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工作证上的信息稍稍一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卓夜从小接触这些，更可怕的副本信息也听说过，不是身临其境的话，他其实也很难代入到那种恐怖氛围里去。
至此，尸骨的身份信息基本理清。
16岁的少女，至少经历过“乐乐养人场”和“第四噩梦中学”两个恐怖游戏副本，外表看着柔弱，性格应该挺坚强的，否则肯定活不过第一次游戏。
在第四噩梦中学上学，成功逃离过乐乐养人场，中间符莹也不知是否经历过其他副本，反正没有留下任何证明或者记录。
最后不知在哪一年——有可能是学生证上印着的2022年的后一年——于噩梦中学内坠楼死亡。
十六岁啊……证件照上女孩那双恐惧的双眸重又浮现在眼前，卓夜轻叹一声，就年龄来看，她的父母也许还在人世吧？
中年丧女，希望他找回来的尸骸和女孩遗物能带给符莹的父母一点小小的慰藉。
将乐乐养人场的工作证也收进密封袋中，卓夜弯腰勾起那条项链，举高对着月亮照看。
项链是从尸骨脖颈旁的土里挖出来的，银质的链条已经完全发黑，月光下能清晰看到表面上污黑的血渍脏污，卓夜只扫了两眼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底下的吊坠上。
那是块约一指长的椭圆形吊坠，纯银的雕花已经模糊，侧面有个小小的袢扣。
轻轻掰开袢扣，吊坠从中两面分开，露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对侧躺在单人床上的婴儿，显然是一对双胞胎。
两个婴儿都戴着一顶虎头帽，一顶是黄色的，另一顶是红色的，头对着头吮着胖乎乎的指头睡得正香。
卓夜一愣，符莹随身的吊坠中怎么会放婴儿的照片？
该不会是……符莹的孩子吧？
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这下他是真好奇了，本来没打算在遗址里深究的卓夜捏着指尖扯掉手套，直接用拇指去触碰照片。
指尖碰到照片的一霎，似是一滴水砸出的波纹闪过。
‘好想……看着他们长大啊。’
叹息般的女声自耳边划过，朦胧破碎像是四周波纹荡漾的废墟，夜风一样地融散。
卓夜面上波澜不惊，一点儿也不害怕这莫名其妙响起的模糊女声。
这是他不为人知的秘密能力，碰触承载了死者执念的遗物后，就能听到死者残留的心声，还有概率能将他带回死者过去的某个场景，并看到那一段时间的记忆。
这句话应该就是……符莹最遗憾的叹息了。
而随着这声叹息，现在废四中的景象开始如水中倒影一般碎裂。
这是触发记忆回溯的表现，通常一般的遗物能触发死者的心声就很好了，像这种记忆回溯在卓夜的经历中也不多见，说明死者残留的执念非常强烈。
只可惜他无法控制自己能回到什么时间段、看到什么内容，大部分时候看到只是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偶尔才会得到一些重要消息。
如果是几十年前的玩家，这能力应该还挺有用，据卓夜的了解，在恐游副本中获得信息格外重要，也许是能救命的。
但搁现在嘛……卓夜也就用它前线吃瓜。
他只眨了下眼，再睁开时旁边已经不是废四中的断壁残垣。
而是一间整洁的六人女生宿舍。
应该就是生前符莹生活过的地方。
门扉紧闭的宿舍没有其他人，卓夜慢悠悠地打量着四周。
很普通的六人寝，三张上下铺的架子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其中两张床相对摆放，单出来的一张床对面则放着衣柜和饮水机。
几张床铺都围着帘子，既能挡蚊子又能保护**，卓夜想了想，没有直接去拉开床帘，他走到门边尝试转动门把手，很轻易便打开了门。
只是门外并不是走廊，而是一片混沌，这间宿舍孤零零地立在这不辨方向的混沌空间中，卓夜立刻打消了出去逛逛的念头。
他这奇怪的能力就挺不讲道理的，万一这看似无害的“回忆”也不按常理出牌那乐子就大了。
于是卓夜只略微探出半个脑袋扫了一眼上方的门牌号就快速缩了回来，顺便关上了门。
503。宿舍的门牌号。
等会儿要去503宿舍的实址看看吗？这个念头在卓夜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女生宿舍有六栋，他不知道这是哪一栋的503，而且他记得女生宿舍区那段路有坍塌，很不好走。
“咿呀~”
正在卓夜思考的时候，最里面那张床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卓夜一怔，这是……婴儿的叫声？
他立刻想到了那张双胞胎婴儿照，既然是那张照片把他送到了回忆里，回忆的正是有关婴儿的记忆也正常。
先前的思绪被打散，他轻手轻脚地朝最里面走去，正在此时，背后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这一道开门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卓夜立刻止住脚步回头看。
几个穿着秋冬校服的女生走了进来。
卓夜眼神一凛，外面可是一片混沌，这几个女生从哪里来的？回忆果然不讲逻辑。
随即，他看到了印在校服上的校徽和小字:澄湖市第四实验中学。
她们都是……第四噩梦中学的学生。
“宝宝~姨姨回来啦，你看姨姨给你带了什么？”
打头的女学生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卓夜，风一般的掠过他几步跑到婴儿睡的床边，撩起床帘探进去半个身子。
“宝宝，你看看这是什么？小脑斧~”床帘遮挡中，她用一种哄小孩时故作幼稚的声调哄着。
在哄婴儿吗？卓夜想起刚刚那声婴孩的嘟哝，正是从这张床里传来的。
而她从自己身边掠过时，手里拿着两顶虎头虎脑的婴儿帽，是那种很喜庆的毛绒虎头帽的造型。
“马润，你跑那么快干嘛呀，第一时间想抢宝宝的注意力是吧？”
比她慢了一步的女生们嘻嘻哈哈地相继走进来，带上正在逗宝宝的女生，一共4人。
“嘻嘻嘻谁叫你们这么慢的，对不对啊宝宝~”
“你这怪阿姨可别吓到宝宝了，小心符莹不给你抄作业了。”
“怎么会呢？我跟莹莹关系这么好，怎么可能不借我抄作业，”马润直起身，朝着舍友们一抬下巴，“你说对吧，莹莹？”
最后一个进来的矮个儿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可爱的圆脸蛋并不陌生，正是学生证上面的符莹。
她现在没有证件照上的恐惧之色，有一种中学生特有的稚嫩。
也对，估计她现在也就才……十五岁左右，还是个小孩儿呢。
“作业需要大家一起完成，我会做的一定会告诉你们答案。”符莹说话细声细气的，看着是个内向的女孩。
“好了好了，大好的天气说什么作业啊，太晦气了！”
另外一个同样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抱怨了一句，她外表要成熟许多，身高大约一米六五，短发更显飒爽。
“说得对，说什么作业太扫兴了，莹莹你快来，”马润朝符莹挥挥手中的帽子，“你这当妈的太慢了，快来给宝宝戴帽子吧！”
符莹似乎是被这声妈喊的有些害羞，脸颊上浮起薄红，匆匆忙忙走到床边。
“来，这个给你，”马润把红色的虎头帽塞到符莹手上，“哥哥是黄脑斧，妹妹是红脑斧~咱给宝宝戴上看看吧！”
“就是啊，快快快，给宝宝戴上看看~”
被催促的符莹弯下腰，床帘挡住了她的动作，只能从几人的对话中猜测她的动作。
“哇哦，果然好可爱——！”
“你们快看，妹妹冲我笑了，她肯定喜欢我！”
“少来，明明是对我笑的，是不是啊宝宝~”
女生们嘻嘻哈哈地打趣着，似乎是在争相逗弄着床上的宝宝，单人床上传来婴儿细细的哼唧和咯咯的笑声。
站在一旁的符莹微笑着看舍友们逗弄宝宝，恬静斯文，显得非常温馨日常，跟普通的中学生一般无二，光看这景象，谁能想到她们还处于无限恐怖游戏的阴影中呢？
“来来来，咱给宝宝照张相吧，这么可爱要留个纪念。”
“对对对，趁现在赶紧拍个照片，到时候洗出来，莹莹你要给我一张啊，我好歹也算干妈~”
“我也要我也要！”
“咔嚓。”手机闪光灯一亮，又转瞬熄灭。
这恐怕就是吊坠里那张照片的来源了。
卓夜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心中微微有些触动。
这是符莹记忆中的场景，没想到她把孩子养在了宿舍里，还这般温情脉脉。
会特意给孩子买虎头帽，一般来说应该是虎年，鉴于符莹可能死于2023年，她在这个年纪时的虎年就是……2022年？
无限恐怖游戏降临蓝星的第13年。
距离无限终结还有15年。
距离符莹死亡只剩1年。
看到了一段温馨的回忆，卓夜如夜风般冰凉的漆黑双瞳似乎也沾上了一点温度。
即使改变不了死亡的结局，从高楼坠落的时候，她想到的会是这段日复一日的平静日常吗？
这对惹她露出温柔微笑的龙凤胎，会带给她临死前最后一丝慰藉吗？
卓夜不知道答案，这只是一段湮灭于时间中的回忆，它轻如尘埃。
‘好想……看着他们长大啊。’最初的叹息声似乎又回荡在耳边，已经昭示了结局。
周遭的环境又像来时一样起了阵阵涟漪，卓夜静静等待着回到现实，噩梦中学的废墟开始显现，马上就要取代这段回忆——
“莹莹，话说宝宝们快八个月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吃？”
渐渐模糊的回忆那头飘来最后一句话。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