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七点五十九分，圆顶议会厅厚重繁复的大门被缓缓打开，全身上下透露着生人勿近的男人走了进来坐进唯一空缺的席位。
是白远毓。
见主角到了，轮值主席拉过话筒道：“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了。”
“经专案组调查，特殊事件处理局下属特殊协调处处长白远毓，在处理画皮非法侵占他人住所事件之中玩忽职守，使得画皮在未净化完的状态之下逃离现场。导致后续‘9·26’事件的发生，事件造成大量人类居民生命财产损失。”
“为此，我们将在接下来的会议中讨论决定处分，下面请大家各抒己见。”
轮值主席按下话筒，带上银边眼镜，开始主持并记录会议。
三界警司的代表之一是个普通人类，叫言崖，是个外表呆板木讷的年轻人。
言崖走到会议厅前方的扇形空地里，随意拉过一个代表面前的话筒缓声道：
“依照三界和平协定第三项第二百八十五条规定，凡因任何特殊行动致三界居民生命财产损伤者，情节轻微的做停职三个月处理，情节严重的终身不得从事相关职业。
“因此，我方认为应当依法依规处理，完毕。”
刘笑梨作为妖王出席此次三界会议，通常这样的会议只是走个过场，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狠狠摸鱼，所以一时被这个耿直的新人震惊到了。
在座的虽然都各怀鬼胎，但心照不宣的一点都是：那可是在座各位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白远毓。
虽说三界警司端的“三界”二字，但实际上这个“三界”却是名不正言不顺。
毕竟人、妖、神根本不全，神早就不问世事了，因此三界警司实际上只是维持普通人与妖之间的表面平衡。
特殊事件处理局才是真正使得三界平衡的关键。
而特殊事件处理局之所以能处在这样关键的位置，也正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拥有半神血脉的白远毓。
陈局好脾气的笑了笑，扯来话筒说：“言代表所言不虚。”
接着话锋一转道：“只是‘9·26’事件仍存在疑点。”
在他的示意下，秘书接过电子屏幕控制权，播放了“9·26”事件现场监控。
只见面具火焰男在入城安检时毁坏安检设备，甚至还嚣张地对着电子探头昂首示意，随即化作蓝色流星撞碎自动攻击设备，准确无误地冲向事发地。
“根据恢复后的监控录像，以及火焰画皮的作案轨迹可知，火焰画皮首先穿破的是三界警司在安全区的所谓严密布防。”
“然而就在他自安全区撞向事发地期间，三界警司却并未做出任何的应对策略。”
陈局说到这顿了顿，锐利的眼扫视一圈，继而慢条斯理道：“反而是正处于非工作日的白处长及其保卫阻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为三界警司疏散人群提供了绝佳的时机，使得损失被保持在克接受范围之内。
“因此我认为可以按照特殊情况来处理。”
三界警司各代表面色大部分都沉了下去。
只有其中的一个妖族代表以不大不小的声音嘲道：“看来今天咱们这个警花得碰碰壁了。”
刘笑梨瞥了他一眼，发现是只没怎么见过的猫妖。
白远毓面上不动声色，却看出了三界警司内部并不和谐，难怪做不出像样的紧急应对方案。
后续又是其他代表接过话筒，在一番争论下俨然划分为两个阵营。
分别是以特殊事件处理局为首的温和派，以及三界警司为首的强硬派。
再一看当事人，显然是完全没有在被审判的自觉，而是埋头处理着手上的工作。
轮值主席按下停止铃道：“好的，所有代表发言完毕，综合各位意见，我们可以总结出此次事件在于三界警司与特殊协调处的配合不甚紧密，从而造成重大安全事故。”
“为此主席处给出的解决方案在于促进两部门的密切合作，请各位查阅并进行投票。”
临时文件暂时拟定由协调处同三界警司共同成立临时合作小组。
临时合作小组负责彻查此次火焰画皮事件，同时连根拔起可能存在的入魔事件。
虽说内部存在矛盾，但对于魔这种东西，任何一方都是无法妥协的，那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最后投票结果为三弃权，二十四同意，一反对。
再一看反对的正是当事人。
陈局和刘笑梨并未对白远毓的行为感到惊讶。
白远毓正在为工作报告收尾，头也不抬地说：“我可以接受画皮事件的处分。”
他写下最后一笔后，双腿交叠放松地靠在宽大的背椅上，纤长的睫毛恹恹地垂着，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大家如果要谈合作大可拿出实力来，没有必要以此来让我妥协，我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一点。”
要是在私底下，陈局肯定是要劝白远毓让他委婉一些的，但现在别人联合起来明晃晃地算计到家门口了，他只觉得白远毓说的还是太委婉。
“白远毓，你太自傲了。”
方才嘲讽言崖的三界警司中妖族代表最先沉不住气说着。
白远毓眉毛一挑，嘲道：“如果你非要这样认为的话，我只能说也许是你太自卑了。”
就在场面因为白远毓突出其来的反对而一度僵持之时，言崖却出其意料地做出让步说：“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先向白处长证明一下我们的能力也不迟。”
“言崖你……”言崖一个严肃的眼神将那个妖族没说出的话扼杀在了嗓子了。
“肃静！此事延后再议。”轮值主席不得不宣布散会。
与此同时，西城靠近古城保护区最大的农贸市场现在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叫卖声此起彼伏。
白狼穿梭在人群与三轮车之间，手上拎着新鲜瓜果鱼肉，他今天要将报答白远毓的心落在实处，他决定将昨晚的理论学习付诸于实践。
正当他艰难地挤出人群之时，忽然感觉后方的人群沸腾了起来。
“都让一让！”
“快，抓住他！”
白狼回头一看，发现引起骚乱的是只半人高的走地鸡，它正在人群之中上蹿下跳，它身后则是两个穷追不舍的男人。
看样子像是刚从鲜禽市场的刀口下逃出来。
“我的叶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走地鸡看见白狼，激动地口吐人言，向白狼撞过来。
就在白狼躲闪的一瞬间哗啦一下变作只蓝毛小鸟钻进了白狼装满菜的大袋子里。
见此情此景，气喘吁吁赶上来的两个男人满脸震惊。
“我去，那只鸡竟然是个妖族！”
“该死的供货商！”
他们狠狠低骂了两声，便充满怒气地离开了，甚至没有多看白狼一眼，看热闹的路人也散了。
白狼走到路边一脸问号地拎起躲在塑料袋里瑟瑟发抖的蓝毛鸟。
“你刚刚说叶哥，那是谁?”
“叶哥，叶哥就是你呀。”
蓝毛鸟轻轻跳到白狼肩膀上，仔细嗅了嗅，却一下子惊起，以一边翅膀捂住嘴。
“不，你不是叶哥！你是只臭狼！”
“你这只鸟，说话怎么就那么难听呢？”
“本大爷才不是鸟呢，快告诉本大爷，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叶哥的味道，你把叶哥藏到哪里去了！”
蓝毛鸟扑棱着翅膀悬在空中不断去啄白狼，虽然不疼，但老是让白狼想起那天那些讨厌的丧尸喜鹊。
白狼在这几天的一对一培训之中已经学会妖力化形了，他以妖力幻化出绳子，套住了作乱的蓝毛鸟，说：
“我管你什么叶哥草哥的，我都没见过，虽然你脾气坏，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还是可以考虑一下晚上下班后带你去趟三界警司，让他们帮你找找那个人。”
蓝毛鸟扑棱着翅膀挣扎，轻飘飘的羽毛落了满地，它大吼大叫道：
“你这只臭狼，本大爷才不要去什么三界警司呢，赶紧放开本大爷，要是让叶叶知道你这样对本大爷，他一定会把你撕成碎片的！”
路人听到后顿时投来好事的眼神，白狼只是随手捂住蓝毛鸟叫喳喳的嘴，说家里小孩不听话，让各位见笑了。
路人看白狼牛高马大的，也不想惹事，看了两眼就走了，白狼只感叹现在的人真冷漠啊。
等再一看时间，发现已经八点半了，再不走上班就要迟到了。
出于对全勤的渴望，白狼核善地拢住蓝毛鸟的翅膀，拍了拍它的头说：“乖乖睡一觉吧。”
在妖力的干扰下，蓝毛鸟头一歪瞬间没了动静，白狼随手把它揣进塑料袋里，走进地铁口。
白狼紧赶慢赶地终于在九点差一秒时打上了卡，保住自己的全勤，随后偷偷去了员工公寓放好菜，再鬼鬼祟祟地摸回工位。
白狼正心虚呢突然就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吓得他立马挺直了腰板。
“白狼，惊天大瓜！”
熟悉的声音响起，白狼才放松下来，原来只是宋于廷，幸好不是方主任。
“听说咱们处差点就要联合其他部门组建临时合作小组了。”
“那为什么没建成呢？”白狼好奇。
“白狼你这次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真是太聪明了！”
宋于廷拖了个凳子坐在白狼旁边继续说。
“你是不知道我们白处长，全程就埋头工作，最后投票环节，直接一票否决，帅炸了。”
白处长果然是个好厉害的人，白狼心里莫名多了些自豪，却又奇怪宋于廷是从哪里听到的。
“小宋哥，你这些都是从哪里知道的呀。”
“你别看你哥这样，其实祖上也是小小辉煌过的，所以今天的三界例会，我们宋家也是有参与的份的。”
宋于廷正洋洋自得着，就被人拍了拍肩膀，他挥挥手让来人一边待着去。
方主任见状，怒道：“你们两个，上班摸鱼就算了，甚至还正大光明地头对头蛐蛐，还不赶紧去写工作报告。”
他大爷的，真遇到鬼了！
宋于廷于是灰溜溜地回了工位。
下午五点半，结束了一整天辛勤工作的白狼师傅去了员工宿舍拿中午没来得及做的菜，并在屋主白远毓的准许下得到了厨房的使用权。
就在他充分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终于做出来一桌像模像样的饭菜之时，白远毓也准时到家了。
“什么味道。”
白远毓一进门就脱下黑风衣，同时随手捂住口鼻。
白狼脆弱的小心灵顿时受到了万点打击。
白远毓看也不看就知道白狼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只觉得这只小野狼真是敏感过头了。
他无奈解释道：“不是，我是说有其他妖怪的味道。”
此话一出，白狼脸色更僵了。
遭了，被方主任一吓，把那只蓝毛鸟给忘了。
白狼正打算从头说起，却听到厨房里发出了塑料袋的声响，以及一把破锣嗓子：“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本大爷金贵的毛发都变得乱七八遭的了。”
见白远毓俊脸一黑，白狼只想：完了，今天该不会是自己的死期吧。
第9章 都是蓝毛鸟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