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粉已经在车后座睡着了，这次邝凌等了她很久，也许是因为走了很远才找到鬼门，肠粉跑回来的时候沾了四腿泥巴，让邝凌很是头痛。
她撑着沉重的眼皮，在漆黑空旷的路上开着与她同龄的90年代产物。她深吸一口气，呼气时鼓起的腮帮子像个泄了气的气球，她甩甩头，“不行不行，打起精神来，凌，你死了就没人拯救苍生了，通天法师、万神之子、无量天尊……”她多希望此时能遇上一只捣蛋鬼给她提提神，陪她渡过漫长的车程。邝凌又咽下一个哈欠，把音乐调成Hip-pop，车内的空气似乎都活跃起来，她跟着重低音鼓点点头，身体也随之摆动起来。
邝凌到家洗了六只脚后才瘫倒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第二天她依旧从梦中惊醒，接下来的几天梦境依旧，只是画面越来越模糊，清醒后能记住的细节越来越少。邝凌拿起纸笔尝试把她看见的东西画出来，画了几张后，她对自己的作品撇嘴，开始在网上搜索，直到找到满意的图片——一张六角像蜂巢的单片雪花晶体，导入AI，输入几次口令，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效果。邝凌盯着打印出的图片，思索应该如何为这件曾经无解的事打开突破口，她决定先抓几个鬼来问问。
今天周末，邝凌自然没忘记承诺，穿戴整齐，留肠粉在家，独自驱车至远郊墓地。她走进骨灰阁，上二楼穿过几间房，来到一个龛位前，照片上是个青年男人，梳着三七分，浓眉，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邝凌将墨镜推到头上，再次确认名字，“梁国栋，没错啊。”凑上前又仔细看了看照片，“这家伙年轻的时候原来长这样”嘴里发出啧啧声。
她拉出伸缩台面，拿出香炉换了香灰、放上水果，点燃三炷香，香迅速燃烧，燃到一半时速度变缓。邝凌倚在门口的墙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待香燃尽，又换上三柱，将香炉放回龛格，水果装进手袋，带上墨镜，出发下一站。
开了几公里山路，终于见到田地和稀稀落落的瓦房。车开不上去，邝凌下车，扎起头发，把白衬衫掖进西裤里，披上西装外套，挂起她的“工牌”——一张证件照，下面写着“西岭县光明社区社会工作者，杨美玲”。
邝凌敲响门，“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门没锁”言语间有些含糊，邝凌能想象她张开嘴笑，但缺了两颗门牙的样子。
她推门进去，屋子里没开灯有些昏暗。一个消瘦的老人，脸上布满如刀刻般的皱纹，她缓慢的转身，浑浊的眼睛望向邝凌，过了好一会儿裂嘴笑起来。邝凌看到她的嘴里不是缺了两颗牙，而是只剩两颗牙。老人拍手，嘟囔起嘴含糊的说道：“谁家姑娘，真俊啊。”
她走上前，举起工牌，尽力提高音量：“奶奶，我是社工，我叫美玲。”
老人抓住她的工牌，把脸凑上前，用手指着那三个大字，“杨，美，玲。”
“对！”邝凌大声赞道。
“我不聋。”老人不满的看着她。
“哦，奶奶，对不起。”邝凌充满歉意的双手合十。
老人喘了口气：“我就是……有点……听不清。”
邝凌笑着摇摇头，拿出水果放在桌上，又掏出一沓钱塞进老人手里。
“这是做甚？”老人把钱放在桌子上：“谁的钱？”
“政府的钱，你儿子梁国栋给政府工作，政府给您的钱。”邝凌握住老人的手，“您放心收下。”
“我不要钱，国栋好些年没回来看我了……我想见见他……看看他什么样了……再过几年眼睛该看不见了……”
“国栋他……在执行任务，暂时回不来。”原来她不知道，邝凌了然，养母强烈的牵挂让梁国栋没人祭奠也能徘徊在人间，而这也是他一直留在人间的理由。
梁国栋是养母从垃圾里捡来的，当时他冻的全身青紫，养母将他养大，他考进城里的大学，找到工作结了婚，想要把母亲接进城里住。养母不想离开老宅，更不想打扰他的生活，直到梁国栋死也没能报答这份养育之恩……梁国栋是个债鬼，没报完恩前他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