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时候三个字，姜安池心跳漏了半拍。他有好几个问题想问。
比如常祝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比如那把伞是不是常祝叫人送的。但离唇边最近的那个问题是，你还记得我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常祝不记得他。也许对方只是太过心善，不忍心见他一个人站旁边淋雨。
不管那天淋雨的人是谁，常祝都会那样做。
姜安池皱了皱鼻子，把嘴边的话咽下，硬生生捡了个别的说：“你快走吧。”
常祝难得露出无奈的表情：“你确定？”
“确定。”姜安池刚说完，常祝就抬起脚。
一种难以言表的心情涌上咽喉，再开口时哑着声音，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再见。”
常祝果真走了。
姜安池垂下头，看着地上属于常祝的那点影子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在原地站了会儿，胸腔大力起伏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他松了口气，脚踝处的疼变得清晰起来。一瘸一拐地捡起手机，透过屏幕上裂开的缝，查找附近诊所的位置。
“去医院的话钱应该不够用。”姜安池自言自语，忽然有点想抽烟，便又摸了一根出来。
“抽烟打架，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听见这个声音，姜安池全身僵硬，抬头撞进一双含着笑的眼里。姜安池的脸被手机屏幕照亮，下巴和鼻头上的灰也一并显了出来。
他板起脸：“我说了不用管我。”
“穿上。”
一个黑色的东西从天而降，蒙住了姜安池的脑袋。他从中探出头，辨认出手里是一件西装外套。
“姜安池。”常祝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叫住他。
姜安池浑身颤抖了一下，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课堂上走神，忽然被老师叫住了名字——可这个老师是常祝。
尽管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姜安池的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扬起来一点，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常祝突然想养猫了。
盯着姜安池亮晶晶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常祝又自顾自收回这个想法。这分明是只小狗。
“姜安池。”常祝说，“你想跟我走吗？”
姜安池抱着那件外套，毫不犹豫：“想。”
对方回答得太过干脆，常祝逗他：“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姜安池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肯定：“你不会。”
先前那只炸毛的猫仿佛只是常祝的幻觉，此时的姜安池乖得过分。当然，对方胳膊上那条鲜红的划痕依旧无法让人忽视。
不难想象几分钟前这里发生了什么，结果出人意料，姜安池才是那个胜利者。
他身手不错，看起来以前没少打过架。不管是在上个月的葬礼上，还是在今晚，姜安池都显得格外紧绷。似乎一有人靠近，他就会伸出爪子挠人一身伤。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叫他名字的时候，他会仰着脸睁大眼睛，很认真看着自己。
一时间，常祝分不清这种乖是真是假，他低声道：“有一个条件，不要在我面前装乖。”
姜安池“嗯”了一声，眨了下眼睛：“可是，我没有装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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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好奇心有实体，属于司机的那个此刻一定在车内横冲直撞。去时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两个。
被带回来的那个小孩浑身是伤，抱着常祝的衣服缩在后座角落里。他想起往常祝以往在路边捡的那些小猫小狗，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难道光是收养流浪的小动物还不够，老板开始收养流浪的小孩了吗？
“小王，先去一趟医院。”
常祝忽然出声，小王猛地回过神来，踩下油门：“好的先生。”
车身刚开出几秒，常祝提醒：“不对。”
“不是去欢欢医院吗？”
欢欢医院是他们常去的一家医院，小王从后视镜里对上姜安池圆溜溜的眼睛，忽然想起什么，肉眼可见地尴尬起来；“不好意思先生，我马上掉头！”
姜安池不知所以：“欢欢医院关门了？”
常祝坐在姜安池左侧，闻声转过头：“应该没有。”
“那怎么了？”
常祝说：“那是宠物医院。”
他说完转回头去，姜安池分明看见了他微微扬起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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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安池最终被带到一家私立医院，他坐在病床上，等医生给他的胳膊擦药。
常祝站在门口和另一位医生说话，他手上拿着的报告单是姜安池的，两人在说什么姜安池听不见，但这种感觉很是神奇。
胳膊上传来又凉又痛的感觉，姜安池回头，身边的医生出声提醒：“转一下胳膊，我要给你包扎伤口了。”
姜安池收回视线，很配合地抬了抬手。
“叫你半天了也没反应。”医生笑了一声，一边处理那道划伤一边问，“怎么这么长一条口子，你跟人打架了？”
“嗯”
“打赢了吗？”
“算是吧。”
姜安池忍不住又往常祝那看，发现常祝也在看他。他几乎是立刻转回头，跟医生对上视线，顿时有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
“我说你怎么一直出神呢。”医生用手臂推了推眼镜，将纱布在姜安池胳膊上绕了一圈，“常先生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姜安池敏锐地捕捉到一点：“你认识他？”
“怎么能不认识？”医生将纱布剪断，抬头看他，“常先生跟我们老板关系很好，以前老板经常带他来看病。”
“常先生得了什么病？”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是病人的**。”
姜安池想了想：“你们老板是谁？”
医生手上的动作一顿：“周贺啊，你不知道？”
姜安池的胳膊动了动，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经常和常祝一起出现。
大到财经新闻，小到好多年前华大的大学生比赛资讯。他知道周贺是周氏的人，两家有些交集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他们关系这么好。
“说来也挺神奇的，以前还有传言说他们在一起过。”医生说到这没继续说下去，“咳，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好了，你这伤得养一段时间，不要沾水，不要吃辛辣的食物，一个星期后来换药。”
姜安池支着胳膊没动，他还想问清楚一点：“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好了？”身后忽然传来常祝的声音。
医生正忙着收拾自己的工具，没听见姜安池的话，转而对常祝点点头，把注意事项又说了一遍。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常祝弯下腰，和姜安池平视，“还疼吗？”
姜安池点点头又摇摇头：“本来就不疼的。”
常祝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安池说：“没了。”
他听见常祝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把那几张检查报告递了过来。姜安池看不太懂，有好几项指标后面都带着上上下下的小箭头。
“你轻微营养不良、贫血、身上有多处烫伤。”常祝点了点最后一页的医生总结，“姜安池，你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
这明明是个问句，可常祝的话里听不出半点询问的意思。
“我吃了。”姜安池避开他锋利的视线，从床上跳下来。
好在常祝没再多问，他把那些报告单叠好，在姜安池头顶拍了一下：“走吧。”
姜安池抬眼：“去哪？”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