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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纸新人3

拿到红色纸新娘和新郎的人会被独眼老头带走,所以人们对收到红色纸人的玩家投以怜悯的目光。

然而对收到一整个棺材盖的白色纸人,人们只会当他是即将发狂的异类,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在看到陈律棺材板上密密麻麻的白色纸人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有人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发狂,所以眼里满是警惕。有人觉得他是今夜的死者,表情半是悲悯半是可惜。也有个别人像是在看一场即将登演的好戏,怀揣着激动。

陈律环顾一圈,从他们的目光里探索到了一个同样的信息:这个人死定了!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步调一致地远离了陈律。

除了……白寒时。

他淡定地站在旁边,在人群向后退去时,他朝陈律走来。

陈律意外地斜扫了一眼,说:“不怕等会儿我发疯把你给啃了?”

白寒时一脸从容:“啃吧,记得大口一些,免得弄我一身口水。”

陈律被他逗乐,咧了咧嘴角,然后他随意抬手朝棺材盖上的纸人伸去。

来了来了!

周围的玩家们瞪大了眼睛,等着下一秒的陈律像昨天的黄毛一样发疯发狂。只要他发出不同寻常的吼叫声,就会有人冲上去死死将他按住。

令人失望的是,陈律只是将最外层粘得并不牢固的纸人撕下,断了一条腿的白色纸人被他拎在手里晃了晃,像是拎着一条可怜兮兮的地狱小鬼。

“原来昨晚不是做梦啊。”陈律一脸恍然大悟地嘀咕了一句。

他没有大叫,表情也并不惊恐,盯着白色纸人的眼里露出的不是恐惧,而是深深的嫌弃。

两只手顺着白色纸人的脑袋,将那东西撕成了两半,又叠在一起,撕成了更多的碎片

做完这些陈律一只手搭在后脖颈处捏了捏,又转转有些酸疼的脖子。他将白色纸人的碎片随手往地上一撒,颇为抱怨道:“我就说什么玩意儿那么吵呢,好像有几百个人在我耳边念经。”

白寒时说:“那你睡眠质量不错,几百个人都没把你喊醒。”

陈律一本正经地摇摇手指:“不不不,这是它们的问题,我觉得它们应该反思一下自己怎么没能叫醒我!要是游戏里每个怪物都像它们一样懈怠,那玩家的体验感何在!”

纸人:……

如果它们有思想,估计今晚会先盘算着怎么封上陈律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陈律发表完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论后,他扫了眼周围,被他视线观测到的人莫名有些心虚。

只见他走到敖鹏的棺材前,动作顺畅地将敖鹏的棺材盖跟自己的替换了一下。

众人:???还能这样玩?

如果换棺材的操作真的能行,黄毛看了估计能直接从棺材里爬出来大喊三声“黑幕!!!”。

其实陈律自己也不知道换棺材盖能不能改变当前的局面,因为他根本就没想着改。换棺材盖只是因为他觉得木板上密密麻麻的白色纸人看着丑陋,容易影响他的心情。

抛开陈律收到的白色纸人不提,按理说今天还应该出现两个收到红色纸人的玩家,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拿出纸人,也就说有玩家将纸人藏了起来,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带走。

发现这点后,其他人互相猜忌着,直到纸人从某个男人的口袋里掉出来。

鲜艳的红色仿佛落在一片灰白的世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有人一把抓起了纸人,他崩溃地将纸人揉成一团,然后用力丢在地上。

然而纸人就像是恐怖的瘟疫,周围一圈的人在看到那东西后都同时地往后退了几步,露出惶恐的表情。

“不是,不该是这样的!!”男人求救的目光看向周围的人道:“你们救救我啊!你们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俺们能怎么救你哩!”只有农妇说着大实话,“外面那些人俺们又打不过!上次你不是也看到了嘛!”

她这样一说,男人的脸顿时变得铁青,人群中一个女生忽然捂着脸低低地哭了起来。毫无疑问,她就是另一个收到纸人的玩家。

只是与何欢欢敖鹏不同,这次收到纸人的玩家并非是情侣关系,而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陌生人。

“要不,把纸人烧掉?”人群中有人提议道。

“对啊!可以烧掉!这样他们不就不知道纸人在我这了吗!”男人瞬间如醍醐灌顶,四处找人借打火机,然后迫不及待点着火。

就在他一脸愤恨地就要烧掉纸人时,纪淮突然出声道:“我劝你最好别烧。”

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男人咽了口唾沫,迟疑问:“为什么?”

纪淮面无表情说:“这东西来的邪门,显然是选中了你这个人,你以为只是烧掉它就没事了吗?”

男人吓得手一抖,打火机的火焰瞬息灭了下去。

“那还能怎么办!现在又没有别的办法了!”拿到新娘纸人的女人哭喊着,使劲擦了把脸上的眼泪后,把纸人递给男人说:“烧!万一真有用呢!那我们都不用死了!”

男人犹豫两秒,一咬牙,把纸人放在火上引燃了。

炽热的火舌舔过新娘新郎两张纸人,将它们纷纷燃烧为灰烬。

女人终于长长松了口气,甚至以为纪淮是故意不想让她好过似的,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呵。”纪淮觉得好笑,勾了勾唇角,只留下一句如同挑衅的话,“随便吧,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你。”

说完,她又回到自己的角落里窝着了。

又到和昨天一样的时间,独眼老头开了门站在门槛处。他用那只结满灰翳的眼睛扫视众人一圈后,这次并没有抬手让人进来,而是似笑非笑地留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有意思,那今日的喜酒就免了吧。”

说完把门一关,便又落了锁。

那对拿到纸人的男女自以为安全了,瞬间破涕为笑,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老头走的时候没留下食物。

而那句有意思,就像是他知道纸人被烧了一样。

“难道没人被带走,就不会给我们吃的吗!”

终于有人发现了这一点,急着大喊出声,以至于不少人都脸色难看,有的低声抱怨着收到纸条的人太过自私,有的则觉得人命更重要,一天不吃也没关系。

“那个……”朱大志站在离陈律两米远的地方问他,“你今晚饿不饿?”

“废话!”陈律回答完,朱大志的脸刷得就白了,连带着周围一片人都变了脸色,纷纷扭头盯着他,眼神古怪。

陈律翻进棺材里,见那些人还盯着他看,表情多了几分不耐烦说:“再看我真他妈吃人了!”

那些人顿时跟受了惊吓的蜗牛,一个个将头缩回了棺材里。

“今晚不会又有那个声音吧……”不知道是谁开口,嗓音颤抖道,“那到底是什么啊?我都不敢睡了……”

光头冷哼一声,回应道:“你敢不睡吗?就不怕那玩意发现你没睡着,直接贴你脸上!”

一句话给人家小姑娘吓得都快自闭了,她突然觉得棺材挺安全的,尤其是棺材盖一拉,里面便是自己的空间。

陈律正要拉上棺材盖休息时,白寒时突然走到他面前。

“怎么了?”陈律问。

白寒时咳嗽两声,薄唇一张,缓声道:“我想和你挤一挤。”

“啊?”陈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抬起眸子细细端详着他。

白寒时穿的是半高领打底衫,露出的脖颈修长纤细,两只白色的蝴蝶贴合着颈侧。

陈律:“……”

他牙尖一动,忽然想在那样白皙纤细的脖颈上咬上一口。

见陈律久久都没有反应,白寒时又咳嗽两声。

陈律回过神来,将唇紧抿着,没同意,却也没拒绝。于是下一秒白寒时直接抬腿往里面跨进来,边说:“一个人睡,我有点怕。”

他一边说着怕,但陈律看过去,却见他眉间没有丝毫惧意,可见是在怕个锤子。

虽说是单间,但这具棺材其实算不上小,一个人睡能说得上是宽敞,两个人也能勉强挤一挤。

陈律没有阻止白寒时,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两个人躺下后,陈律伸手把棺材盖拉上,只留下一小道缝通气。

棺材里躺着两个人,连翻身都很困难,但更让陈律觉得困难的,是寂静的空气和无话可说的氛围。

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的感觉很奇妙,陈律双眼紧闭,将手交叠放在身前 。

身边的人呼吸匀畅,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陈律紧绷的身体试着翻了个身,突然白寒时开口道:“有打扰到你吗?”

“没有,不打扰。”陈律上下牙有点磕巴。

于是白寒时没有再开口说话,就像是真的害怕而寻找同类庇护。

因为离得近,陈律时不时会闻到白寒时身上的气味,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但却觉得很好闻。

肩头隐隐作痛,陈律皱眉抚了抚,才让那阵疼痛缓了下来。

棺材外是呼啸的风声,狭小的棺材内里却睡着两个互相取暖的人,陈律莫名觉得这样的环境有些惬意,于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中有两只白色的蝴蝶,每一次振翅都在发散着微弱的光,它们在月光下飞舞,最后落在了一处焦黑的废墟前……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陈律又被哭声吵醒。只是这一夜的哭声中带了点奇怪的声音,像是铃声,在黑夜中泠泠作响。

那东西大概又开始寻找目标了,在棺材上跳来跳去,吵的陈律有些心烦。

身下又是一沉,那家伙已然来到了陈律的棺材上,但好在今夜的棺材盖已经拉上,没有人会再透过缝隙探进头来。

至少陈律目前是这样觉得的。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除那长发鬼外,他的周围又多了一个走来走去的声音。

按照白天的讨论来说,每个人听到的声音只有一种,但现在陈律分明同时听到了两个声音在外面。不仅如此……他还听到了一种沙沙的诡异声,如同昨晚的那种圆珠笔在纸上乱涂乱画的声响。

好家伙,敢情三个都来他这里开会了,简称“三足鼎立”是吧!

那些玩意一个在他头顶,一个在他周围,还有一个充斥着四面八方不知道在哪,然而就是在这样群魔乱舞的交响曲中,身边的白寒时依旧睡的正香,对这一切无从察觉。

睡啊,睡得好,能睡是福。

陈律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然而两人身侧紧贴着,他生怕真的吵醒白寒时,也没敢轻举妄动。心里念叨着白寒时这一吹风就能把肺管子咳出来的家伙,醒了也是送人头的。

直到脚步声莫名地停了,他将眼睁开一条缝,看到微弱的月光中,白天被他嫌弃丑的要死的纸人正从缝隙中一点点爬进来。无数纸人像是群居而动的蚂蚁,它们争先恐后地涌入,纸人与纸人之间摩擦,发出熟悉的“沙沙声”。

不止于此,外头一只男人的手出现在了棺材的缝隙处,紧接着又是一只女人的手探了过来,那两只手呈乌青色,拽着棺材盖像是要慢慢将它掀开。

陈律想去摸身后的匕首,但因为空间狭窄,只要自己稍微一动,身边的人就会醒来。

他犹豫一瞬,脑子里忽然窜出另一个念头:白寒时真的睡着了吗?

没等他多花时间去验证这个问题,旁边的白寒时忽然翻了个身,将手搭在他的身上,就像是熟睡的人下意识做出的举动。

刹那间所有声音都停了,陈律身子猛地一僵,倒不是怕惹起外面那些家伙的注意,而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动作太过于亲昵了。

白寒时的呼吸始终如一,也没有要醒的趋势。陈律默默定了定心,重新抬起眼帘看去,就见那些小鬼似的纸人忽然全都消失不见,包括那两只企图拉开他棺材盖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缩了回去。

空气忽然静得诡异,陈律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种感觉。

他动了动酸麻的手,盯着面前漆黑的一片,忽然低低喊了声:“白寒时?”

一秒,两秒,三秒……没有回复。

陈律正要闭上眼睛,就在这时,身边的人轻轻的“嗯”了一声。

“嗯”,像是在说“我在”。