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921 / 椿也夏
2月初元宵节后一天，今日天气多云微风，迟礼捂紧外套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微风拂过惹得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钻入耳中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前一天还下了些小雨，空中还弥漫着些许湿气，惹得她多添一件衣服。
明明昨天还在过节今天却要来学校报名，这寒假不放也罢。
迟礼心里有些埋怨着，顺着寒风不知觉就走到了校门口。
北凌中学属于北凌市的重点高中，许多初中家长挤破头都想让自己孩子考上这所学校。
用一句话形容，只要考上北凌您的孩子算一条腿跨进了二本大学的门坎。
迟礼明白，就算自己进了北凌中学自己也不能松懈。按照父母对自己的安排就是考上一本大学学医。
校园街道两旁种植着一排樱花树，不过没到开花的季节，现在纤细的树枝上光秃秃的丝毫没有点要发芽的迹象。
许久没有喧闹声的校园似乎又激活了起来，就像那游戏的第一关-开学报名。
人群之中大多成群结伴，而迟礼形单影只的身影还有些许显眼。
双手插入口袋不舍拿出，垂着眼皮似出神般游走在路上。
阵阵微风拂过迟礼的脸颊，耳边的碎发飘过她的睫毛惹人不自觉眨眼。
迟礼的眼睛很好看，瞳孔中好似一滩平静的湖水映着点点星光灵动而清澈。
不知走了多久，爬过四楼转过转角来到了教室。
里面闹哄哄的，大家似乎都在讨论过年收到了多少红包，买了多少新衣服和游戏皮肤。
迟礼穿过人群走到了座位末尾，拉出椅子没有着急坐，从书包里掏出酒精棉片擦了起来。
“哎你寒假作业写完没有，快给我抄抄！”
“你还没补完呢，我昨晚一只笔一个我，创造了奇迹！”
男生说完把书丢向了迟礼前方的男生，不偏不倚，那本书正好砸在了迟礼的后脑勺上。
“啪。”
应声落地，两个男生怔住静止站在原地，注视眼前捂着脑袋迟礼。
“…你怎么扔的书，下次该去篮球场练练投篮了。”
迟礼前方的男生离开座位，捡起落地的书丝毫没有道歉的念头。
迟礼并没有计较，垂着眸继续擦拭着桌子没有应声。
“你们可要小心点，砸坏人家聪明的脑子可怎么办？她可是把学习排在第一位的，比任何人都重要。”
一直坐在迟礼前桌的任蝶倒是搭了话，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喃喃说着，不过只是对迟礼的讥讽。
言语中不明不暗的关键词刺痛着迟礼的心。
她听着恶言，从始自终没有抬眼。只是那眸子渐渐暗淡空洞，虚无似的，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过。
“我听说这学期要换班主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换了还不好啊！老李离开得越远越好，还搞双标那一套。”
“咚咚。”
前门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众人的言语，紧接着一个戴着银框眼镜的男子跨步走了进来，直奔讲桌。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抬眼扫视着四周：“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丁俊凡，会陪着你们从高二一直到高考。”
众人惊余之下都探着脑袋讨论着：“我靠真换班主任了，这么突然！”
“我希望我讲话的时候下面不要传出声音。”丁俊凡敲了敲讲桌，示意底下安静。
可算是下马威，立马让同学们知道新开的班主任不好惹。
“从此以后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我的教资虽然不高但是就三个学期我也会好好管理高二十班，以后的我纪律不会像以前那么松散，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丁俊凡第一次见面的下马威效果非常不错，他就是要表现出自己一副不好惹的脾气才能把这帮孩子给威慑住。
见众人彻底安静下来，丁俊凡扬起桌上的单子：“我先报名字让我来认识你们。”
“夏允。”
第一排靠近讲台的女生应声站了起来，女孩留着利落的短发，戴着方框的眼镜一看学习就不错。
“你是班长是吧。”
“是的。”
丁俊凡示意夏允坐下，接着报名字：“董柯。”
迟礼身旁的男生站了起来，“你是学委是吧。”
“是的老师。”
迟礼的同桌不高，厚厚的镜片显得眼睛有些小，一副理科男的模样。
丁俊凡视线下滑，瞳孔聚焦在迟礼的名字上。并没有着急叫喊，停顿的瞬间似乎想到了某事。
“迟礼。”
应声站了起来，女孩模样很干净。瘦瘦高高的，扎着干净利落的高马尾，白皙透亮的皮肤搭配上水灵的眼眸惹人移不开眼，典型的南方姑娘。
“坐下吧。”
等报完名字，丁俊凡开始宣布接下来的事宜：“今天上午报名领书和大扫除，下午给你们放假，希望大家都积极点把教室打扫干净。”
“还有，明天早上开学典礼7点10之前必须到操场集合，我不希望开学第一天有人迟到。”
底下传出微微吐槽声，窃窃私语着又不敢让台上的丁俊凡听见。
“又要早起了，我干脆直接在学校打个地铺算了。”
迟礼还行，寒假的时候妈妈给自己报了补习班，生物钟基本都定在了一个时间。
“好了，学委带着几个男生到后面一栋的新教学楼四楼领书吧。”
迟礼低着眸，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坐在位置上翻看起来。
里面都是寒期补习班整理出来高二下学期的知识点，俗话笨鸟先飞，现在这种时候不内卷不行。
左手托着脸颊，右手握着笔在重点的题目解析上打着五角星标志。
这些题在补习班还没搞懂，标注起来之后研究。
良久，走廊传来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老师我们搬过来了。”
董柯领着头，紧随其后一群男生将书堆放在讲台旁。
“麻烦你们发一下吧。”
“好。”
迟礼的座位在最后一位，这个位置唯一不好的就是挑不了书。每次发的新书由不得挑选，发的哪样都得将就。
迟礼还在低眸专注于笔记，刹那一本书从天而降，直挺挺地落在了笔记本上。
扬起的灰尘令迟礼捂住口鼻，挥动着手臂试图散去。
果然不出所料，发的新书不是折了个角就是破了一块。
迟礼掸了掸上面的灰，从书桌里拿去酒精棉片擦拭起来。
“总共十三本书，大家数数有没有漏了的。”
迟礼擦完之后数了数，少了两本。
她站起身，向丁俊凡报告着：“老师我少了两本。”
丁俊凡听闻翻了翻纸壳堆，没有剩余的书本。
“这里没有剩的了，你去对面教学楼四楼去领书吧。”
迟礼没有应声，点了点头随后离开了座位。
走进教学楼，里面早已人去楼空。楼梯间的地上散落着灰尘和包装的纸壳。
爬到四楼，迟礼微喘着气。
刚转过转角面前倏忽迎上一个人，迈出的步子来不及收回直直撞进了那人怀里。
顷刻间，一阵风顺着轨迹迎面吹来。迟礼鼻尖嗅到一丝栀子花的清香味，风有些大而又寒冽。惹得迟礼微颤着身子，缩成一团。
那人有些高，163高的迟礼站在面前头只到他肩膀。
“躲够了吗？”
少年声音冷冽，垂着眼皮一脸淡漠地睨着眼前的迟礼。
直到那人发声，迟礼才意识到失了礼，默默向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
言闭，迟礼抬起眸子，这才瞧见眼前人的面容。
五官精致，额前的碎发微遮住眼眸令迟礼看不清。那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迟礼的错觉，那人似乎有些站不稳，单薄的身躯似乎要被风给吹走。
那人没有回迟礼的话，侧过迟礼身旁下了楼梯。
迟礼也没太在意，找到领书教室踮起脚尖寻找的高二书籍。
教室摆放着三个年级的书本，随意摆放惹得迟礼下不了脚，还没等迟礼找到书不远处猝然发出沉闷的落地声。
迟礼应声抬头，心中突然产生一阵不安感。
垫起脚走出教室来到楼梯间。
刚刚的声音应该就是从这里发出的，可是这里没人，也就刚刚的那个人。
是他！
迟礼似突想到什么，脚步逐渐加快下了一层楼就发现倒在地上的男生。
四周散落着刚领取的书本，倒地的男生似乎还有些意识，微颤的手指想从口袋里拿取某样东西。
迟礼飞身跑到男生身旁，他额头冒着冷汗，发白的嘴唇和苍白无力的面容。
嘴唇微张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同学…你没事吧？”
迟礼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嗓子有发怵声音有些抖。
“…糖…”
男生强忍着不适，缓缓说出又紧接着：“…口袋。”
迟礼才反应过来，他是低血糖犯了，慌忙从男生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撕开送进嘴里。
那是一颗星型白黄渐变的硬糖，男生含在嘴里舌头抵着糖绕着下齿尽快吸取着甜份。因为这个形状的糖在市面上很少见，迟礼瞅见还觉得有些眼熟。
事后也没注意，当时自己撕开糖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男生嘴含着糖本微抬起的头随即缓缓垂了下去，宁静的四周只能听见男生微弱的喘息声。
迟礼看着男生的样子，也不能一直躺在冰凉满是灰尘的地上：“我还是叫人来打120吧。”
迟礼正想起身找人去，还没完全站直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力气不大，虽隔着衣服迟礼也能感受到他的冰凉。
愣怔回头，男生用尽全身力气坐了起来。
靠着墙，脖颈向后仰去。额前的碎发早已被冷汗打湿，胸腔一股一吸微喘着气：“我没事，休息下就好了。”
握住的手顺声落下搭在腿上，随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嘴里。
“地上凉，我扶你到医务室吧。”
这次男孩没有拒绝，垂着眸点了点头。
迟礼上前握住男生的手臂，使力把他扶起。男生另一只手则撑着地面勉强站起。
站定瞬间男生脑袋闪过一丝晕眩，眼前的视线模糊起来一瞬没站稳。
一个踉跄迟礼赶忙扶稳，男生的手顺势搭上迟礼的肩。
“你没事吧？”
“…没事。”
两人终于迈出步子，只不过男生身体还有些虚弱缓慢移动走出了教学楼。
迟礼扶住他的手臂，但男生似乎不敢把全身的力气压在迟礼的身上，垂着脑袋弓着背强撑走着。
他的左手耷拉在迟礼脸颊旁，余光瞥见骨节分明，丝丝突出的血管勾人眼魂。
随即迟礼的视线不自觉瞥向身旁的那个男生，衣服上淡淡的栀子花香钻入迟礼鼻尖。此刻心里只庆幸自己回去看了一眼楼梯间。
因为是开学报名，虽医务室的门是开着但里面的医务老师却没有来上班。
迟礼把男生扶坐在床上，松了口气：“好些了吗？”
男生没有说话，微点着头就垂着脑袋： “我没事了，你走吧。”男生顺势补了句。
迟礼也想走，看着他这苍白无力的样子自己又不能抛下他。
还是叫人来帮忙吧。
“你叫什么名字，几班的？”
男生闻言，瞭起眼皮露出那低沉的双眸与迟礼的视线交织。
“许初淮，许愿的许，初心的初，淮南的淮。高一一班。”
迟礼再次对上许初淮的眼眸，没了之前的锐气，而似一滩清水般透澈而点点发亮。
迟礼一时没来得及回话，怔愣在原地。
窗边骤然吹进一阵微风，洁白的窗帘随风的轨迹而飘动。
而窗上挂着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似春天，又似夏天。骤然云层散开，露出一点光亮。洒进的光被窗户切成两三束，分别照射在男生脸和身上。
“…我去找人帮忙，你待在这里别动。”
迟礼缓过神才应声，丢下叮嘱的话转身走出了医务室。刚刚的愣神似乎让迟礼在那一刻忘却了寒冷，只在那一瞬间，只觉那人好熟悉。
那双眼眸，似乎在哪见过。
不过一会儿，走廊传出阵阵脚步声，有些沉重不像是迟礼。
一个中年男人走进医务室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许初淮：“许初淮你没事吧？”
“我好多了老师。”
男人走上前，手背贴上许初淮的额头试探着温度：“也没发烧啊，怎么会晕倒了。”
许初淮正想应声解释，话到嘴边门口却传来应答声：“他低血糖犯了才晕倒的，等会儿最好测量下血糖。”
许初淮撇过头，看清了来人。
迟礼迎着风走了进来，飘扬的发丝顺着阳光发出亮光。随即递到许初淮面前一瓶柠檬蜂蜜水：“喝点这个补充糖分。”
许初淮愣怔了一下，从口袋里伸出手接过：“…谢谢。”
女孩额头冒微汗，应是刚刚小跑过来的。
“同学谢谢你啊，还特地把许初淮同学扶到医务室来。”
迟礼嘴角微微上扬，难得勾起一丝笑意：“没事，应该的。”
“哎同学，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几班的？”
“迟礼，迟早的迟，礼物的礼。高二十班。”
迟礼清澈灵动的眼眸搭配上微微笑意惹人离不开眼，其实迟礼不怎么爱笑，人家都感谢自己了总得挤出点笑容来。
许初淮挪了挪位置，微微侧过头深褐色的瞳孔聚焦望向眼前的女孩。惹人觉得眼熟，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眸似很久之前印入自己的脑海。
“你这善心事迹啊我一定要上报给学校，明天开学典礼上一定要好好表扬！”
说着老师还拍了拍迟礼的肩，慈祥的面容睨视迟礼藏不住笑意。
“那老师我先走了，我还得去领书。”
“好，他就交给我吧。”
迟礼微微点头，余光不自觉瞥了眼老师身后的许初淮，随即便收回了视线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