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班后如往常般，一阵急忙。
快吃晚饭时间歇。白雪尔抽空喝水，被同事告知主任医生叫她。
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让她没想道的是护理部没找她。
虽说护士一般由护士长管理，但出了大事，除了爱找事的护理部，就是是科室主任说了算。
主任医生严医生，年过花甲，马上退休。
跟所有即将卸任的大小官员一样，不希望有功，当然有功那就是锦上添花，可一定不能有过。
一件过失可是十件功劳都补不上的，他不希望临了落个晚节不保。
尽管急诊科每天很多事，找麻烦的病患和家属不在少数，但都在能解决的范畴。
像昨晚那种自己轻生，心里脆弱的女孩子，医生或者护士还要言语刺激，是万万不可的。
但凡出现一点问题，就因为白雪尔强出头说的几句话，医院会成为全责。
但这是从医院的主观意识去看待问题，而从私人角度去看，白雪尔也没有完全做错。
严医生从业几十年，经历过的太多，他尽管希望自己能顺利退休，但这样有态度的年轻人他也不希望过度打压。
看着进来的年轻护士，瘦瘦高高，神态冷清，也不像是锋芒过露的女孩子。
“主任，您找我？”白雪尔打招呼。
“来，坐，小白。”
“谢谢主任！”白雪尔安静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本以为会站着听训，像护士长那样被狠狠的骂一顿，或者有处罚也不一定，没想到主任很和蔼。
“小白，你从ICU来急诊半年了，那边虽然也辛苦，可急诊你也体会到了，很忙，各种纷扰也多，还习惯吗？”
“谢谢主任关心，已经习惯了。”语气带着她一贯的平静。
老医生很喜欢她这种冷静的性格。
“嗯，你的专业水平，工作成绩，我都看了也听他们讲了，尤其梁医生，对你很是夸赞，尤其昨晚的事，还跑来担保，要我别处罚你，看来你真的很优秀 。”
“……谢谢！”
白雪尔没想到梁医生会替自己说话，用江湖术语讲梁医生就是有名的老油条，凡事都会将自己摘干净，不担一点责任的那种。
这次替自己说话，实在意外。
“小白护士，我听说在学校，一开始你是学医的，怎么转学护理了？你这种极度冷静的性格，对待专业的优秀，做护士真是屈才了。”
没想到学校的事主任都知道，白雪尔最不愿和人讲的就是自己的私事。
可眼前的人是主任，他也没恶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自己的原因。”最后只好这么说。
见她不想多说，严主任觉得自己可能多问了，便转移了话题。
“好吧！言归正传，说说昨晚的事。其实，这事你做的也没问题，只是···”
每一个下属都害怕上司的先抑后扬，以及他后面赘述的但是。
可白雪尔无论上司怎么讲话，都毫无波澜，在她的概念里凡事要面对，要解决，怕无济于事，起不了任何作用。
最主要的是，她身后空无一人，无人为她撑腰，甚至受了委屈连安慰都没有。
她也不用顾忌什么，所以凡事早早学会了自己面对。
她心理素质好是出名的，毕竟在ICU实习的第一晚亲眼看着四个病人离去，一起实习的护士都受不了，很多都哭了。
悲天悯人是一个赤诚之人与生俱有的情感，可白雪尔竟像没事人一样听从家属的话，拔了插在病人身上的各类管子。
认识她的人都不知道一个年轻女孩子到底是经历些什么，才有这般模样。
但如今的她就是这般模样。
主任停顿了一会，还是就昨晚的事分析了一下： “只是事关生死，你知道现在这医患关系，不用我多说。你还年轻，经历的少，强出头，对自己没好处，我知道这话不好听，可你很优秀，我希望你的前途不是毁在这上面。这次的事到我这就结束，你知道一旦作为反面教材被上纲上线，可是很麻烦的。”
“谢谢主任。”白雪尔赶紧站起身。
这件事可大可小，她也做好了被处罚的准备，没想到主任选了小事化了的处理方式。
“好，不耽误你了，别有压力，去工作吧！”
她没回话，向主任鞠了一躬就往外走。
“还有，心理素质好是好事，有利于你做这份工作，可别绷太紧，绷太紧迟早会出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关于昨晚的事白雪尔很想说自己不是想强出头，只是单纯那会头疼忍耐到了极限才做的。
她是成年人，做好了为自己行为买单的准备，怎么处罚，都接受。
可是，主任后面说的这话，才是让她心理起了波澜，心头有股涩意传来，最后对主任又道了谢就赶紧出来了。
在门口正好遇到梁医生，想起主任的话，白雪尔主动上前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去忙吧！”
两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就离开了，梁医生看着白雪尔，想着曾经的自己也是赤城的，可是慢慢的人怎么就变了呢？
急诊的繁忙，使人无暇顾及其他，也就会使人忘记很多事。
时间转瞬，凌晨一点，白雪儿的小夜班结束。
由于劳累，她感觉自己的感冒没因打针吃药减轻，反而严重了。
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回家睡觉。
快速的换好衣服，下班，半夜已经没了别的交通工具，只剩出租。
不过医院的特殊性，在门口打车不难。
上了车报了地址，她因为难受闭着眼休息。
而在她的出租车启动前行时，另一辆轿车跟了上去。
由于是半夜，没了白天的拥堵，行车畅通，很快就到了住的小区，付钱，下车。
就在白雪尔拿出门禁卡准备要刷时，在门口小房子里看电视的大爷好像早已经发现她，先于她用遥控器开了门。
还热情的出来和她说话， “姑娘，下夜班了，真是辛苦了。”
“谢谢！”尽管保安大爷是好意，可白雪尔丝毫不想和不熟的人寒暄。
说完就往里走。
大爷也没在意，他纯属就是空闲，见谁都会问一句。
不远处，坐在车里的男人，一直看着白雪尔进去的方向，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还没收回眼神。
就在他想事情时，电话响了，很不想接，看见来电提示，还是无奈的接起：“你不睡觉吗？半夜打电话。”
对面一顿叽叽喳喳的输出，根本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
说了半天，终于停歇了，才不急不缓道：“放心，明天会去接你，没忘。”
对面的人估计嫌他态度不好。
说话声音越发的大，导致肖泽爱声音也大了点， “说了去接就会去，要睡觉了，挂了。”
说完毫不留情的挂了电话，深深的叹了口气。
而保安大爷看前面的车停了半天，没有进来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正要上前查看，就见车子启动开走了。
大爷看着离开的车若有所思，这车子好像是那个小护士回来时，才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但小姑娘一个人上下班，挺危险的，明天一定要提醒一下她！
第二天，白雪尔原本大夜班，但和人换班，她轮休。
原本想着好好睡一觉，感冒应该就好了。
可不到七点，就被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白雪尔的社交简单，也可以说基本没有社交。
平时打电话都是工作的事，作为医生，护士，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被医院一个电话叫去是常事。
以为医院有急事，赶紧起身接电话。
可看到电话号码，眉头不由的皱起来，颓废的将头低下，长发顺着她的动作将脑袋掩盖，像是要掩盖掉她所有的情绪。
她就这样任铃声响着，没有要接起的意思。
这几天感冒，本就浑浑噩噩，加上遇到肖泽爱，导致她思绪混乱，一时间忘了回他们的信息。
自从看到来电是谁时，这铃声就变成了催命符，一声声的让她烦躁，眼看着铃声停歇，白雪尔才觉得气顺了些。
可是停了不到几秒，铃声再次想起，她知道她不接，今天这手机会一直响，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才接通，响亮又刻薄的女人声音顺着听筒传来，“死丫头，怎么？现在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了！”
“直接说吧，什么事？”听着对面是长辈，但白雪尔言简意赅，没丝毫感情。
“既然你这么直接，那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当然是要钱啊！到冬天了，暖气费没交，你舅舅的腿病又犯了，上医院得花钱。你为什么就不自觉，非逼着我打电话要。”
白雪尔的心情实在差到了极点，她也是受够了。
“你们是没长手，不会自己挣钱吗？治病的钱我可以出，可是为什么暖气费都要我出?”
“你这死丫头，现在是翅膀硬了，我们把你辛辛苦苦养大，如今到你报答的时候，你就这态度，忘恩负义的东西。”
“养大我的是我外婆，你养我三年，我很感激。我毕业工作三年多，挣的工资大部分给你们了，应该快还清了吧？”
“是这么算的吗？真是升米恩，斗米仇，高中三年我们不供你，你能考上那么好的大学，能在三甲医院当护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工资多少，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去医院闹，不信你就等着。”
一听那个闹字，白雪尔瞬间就泄了气。
在医院里她见过好多的“闹”，那么不顾脸皮，没有尊严，歇斯底里，真是人世间该有的丑态，她基本都见过了。
她真的很想有尊严的活着，可要想清静，就得给她们钱。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这世上分几层，而最糟糕的她都遇上了。
从出生开始，她就像被下了诅咒般，为什么要她的人生是这个样子！
而这些世人眼里所谓的亲人关系，却是一道道束缚她的枷锁，她挣不开，脱不掉。
眼看着它们将自己拖向深渊。
有的亲人比仇人还可恨。
白雪尔长久的闭着眼，她不想睁开，睁开眼就是这糟糕的世界和她要面对的这些糟糕的问题。
可最终又不得不面对。
良久，她才睁开眼。
声音没丝毫感情， “好了，待会给你转过去。”
电话那边的人听她这么说，语气瞬间变的兴奋。
“早这样听话该多好，要我多费口舌。我们也不是逼你，那时候多困难，因为供你上学，你的表妹都没有上大学。而现在你的表弟要结婚，要买婚房，你舅舅的腿残疾了，你要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办？······”
威胁加卖惨，白雪尔实在不想听下去就挂断了电话。
看了眼卡里的余额，将钱全部转了过去，而她租的房子也到了要交下一年房租的时候，而她自己的暖气费也还没交。
双手抱着腿，将身体蜷缩起来，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小动物一样，在床上躺了好久，好久。
才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不一会，接受信息的人就将电话拨了过来。
一道好听的女声，“小雪，不是说工作忙，不接活了吗？怎么？”
“是的，缺钱了，静姐。”被称呼静姐的人试探着问的，没想到回答的人这么直白。
“你现在的工资应该可以养活自己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想多赚点钱而已。”
“哦！这样啊！”
之后是一段沉默，白雪尔是自尊心极强的人，已经鼓起很大勇气求人了，对方没有明确答复时，她不知道再去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意思。
还好的是她叫静姐的人是热情的，也是她的学姐，长相，身高都很出色，上学时就兼职做模特，慢慢的往这方面发展。
后来认识白雪尔，也帮她介绍了一些工作。
那时候的白雪尔打工赚生活费，而静学姐帮她接的工作赚的比她打零工多很多。
尽管学姐要抽成，她还是很感激她。
后来她正式工作了，工资可以养活自己，而护士工作忙。
加上一些别的原因，就没有再去。
这次是人到断崖，她没别的路可走。
白雪尔在沉默，那边却很快就说话了，“小雪，你真是运气好，今天正好有个活，是个大秀，需要的模特多，刚刚负责人还要我帮忙再找两个，正好算你一个。不过你时间错的开吗？活动时间就在今晚。”
本来山重水复，瞬间柳暗花明，白雪尔赶紧回答：“错的开，我今天正好轮休。”
“可真是太好了，那你收拾收拾，赶紧过来吧，我带你去见见负责人。”
“嗯，好！”
“地址发你手机了，你直接打车过来。”
“好，谢谢静姐。”
“不客气。老规矩，工作成了，我是要抽成的哦！”
“那是自然，可还是很感谢。”
“好，我接受。”
挂了电话，赶紧起床去洗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美好的面容，出众的五官。
要是，要是没有脸颊上的这一层雀斑的话，或许她也是个美人。
白雪尔的确是个大美人，她冷白皮，眉目如画，眼睛大但没有攻击性，睫毛长的不用刷睫毛膏，鼻梁小巧挺拔。
但眉宇间有股淡淡的忧伤，整个人人看起来是一种带点破碎感的清冷美。
唯一的缺点是她脸颊上有一层淡淡的雀斑。
小时候很是明显，随着长大，加上她工作的原因很少日晒，就淡了许多，但还是有。
原本医美可以去掉，但白雪尔的雀斑是遗传因素，不能完全根治。
得时常去医美，而她的经济情况不足以支撑她去做这些。加上她觉得自己上班戴口罩，下班就回家睡觉，也没什么社交，更觉得没必要。
所以，那些小雀斑依旧长在她的脸上。
看着星星点点长在脸颊上的斑点，白雪尔也没太在意。
以前做兼职模特时学了一些化妆技巧，完美的遮去雀斑。
都说女孩子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再次看向镜子，就是人们眼里的大美人了。
收拾妥帖出门。
第3章 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