？
为什么小狗也要上学？
上学的小狗怎么可能快乐起来？
“卿伊你选一个嘛！选小狗还是我们曜哥？”
刚说出口，那个人已经有点后悔了，但此话一出也无法撤回，他偷偷缩着脖子看凌曜的脸色。
凌曜听到别人拿他开玩笑，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只是低着头继续烧烤。
手上利落地将好几串鱿鱼翻了个面，撒上孜然粉，顿时香飘漫天。
黑色圆领T恤上方，少年的喉结微动，眸光在火光中摇曳。
见他没翻脸，大家更加热情似火。
开玩笑，好不容易将保护动物拉进来耍一把，该拍桌子拍桌子，该起哄起哄，都燥着呢。
“就是！非要选呢？”
“咱们班的保护动物和2班的快乐小狗，今天必须选一个！”
何乐苗越听越急：“选选选，你们做选择题做出斯德哥尔摩啊？你们是什么都敢让选，选了能带回家圈养是吗！”
她挥开大家的手，挥到半空就被沈亦骁拨开了。
“别扫兴，阿曜还没说话，你急啥，你太监啊？”
何乐苗冷笑一声，把手利落一收。
曜子哥，对不住了。
这爱情的苦，是你兄弟非要往你嘴里塞的。
何乐苗对着宋卿伊狠狠挤了下眼睛，宋卿伊弱弱点头。
“那还是选……”
宋卿伊坐直了腰，作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然后毅然决然地说出口：
“2班的小狗吧，修勾多可爱啊！”
不认识修勾，但修勾在此刻必须可爱。
她一副好嗓子，捏出了三分柔情七分向往。
片刻过后，围在两个烤炉旁十几个人都开始鼓掌跺脚了。
“嘭嘭嘭”“啪啪啪”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有人把报纸卷成了话筒状，对着天上的浓烟呐喊：
“哦豁——曜子哥惨败！”
“曜子哥此前未尝败绩！这一次！他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凌曜把烧好的鱿鱼在盘子上码好，隔着纸盘捏着鱿鱼，暴力地将不锈钢签子往外一抽，肉就乖乖地呆在盘子里了。
而签子扔在一旁的不锈钢大盆里，发出咚的一声。
抬脸便看到他懒散的表情一下子收起来，倏地起身。
宋卿伊下意识地找补，祭出了本日最夹最顶的声音：
“因为……圈养保护动物要被拉去坐牢的……”
“呵呵呵，咳咳咳。”
吸气太用力，把烟刻进了肺里，咳得她心慌慌。
凌曜利落地拧开矿泉水，直接将宋卿伊面前的炭火浇熄。
他飞斜入鬓的眉毛横得凶残，声音里挟带着凛冽的风霜，刮得她的脸生疼。
他开口：“嗓子治不好，可以直接毒哑。”
这态度，跟前天买药时大相径庭。
沈亦骁想打圆场，拽他衣服。
“曜啊，坐下吃啊。”
“我去那边透透气。”
凌曜随手端起一盘食物，就离开了。
烧烤架还在呼呼冒烟，被强行熄灭的炭久不久就炸开一下，释出的烟气模糊了众人的脸。
大家安静了两秒，才开始恢复了窃窃私语。
“曜子哥咋了？”“因为拿他跟2班的小狗比他生气了？”
“他不应该回一句‘你觉得我跑不过一条狗我踏马还跑不过宋卿伊吗’？”
宋卿伊看着消失的烤水果盘留下的印子，呆愣了两秒，在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起身拔腿去追。
第9章 嗓子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