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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五章:东行

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天上星子时聚时散,时而明亮又时而晦暗,久不见光芒的岸边缓缓亮起点点火光,那光旁边,姬姌拨弄着半死不活的火苗,转头看向瑟缩在一边的洛禾。

九州这片大地方落下几月白雪,湿了木枝,又恰逢如此环境,那火能生起来就已是很不错了,要是烧的再旺些,怕是不能了。

姬姌于是只能放弃,她靠近了洛禾一些,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洛禾,只见洛禾不住发抖,姬姌伸手抱了人,与她闲聊。

“你这病症一直如此,就没个法子了吗?”

洛禾先前本还保存着几分规矩,如今情形却只能全部抛却脑后了,她瑟缩着身子,想来一路走来,姬姌也并不是一直养在深闺的公主,此番场景下要是再去斤斤计较细末规矩,倒是自己矫情了。

她缓缓道:“之前一直有药吊着,此次出行突然,等到我们出了沨都,随意找个铺子抓药便好。”

姬姌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中握着棍子,继续拨弄那堆火,她漫不经心的道:“就这身子你也敢如此冒险,若是你死在半途,我岂不是被你哄骗了。”

说这话时,洛禾就抬头看她,姬姌眉目间有着历代姬天子的英气,鼻梁高挺,唇色红润,太子衍见她时令自己弹奏的那曲硕人……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殿下实是个美人……”

想到太子衍那句无心的夸赞,洛禾不自在的偏过头,她望向面前那堆快要熄灭的火,开口道:“殿下此言差矣,哄骗二字又从何而来?”

姬姌语气很淡,只是平静的说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分析:“我本来是要死的,现在被你骗到了这处,你在芗王宫那番话让我断了想死的念头,到了如今你说我不会死,但你若死了,我不知前路,想必不出几日,我也活不成……”

“你仅凭一张嘴改变了我的想法,又在半路置我于不顾,这不是哄骗是什么?”

言语间姬姌突然低头去看她,兴许是说到此时,就连姬姌也觉得自己的话没头没脑,眉目间也带着几分笑意:“或是戏弄?”

洛禾像是没听懂一般啊了一声,回过味来才察觉到这人在笨拙的安慰鼓励自己,她便也去看她,自然而然的对上了姬姌微弯的双眸,洛禾竟也被带的有了笑意。

“如殿下所说,即是我带你出了芗王宫,让殿下如今想活下去,那我就有责任陪殿下一路。

只望殿下日后莫要嫌我拖累,有劳殿下多担待着点了。”

怀中那人虽然病弱,姬姌却在她身上看到了坚定,就算是自己方才一番话颠倒是非也无妨,这人有意思,也有胆识,更是救了自己命的人,不论怎么说,她也不想看见洛禾死了。

她应该活的更好,也应该有更好的前程。

谁拖累谁尚且还不清楚,只是目前而言,她们都需要彼此。

姬姌淡淡的嗯了一声,一时间周围只剩下干柴被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那源源不断的秦河水声,拍打过无数亡人尸骸,流向更远的远方。

两人怀揣着各自的心事,一同沉默。

月光缓慢的东移,面前那堆火不知在何时彻底熄灭,两人依偎的更紧,姬姌听到洛禾开口:“殿下,太子衍已死,凶犯是你我二人,你猜那瑕关会不会乱?”

瑕关绵延广阔,由西而起直到郧国边境,将洛阳,锦国一并隔绝,毫不夸张的说,只要瑕关在一天,其他几国想要攻打芗,就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洛峙镇守瑕关近十载,瑕关纪律严整,在洛峙的带领下更是坚不可摧。

谁都想拿下瑕关,一举进攻芗沨都,谁都做不到,唯一不经过瑕关就能到芗的邺却是明哲保身,与几国交情一直不咸不淡,邺王更是只在其中捞一些蝇头小利,从不贪图更大的利益。

姬姌认真的想了想:“我猜不会,洛峙领军多年,军心所向,而且对比起那残暴的芗王父子,民心,尤其是瑕关的民心也会更向着洛峙,瑕关有没有太子衍并不重要,洛峙才是瑕关的主心。”

“不。”洛禾故作神秘的一笑,“殿下分析的虽然没错,但殿下不了解芗国的丞相,我们那位金相自视清高,早就与家父不合,此次我冒了头,便是给了他打压家父的机会,太子衍已去,他的第一选择不是捉拿我们,而是趁机给家父定罪,届时家父被逼另投,便会有纷争,若是此时我再入了瑕关主城呢?”

姬姌道:“你若去,那便是人人喊打,说不定会被绑了交给芗国丞相,来接此缓和两者之间的关系。”

“但是按照我的了解,金盏延与家父之间的关系已经是不可缓和的程度,芗王如今病榻之上,大政由他一手掌控,所以金盏延定不会放过家父,这点家父想必也是清楚的。”

寒风越来越刺骨,洛禾下意识的往姬姌怀中钻了钻,钻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此举实在是太过冒犯,她刚想远离姬姌一点,就被姬姌按了回去。

姬姌声音几乎是从她的头顶传过来的,带着几分沉闷:“所以呢?”

洛禾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接着道:“所以我大概率会被家父直接杀了,用来震慑军心,最起码如此,那些曾经敬畏太子衍之人便会放下芥蒂继续跟随他。”

姬姌道:“你既然知道,那我们……”

“不入瑕关。”洛禾打了个喷嚏,轻轻一笑,“只需放出我们往瑕关而去的消息即可,我们则往东北绕行,先入东胡,东胡常年游牧,四处为家,想必也缺一名游医,我们可借此入郧,即便有人想到我们不去瑕关,却也不一定会猜到我们去了东胡。”

姬姌点了点头,洛禾所言不无道理,此时对于她们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九州所有人都觉得最危险的地方。

洛禾身体孱弱,想必出门的机会都很少,却能在如此关头沉着分析局势,这让姬姌对她的看法又上了一层楼。

她顺着洛禾的话继续道:“那如果还是有人猜到我们的行踪呢?”

洛禾道:“那时追兵分散各地,若真有几个人侥幸找到我们追了过来,就要靠殿下手中踏山河了,不过几人,相信殿下定然可以。只等我们过了东胡入郧,届时瑕关与沨都对峙,芗军对我们来说,便再也不是威胁。”

“是有些道理。”姬姌对这边的了解本就甚少,先前几国关系不似如今这般紧张之时,芗王多是将目标放在义渠,林胡,楼烦,东胡这几个民族之上。

但这些年几国矛盾不断,几乎一直在互相打仗,又或是他们将更多的目光投向了天子王城洛阳,倒是逐渐忽略了那些游牧民族。

此时东胡壮大,即使是在芗国领土,东胡也是芗军的忌惮之一,只要让他们的注意力放在瑕关,那她们这一路便能更加安心。

此时洛禾突然开口问道:“殿下想入郧吗?”

姬姌点点头:“此行向东,我们只能去郧,更何况吕靳将军如今在郧,他曾教授王兄武艺,也是我的半个老师,若是能见到他,也算是有了依靠。”

那些年姬姌一身武艺,半数是吕靳所教,王兄时常繁忙,吕靳对她而言,已算是半个叔父,后来几国强大,王道更加败落,吕靳也转身投了郧。

姬姌不怨吕靳,那时情景,吕靳若是不走,想必三月前也会随着洛阳王城一同倒下。

四国围攻前,王兄遣散朝臣,**南宫,也算是为了保全那些忠心之臣。

这些年的天子王城,谁走都不奇怪,谁留都是可惜。

姬姌陷入回忆时,突然听到洛禾问她:“如若我们此行不是向东,或是有更多的选择呢?殿下想入郧吗?”

姬姌言道:“如今四国,芗我们已经不能再去,而卫短暂时间为了不与芗交兵,定也是不容我们的,邺就更不用说了,除了郧,也无去处了。”

洛禾摇摇头,试探性的开口:“若我们不从四国中选呢?”

姬姌道:“若非这四国,便是剩下的锦署几国,先不说他们兵弱地小,会不会在第一时间将我们交出,就算不会,单论锦而言。

锦领土不足五千里,北有芗,西临邺,南靠卫,又接壤其他小国,其与洛阳,郧也有相连,锦王只顾眼前,夹缝求生,想必不出几年,被其他几国吞并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为何会如此问?”

洛禾偏过头,暂时的打消了一个念头,想了想,只是道:“早些年在书中读到,锦赋安有桃园十里,每逢三月,连绵不绝的花雨铺了满街,只听描述便是一片美不胜收,故此好奇而已。”

姬姌对锦的印象并不好,或许也是觉得锦对上其他四国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但她的言语却并不偏颇,只是继续道:“听说那锦王的名声不错,也是可惜了生在王庭,你若是想看花,日后机会也多的是,不必急于一时。”

洛禾一笑而过,没有再继续谈论几国。

夜色更加深沉,倦意袭来,两人在不言中逐渐入眠。

只等东方泛白,两人一前一后醒来,日光洒落在大地之上,她们这才看清周围惨状,尸横遍野。

饶是见惯了战场生离死别的姬姌内心都有些沉痛,更何况是洛禾这种未曾真正踏入战场,只是从书中得见一切的人。

那森森白骨被河水冲击,日光照射下发出粼粼波光,洛禾脸色苍白无比,心头一阵一阵难受,那病痛与眼前场景给她带来的不适一同袭来,她一只手扶着树木,弯腰干呕。

姬姌为她顺着后背,低声安慰:“没事了,这都是常事,等以后盛世太平,便不会有了。”

洛禾自然知道,她呕的眼睛泛泪,实在是难受,张嘴说了几次话都没说出来,只能靠着树喘息,待气息捋顺了才缓慢开口:“再走三四里就到了平城,城外有茶水糕点,我们可以在那里露头,也刚好想个办法传出我们入瑕关的消息。”

姬姌点点头:“要不再休息一会?”

“无事。”洛禾摆摆手,“走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